風舞柳沿著賈玲玲留下的足跡,一直向前走去。
足跡越來越多,到這里忽然變得一片凌亂。
望著這些凌亂的足跡,風舞柳心里格登了一下,暗道︰「不好,玲玲一定被仇家追殺了!」
風舞柳忽然發現地上有一塊布,布是紅色的,紅得就像是賈玲玲身上的衣裳一樣。
這塊布本就是被利刃從她衣服上削下來的!
顯然,這里剛剛發生過一場打斗。
風舞柳將那塊布拾起,展開身形,全力向前奔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面的人。
一共有十三個人,其中有昆侖、崆峒、點蒼等門派的弟子也有俠義盟洛陽分舵的人。
這十三個人都已經死了,而且死得慘不忍睹︰有的頭顱已被擊碎,腦漿四溢;有的被人活生生撕成兩半,摔在地上;還有幾顆腦袋遠遠地滾在一邊,誰也無法認出它們的主人是誰。
武林中除了十大鬼王之外,還有誰的手段如此殘忍?
風舞柳倒吸一口涼氣,正要離開這里,忽听有人喝道︰「小子,給我站住!」
風舞柳轉身一看,來的正是十大鬼王中的須眉女人和縮頭神龜二人。
風舞柳覺得心里稍安---既然這兩人已經來到這里,賈玲玲當不會有什麼危險---這些人雖然邪惡,對飛劍仙子卻是忠心耿耿的。
縮頭神龜怪笑道︰「你龜爺爺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卻自己找上來了。」
風舞柳大笑道︰「原來是你這烏龜孫子王八蛋,不好好保護幫主,來找本公子干什麼?」
縮頭神龜瞪眼道︰「你這烏烏鴉王八,居然敢背叛幫主,你龜爺爺今天要殺了你,替雪恥幫清理門戶!」
他說動手就動手,刷的一劍向風舞柳刺了過來,風舞柳腳步一滑,讓了開去,縮頭神龜劍劍緊逼,口中喝道︰「小王八,今天你死定了!」
風舞柳閃了幾劍,冷汗直冒,縮頭神龜劍如毒蛇,每一劍都刺向他的要害,竟然真的想要他的命。縮頭神龜刺出第七劍時,風舞柳身子一掠,斜飄數丈,只听「嗆」的一聲龍吟,身前騰起一道銀芒,如龍游九天,向著縮頭神龜迎去。等縮頭神龜看清風舞柳手持的是無堅不摧的銀河劍時,要收式已是不及,「鏗鏘」一聲,手中劍已被削去了一截。他怔了一怔,一團銀芒已向他罩了過來,銀河劍鋒利無匹,雖然他身上穿著千年龜甲,也不敢輕拭其鋒,身子猛地向後一縮月兌出了銀芒之外。
風舞柳見銀河劍有如此威力,一時興起,施展出家傳絕技逐波劍法,將縮頭神龜逼得連連後退。
現在他用的是銀河劍,逐波劍法一經施展出來,威力大增,銀河劍在逐浪神功的摧運下,涌起層層劍浪,但見銀波閃閃,劍招綿綿密密,無窮無盡。須眉女人在一旁看得出神,不由拍手叫道︰「好劍法。」
縮頭神龜听見須眉女人稱贊他,不覺心中有氣,忽然劍法一變,使出了自己獨步武林的「神龜劍法」,只見他身形忽進忽退,手中劍伸伸縮縮,不時刺出一劍,長驅直入,叫人防不勝防。他的劍法雖然不及風舞柳的劍法好看,但卻更有效,更實用。
看上去風舞柳的劍法盛氣凌人,已佔了上方,其實他的處境十分危險,只要稍一不慎,便會被縮頭神龜刺于劍下。
三十招還不滿,風舞柳的額角已浸出汗珠。
他的武功雖然進步不小,但他的對手乃是威震武林的十大鬼王之一,相比之下,畢竟還是稍遜一籌。
五十招過後,戰斗便停止了,縮頭神龜終于以他神鬼莫測的「神龜劍法」成功地制伏了風舞柳,禿劍抵在他的脖子上,瞪著眼道︰「小王八,你說是你的劍法好,還是我的劍法好?」
風舞柳苦笑道︰「當然是你的劍法好些。」
縮頭神龜道︰「好,就憑你這句話,我給你一個痛快。」
風舞柳道︰「且慢!」
縮頭神龜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風舞柳道︰「是幫主派你來殺我的?」
縮頭神龜道︰「正是。」
風舞柳道︰「她為何不親自殺了我?」
須眉女人搶著道︰「因為她愛你,同時又恨你入骨,她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縮頭烏龜。」
風舞柳道︰「哦?」
縮頭神龜道︰「你還有什麼遺言?」
風舞柳居然笑了,笑問道︰「什麼叫遺言?」
縮頭神龜眼珠一翻,道︰「遺言,就是一個人臨死前所說的話。」
風舞柳忽然大笑起來。
縮頭神龜怒道︰「你死到臨頭,居然還笑得出來?」
風舞柳大笑道︰「誰說我死到臨頭了,現在我開心得很,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敢殺我的!」
縮頭神龜也大笑起來,他覺得這件事實在太好笑了,他一生中從來也沒有遇到這麼好笑的事過!他大笑著說道︰「藍不女,你听見沒有,這小王八蛋說我不敢殺他,哈哈」
藍不女的臉上卻連一點笑容都沒有,他居然正色道︰「你的確不敢殺他。」
「我不敢?」縮頭神龜頓住了笑聲。
藍不女道︰「不錯,除非你不要命了。」
縮頭神龜狂笑道︰「難道這小子還能反抗不成?」
藍不女道︰「這小子當然無法反抗,你要殺他易如反掌,但如果你真的殺了他,幫主保證會取你性命。」
縮頭神龜道︰「你別忘了這是幫主的意思。」
「你也別忘了幫主是個女人,女人心的變化,你是永遠無法預料的,也許現在她命你殺了風舞柳,過一會兒她就反悔了,她就要殺了你為他報仇。」
縮頭神龜冷笑道︰「看來你倒是很了解女人。」
藍不女得意地道︰「我本來就有一半是女人,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比我更了解女人了;幫主雖然恨不得讓風舞柳死,但她始終是深愛著他的,不管是誰殺了他,幫主都會為他報仇的,如果你殺了他,那麼你就死定了。」
縮頭神龜臉上的笑容已經僵住,他的劍也緩緩離開了風舞柳的脖子。
藍不女格格笑道︰「現在你不敢了?」
「我不是呆子,為何要陪上自己的一條性命?」
藍不女又笑道︰「就算你不是呆子,也是一個倒霉鬼。」他幸災樂禍地道︰「如果你不殺了他,那就是不遵行幫主的命令,幫主同樣不會放過你的。」
縮頭神龜臉色一變,「這這」
藍不女道︰「無論誰接到這樣一個命令,那他只有自認倒霉了。」
縮頭神龜悻悻地道︰「我簡直是一個倒了八輩子霉的倒霉鬼。」
忽然有人說道︰「你絕不是一個倒霉鬼,你實在是一個很幸運的人。」
縮頭神龜一轉身,只見一個頭戴鷹頭罩,胸前繡著一只金色雄鷹的人冷冷地站在那里。
縮頭神龜正要開口,那人已冷冷道︰「我可以替你殺了他,這樣你們幫主既不會找你報仇,也不會怪你抗命不遵了。」
「你是誰?」
「斷鷹使者!」
說完,他再也不看縮頭神龜一眼,徑直向風舞柳走去。此人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冰冷的殺氣,他的人還在兩丈之外,風舞柳已感到一股殺氣迫在眉睫。但他並沒有驚慌,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望著這個人,平靜地道︰「你是金鷹護法?」
那人用一種冰冷而簡短的聲音道︰「是!」
風舞柳道︰「我與神鷹派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金鷹冷冷道︰「你去問問墨鐵樹就知道了。」
風舞柳奇道︰「你殺了我,我怎麼去問他?」
「因為只有死人才能見到他!」
風舞柳吃了一驚道︰「難道墨前輩他」
「他死了!」金鷹冷冷道。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不但風舞柳大吃一驚,一旁的縮頭神龜和藍不女也都大吃一驚。「赤手無敵」墨鐵樹乃武林中叱 風雲的絕項人物,他的死不能不說是一件震驚武林的大事,無論是誰听了這消息都難免要被震驚的。
金鷹獰笑道︰「除了我之外,誰殺得了他?」
風舞柳緊握劍柄,切齒道︰「今天我就算拼著一死,也要為神鷹派除掉你這個敗類!」
這句話一說完,他的劍已出手,何金鷹攻出了五劍,五劍有如同發,分取對方紫宮、中庭、神闕、印堂、氣海五穴。正是家傳絕技「連珠神劍」,一柄劍在逐浪神功的摧動下,能在瞬息間連發數劍,可虛可實,極為難防。風舞柳的逐浪神功現在已練至等六成,能以六重真力摧運手中之劍,故能在常人刺出一劍的時間里連刺六劍,普通的人絕對接不住他的閃電六劍。
風舞柳只向金鷹刺出了五劍,能在剎那之間同時閃開五道劍光的人武林中並不多見,然而金鷹不愧是武林中有數的高手,好象並沒有把他的劍法放在眼里,只不過大袖一掃,五道劍光便如煙消雲散般消失了。
風舞柳的劍法本就可虛可實,五劍甫一出手,對方衣袖隨即拂出,便覺一股大力向劍身上蕩來,他的劍一遇阻力,便自撤回,一抖手腕,又是五道劍光擊出。金鷹也是大袖一拂,勁風激蕩,本來威力無窮的銀河劍,在鷹罡神功的震蕩之下,簡直就象是狂風里的一根軟弱的柳枝,根本無法攻得進去。
五招一過,風舞柳一共刺出了二十五劍,卻連金鷹的衣角都沒有沾著一點,而金鷹已然看出他劍法中的破綻,右手突然閃電般從他那寬大的袖袍里穿了出來,鐵鉤般的五指已抓住了風舞柳的胸部,只听一聲裂帛大響,風舞柳慘叫一聲,退了五步,胸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金鷹目射寒芒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風舞柳一步步後退著。
他知道對方的功力比他高出很多,兼且又有鷹罡神功護體,他的劍法雖好銀河劍雖然鋒利,對他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在神鷹派高手面前,無論你有多好的兵器,都佔不到半點便宜的。
風舞柳已經感到了一種死亡的威協。
金鷹獰笑道︰「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呀!」
風舞柳咬著牙,目中幾乎奔出火來。
金鷹的眼神中充滿了嘲弄和譏諷的意味,道︰「你膽怯了麼,想不到風陽的兒子竟是個縮頭烏龜,哈哈哈哈哈哈」
縮頭神龜听見金鷹用自己的專用名號來罵風舞柳,大為不滿,連忙糾正道︰「不對不對,是縮頭烏鴉。」
金鷹哈哈大笑。
風舞柳暴怒如狂,大吼一聲,五道劍光暴飛而出,金鷹大笑不絕,身形躍起,避過了四劍,左手伸出食中二指向最後一道劍光夾去。他知道風舞柳每次只能發出五劍,這一劍已是他劍法變化的窮盡,在這剎那之間,風舞柳已無法刺出下一劍,他這一夾,一定可以將對方的劍夾個正著。
他已算準了這一夾必定不會失手。
他出手很快,二指一出,劍光已然在手,然而他夾住的不過是一道虛影,這閃電般的一夾竟然落了空。
風舞柳的第六劍終于出手了!這一劍才真正到了他劍法變化中的窮盡。
然而這時金鷹要閃避已經遲了,他在震驚之余,還未作出任何反應之前,風舞柳的劍已刺入了他的月復部。風舞柳一劍得手,猛然撥劍,身子斜掠一丈,持劍而立。
金鷹悶哼一聲,踉蹌後退,月復部血如泉涌。他又驚又怒,一手捂著月復部,一手指著風舞柳道︰「你你的武功?!」
風舞柳冷笑道︰「我的武功原來並不是那麼差勁的,是麼?」
金鷹嘆了口氣喘息道︰「不錯,你的武功實在比我想象中還高得多。」
風舞柳道︰「盡管如此,我還是遠遠比不上你,只好裝得更差勁些。」
金鷹道︰「原來你的‘九轉歸元逐浪神功’已練至等六層,本能一口氣發出六劍,但你每次只發五劍,目的是讓我對你不防。」
風舞柳得意地道︰「正是。」
「你以為我是一個容易上當的人?」
風舞柳道︰「你畢竟已經上當了。」
金鷹冷冷道︰「我上你的當是因為我根本想不到你是個如此奸詐之人!」
「常言道兵不厭詐,難道這個你都不懂麼?」風舞柳臉上顯出了一種很奇特的表情,道︰「況且我本就是一個壞蛋,耍一點手段何足為怪?」
金鷹恨恨道︰「這一劍之仇,我日後必報!」說完轉身飛掠而去。
風舞柳冷笑道︰「你走得了麼?」展動身形正要追去,哪知語音方落,身形還未掠起,身後已傳來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道︰「你走得了麼?」
風舞柳吃了一驚,正待回頭,一只毛聳聳的鬼爪已從後面伸了過來,卡住了他的咽喉。風舞柳反手一劍向身後刺去,卻刺了個空,方自覺得喉嚨一松,那只鬼手在他眼前一晃,立時又卡住了他的脖子,這次卡得更緊了,他連氣都已透不過來。只听身後那人冷冷道︰「別動,否則我捏斷你的脖子!」
風舞柳不用回頭,已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除了「獨眼游魂」趙人魅外,誰能有這麼樣一只可怕的手?
忽見人影一晃,須眉女人和縮頭神龜已一前一後將趙人魅夾在中間,瞪著他,齊聲道︰「你走得了麼?」
趙人魅喋喋怪笑道︰「你們想怎麼樣?」
藍不女冷冷道︰「你身為雪恥幫十大護法之一,卻背叛了雪恥幫投效冥教,如今讓我們遇上了,你說我們想怎麼樣?」
趙人魅道︰「堂堂十大鬼王,居然要為一個乳嗅未干的丫頭賣命,值得麼?」
縮頭神龜怒吼道︰「你居然敢罵幫主,你是不想活了!」
趙人魅狂笑道︰「我就是不想活了,憑你們兩個人又能把我怎樣?」
藍不女冷冷道︰「不能怎麼樣,只不過,今天你休想離開這里!」
趙人魅大笑道︰「我趙人魅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普天之下,誰能阻我?」
縮頭神龜忽然撥劍,從趙人魅的身後刺來,這一瞬間,藍不女的手里已多了一把利剪,寒光一閃,利剪直刺趙人魅的右頸。兩人一前一後,幾乎同時發難,配合得十分巧妙,令趙人魅避無可避。
大笑聲中趙人魅左手「流雲飛袖」橫掃而出,直卷自後襲來的長劍,右手「鬼爪一現」反扣藍不女的右手脈門,他好象已經把風舞柳忘了。
趙人魅的手一離開風舞柳的脖子,風舞柳立即斜跨一步,反手一劍刺出,劍尖直指趙人魅肋下。趙人魅左手對付縮頭神龜,右手對付藍不女,卻沒有第三只手來對付風舞柳,幸好他還有天下無雙的輕功。
笑聲不絕,趙人魅的身子如輕煙一晃,風舞柳劍已落了空,那只本來是扣向藍不女右手脈門的鬼手,忽然間已扣住了他的右手脈門。風舞柳只覺右手一麻,銀河劍掉到地上,同時身子一輕,人已隨著趙人魅掠了出去,瞬間已到十丈外。趙人魅轉過身,向縮頭神龜和藍不女揮了揮手,道︰「後會有期。」拉著風舞柳飛掠而去。他號稱天下第一飛魔,輕功舉世無雙,兩人想追也追不上了。
不到半柱香功夫,趙人魅已將風舞柳帶到一座殘破的古廟前,風舞柳忍不住道︰「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趙人魅怪笑道︰「只不過想要你說幾句話而已。」說著將風舞柳拉入了古廟之中。
廟宇里陰森潮濕,連半個和尚都沒有。
趙人魅一揮手,將風舞柳摔出一丈之外,跌坐在地。風舞柳從地上爬了起來,道︰「你放了我,難道不怕我逃走?」
風舞柳話音未了,那只毛茸茸的鬼手在他眼前一晃,居然又卡住了他的脖子,他想閃,卻無論如何也閃不開。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人家高興,隨時可以卡住他的脖子。
趙人魅的手已離開了他的脖子,怪笑道︰「你還想逃麼?」
風舞柳苦笑道︰「除非我能把你這雙鬼手砍下來,否則我想逃也逃不了。」
趙人魅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
風舞柳道︰「因為你想留下我說幾句話。」
趙人魅道︰「不錯,因為我知道從你口中一定能問出很多秘密。」
風舞柳道︰「如果我不說呢?」
趙人魅忽然說了一句與正題毫無關系的話,他說道︰「你不知不知道我最喜歡吃的點心是什麼?」
風舞柳奇道︰「我又不是你的廚師,怎麼會知道?」
趙人魅道︰「美味佳肴,我吃了不少,卻沒有一樣能比得上人心,特別是剛從活人身上挖出來的心子,不但鮮美可口,據說還是上好的補品。」
風舞柳只覺一陣惡心,幾乎忍不住要嘔吐,但他還是照樣笑眯眯地道︰「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倒願意把這一顆心奉送給你。」
趙人魅道︰「只可惜如果我把你的心挖出來,你就無法說出任何秘密了。」
風舞柳目光閃動,他知道對方一定會用最殘酷的法子來折磨他,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對方要嚴刑逼供,那麼他就揮掌自盡。
只听趙人魅喋喋怪笑道︰「你的一對眼楮倒是明亮得很,想來味道一定不錯。」
風舞柳居然還在笑,道︰「你不妨把它挖下來嘗嘗。」
趙人魅吞了口涎液,道︰「我為什麼要把它挖下來?我可以把你的眼皮一點點地剔淨,讓眼珠子露出來,然後我再慢慢地品償,嘿嘿,哈哈。」
風舞柳听得汗毛直豎,忽然大喝道︰「我跟你拼了!」身形撲起一掌拍向趙人魅,另一只手掌卻向自己的天靈蓋拍去。
落在趙人魅的手中,只怕沒有一個人願意活下去,因為活著一定比死更痛苦。
可惜在趙人魅面前,他想死都死不了,他的掌心離自己的頭頂只差了一寸,趙人魅便已點了他的穴道。于是他便一動不動了,擺出了一個奇怪的造型。
趙人魅用一種嘲弄的眼神看著他,嘿嘿笑道︰「你想死麼,可沒那麼容易!」
風舞柳道︰「一個人自殺的法子有很多種,你防得了嗎?」
趙人魅道︰「听說一個人如果咬斷自己的舌根,就可以達到自殺的目的,不知是真是假?」
風舞柳說不出話了。
趙人魅接著道︰「一個人要是沒有了牙齒,也就無法咬斷自己的舌根,他自然就死不了。」
風舞柳勉強笑道︰「我現在才二十歲,怎麼會沒有牙齒呢?」
趙人魅道︰「我立刻就會讓你變成個七八十歲的老頭連一顆牙齒都沒有。」
風舞柳駭然道︰「你要把我的牙齒全部撥下來?」
「不錯,一粒一粒的撥。」
風舞柳笑不出了。
如果一個人的牙齒被人一顆一顆的撥下來,那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風舞柳嘆了一口氣,道︰「遇上你這種人,只怕是死人也沒法子不開口說話,你想讓我告訴你什麼?」
趙人魅的臉上顯出了得意的神情,緩緩道︰「你和掘尸會的關系不錯,想必一定知道掘尸會的頭目是誰?」
風舞柳居然沒有否認道︰「我當然知道。」
「是誰?」
「含冤客。」
「這個任何人都知道,算不上什麼秘密。」
風舞柳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趙人魅一字一字道︰「我只想知道,含冤客究竟是誰?」
這是武林中一個最大的秘密,如果能知道這個秘密,簡直比殺了風舞柳還值十倍。
哪知風舞柳卻道︰「我也很想知道。」
趙人魅冷冷道︰「你本來就知道的!」
風舞柳道︰「我本來就知道?何以見得?」
趙人魅道︰「你與含冤客的關系何等密切,你不知道誰知道?」
風舞柳反問道︰「你與活僵尸的關系算不算很密切?」
趙人魅獨眼一翻,道︰「我本就是他的手下。」
風舞柳道︰「那你有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趙人魅道︰「武林中誰不知道他就是羅忘琴,見不見他的真面目有何關系?」
風舞柳道︰「如果至今為止,武林中還沒有人知道他就是羅忘琴,那麼他會不會告訴你他就是羅忘琴?」
趙人魅說不出話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人魅突然氣得暴跳起來,瘋狂地大喝道︰「我留下你還有何用?不如把你殺了,把你的腦漿挖出來做豆漿,把你的心掏出來做點心!」說著左手一揮,大袖中露出了一只白森森的骷 爪就要向風舞柳的頭頂插去
暮地,外面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趙人魅,你給我滾出來!」
這正是飛劍仙子賈玲玲的聲音,她竟然已經追來了。
趙人魅哪里還敢再逗留?倉促躍起身形破屋而去。接著只听蓬蓬兩響,廟宇前後,兩道牆壁都出現了一個人形洞口,一道紅色人影快如離弦之矢,早已穿室而過。遠處,傳來了賈玲玲的聲音︰「哪里走?」
風舞柳發了會呆,方才知道凝神靜氣,以「九轉歸元心法」運氣沖穴。過了半個時辰,終于沖開了被封穴道,只覺十分疲倦,便索性將廟門拆了平放在地上,然後在上面平躺下來。
他知道賈玲玲一定會回到這里來的,所以他在這里等她。
風舞柳腦海里思潮起伏,仇恨,就好像附骨之蛆般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著他,如果仇人不死,這仇恨就永遠不會消失。然而最可悲的是,他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仇人正是和自己關系最為密切的那個人,他會怎麼樣呢?
他忽然又想起了賈玲玲,想起了她的仇恨。
雖然賈宗偽死有余辜,但她必競是他的女兒,如果她一定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他能夠阻止她嗎?
賈玲玲果然回來了,只可惜她來的時候,風舞柳已經睡著了。
她靜靜地望著他,她的眼神是冰冷的,心也是冰冷的,她看著他,就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她第一次覺得他是這麼陌生。
她對他已經死了心?---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他並不是真的愛我,他一直在欺騙我,我為什麼還要理他?
風舞柳與王曉黎練劍時的情景,此刻又浮現在她的腦海里,每當想起那一幕,她的心中都會涌起一股無法形容的痛苦,她把心一橫,狠狠道︰「風舞柳,你听著,我現在對天發誓,今生今世是不會再理你的了,如果有違誓言,我就不得好死!」她胸脯劇烈起伏,顯得十分激動。
她既然已如此發誓,可見她下了多大的決心!
可是,她同時又在問自己︰
---難道我以後真的永遠不再理他了麼?
她發完誓後,忽然又開始後悔了。她低下了頭輕聲道︰「除非除非你對我說說」她並沒有說出來,臉卻紅了。她看了風舞柳一眼,只見他沉睡如故,鼻子里還發出了鼾聲,看樣子就算過去給他幾個耳光,也未必能夠將他弄醒。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這死豬,你好好睡吧,從今以後,你休想再見到我!」說完轉身出屋,飄然而去。
這時,風舞柳猶在夢里。他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他夢見賈玲玲一劍將她哥哥王賈弦殺了,王賈弦的鮮血如山洪般奔涌而出,染紅了大地,大地變成了一片血海,賈玲玲也被血海漸漸淹沒了;風舞柳想去拉她,自己卻掉入了血海之中,他在血海之中痛苦地掙扎著掙扎著
風舞柳醒了,醒來時,已出了一身冷汗,想起剛才的噩夢,兀自覺得心驚膽戰。他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會做了這麼一個見鬼的怪夢,莫非這是一種可怕的征兆?」
忽然,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正是賈玲玲身上特有的香氣。
芳香尤在,人呢?
風舞柳一躍而起,追出廟外,荒野寂寂,哪里還有賈玲玲的半點人影?
雪地上有一串縴細的足跡伸向遠方剛才她的確來過,但為什麼要走呢?---即然要走,又為何要來?她是不是已經決心離我而去?
風舞柳的心里空虛得就像寂靜的茺野。他悠悠地道︰「玲玲,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會去找你的。」
風舞柳沿著腳印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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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玲玲並沒有走遠,因為她走出不遠,便被兩個披甲戴盔的人攔住了去路。
賈玲玲手握劍柄,停下腳步冷冷道︰「姚武楊威?」
左邊那人道︰「左使姚武。」
右邊那人道︰「右使楊威。」
賈玲玲道︰「你們想干什麼?」
姚武道︰「要你的命!」
賈玲玲冷笑道︰「左使姚武,右使楊威,金刀銀劍,威風八面,呸!今天本姑娘倒想見識見識你們到底有多麼威風八面!」
姚武楊威縱橫江湖十余年,金刀銀劍,所向無敵,從來沒有人敢輕視他們,如今卻被一個小丫頭如此輕視,心里大為不快。兩人都決心讓她償償自己的厲害,互視一眼,一齊撥出兵器,姚武喝道︰「刀呼風!」楊威應道︰「劍喚雨!」
二人齊道︰「刀劍合璧,天下無敵!」話音一落,兩人一齊出手,楊威挽了個劍花,一招「山雨欲來」向賈玲玲上盤攻去,一出手就使出自己生平最得意的「喚雨劍法」;姚武旋身出刀,配以一招「風起雲涌」,刀勢如風,向賈玲玲中盤掃去。兩人刀劍一配合,威力頓增數倍,賈玲玲見來勢猛惡,不敢怠慢,撥出銀河劍,一招「星河在天」迎了上去。
刀光左旋,劍影斜移,姚武楊威招式早變,一前一後將賈玲玲夾在中間。賈玲玲左掌拍出,逼退姚武,銀河劍一圈而回,去削楊威的銀劍,楊威哪會輕易讓她削到?銀劍劃了一道弧光向她腰間反削過去;這時姚武的金刀又至,橫斬賈玲玲雙足,一時只見刀出如風,劍落如雨,直逼得賈玲玲透不過氣來。
原來她傷病方愈,功力恢復不到八成,就算仗著銀河劍的鋒利,也難以抵擋左右二使的刀劍合璧。斗得半柱香時刻,賈玲玲已漸感不支,而姚武楊威的攻勢卻越來越凌厲了,不禁暗嘆︰姚武楊威果然名不虛傳,難道今天就是我的死期麼?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為我流一滴淚?想到這里,心里一陣惻然,楊威的銀劍已自她身後刺到,她竟懵然不覺。兩人見她突然發愣,心下奇怪,一齊收住了手,楊威道︰「你為什麼不抵抗?」
賈玲玲道︰「要殺便殺,何必這麼多廢話?」
姚武道︰「你殺害了俠義盟那麼多兄弟,殺你也不為過!」
就在此時,一個人高聲喊道︰「不!你們不能殺她。」
姚武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青衫少年正向這邊飛奔而來,細看之下,正是風舞柳,想起幾天前曾栽在他手中,不由氣往上涌,喝道︰「小子,你來得正好,我們不但要殺了她,還要連你一塊殺!」
風舞柳喘息道︰「你們可以殺我,但絕不能殺她。」
楊威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風舞柳道︰「她是王賈弦王大俠的妹妹,你們只怕還不知道罷。」
姚武道︰「這小子狡猾多端,別听他胡說八道。」
風舞柳道︰「我可是一道也沒有胡說,兩位若是不信」
姚武一聲冷哼,打斷了他的話道︰「她是王賈弦的妹妹又如何?你難道不知道天子犯法,與民同罪這句話麼?」
賈玲玲忽然道︰「這個人是在撒謊,我跟王賈弦根本沒有半點關系!」
姚武楊威二人同時一怔。
風舞柳道︰「玲玲,你---?」
賈玲玲道︰「我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你來干什麼?」
姚武楊威二人面面相覷,知道兩人鬧了矛盾,而且一定是風舞柳得罪了賈玲玲。而風舞柳身為千萬人敬重的俠義盟盟主風逸林之子,卻對一個妖女如此低聲下氣,心中大為不忿。
風舞柳嘆道︰「你身陷危難,我豈能不救?」
姚武忍無可忍地道︰「好,今天就讓你們兩個死在一塊吧!」說完呼的一刀向風舞柳當頭劈下,風舞柳閃身避開,撥出隨身配劍道︰「我們兩人聯手,難道還怕了你們不成?」說完唰的一劍向對方當胸刺去。那邊楊威也和賈玲玲動上了手,四人打成一團,難解難分。
現在是以二對二,雙方頓時打成平手。斗得良久,姚武見難以取勝,心里擔心對方尚有後援未到,大吼一聲,竟然施展出生平絕技「狂風裂」,頓時金光大盛,帶著一股凌厲的刀風向風舞柳和賈玲玲席卷過去。同一時間,楊威躍到空中,絕展出曠世絕技「天雨絕」,劍光如雨而落,何兩人當頭罩下。姚武楊威縱橫武林十余年,從來沒有人能在「天雨絕」和「狂風裂」的合擊之下逃生,以前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
金輝瀉地,銀芒彌空,兩人已感受到徹骨裂膚的刀風劍氣,這兩招的合擊之威,竟是無法抵擋的。
就在這時,空中響起了一陣奇異的尖銳風聲,金光銀芒滿天飛散,風舞柳和賈玲玲定楮看時,只見姚武楊威兩手空空,金刀銀劍已斷成數十截飛向空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刀劍為什麼會變成碎片,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那一陣奇異的風聲是從風舞柳身後響起的,風舞柳轉過身,他身後赫然有一團白霧,白霧流動不息,里隱隱約約還有一條人影,顯得說不出的神秘。風舞柳一生中不知遇到過多少奇奇怪怪的事,但卻沒見過如此奇妙的景象,忽然想起父親生前說過︰一個人的內功練到一定境界時,可凝汽成霧。---這人一定是以本身的內力,將空中的水汽凝成白霧繞身流轉,功力之深,罕見罕聞。
那團白霧中忽然傳出一個冷峻的聲音道︰「你們可是俠義盟左右使者?」他問的是姚武楊威二人,姚武道︰「正是。」
霧中人冷冷道︰「冷君魂是不是被你們禁囚在聚義山莊?」
姚武道︰「他早已離開了聚義山莊,現在是活僵尸手下的奴才。」
霧中人冷冷道︰「胡說,我徒弟怎能做別人的奴才?」說話聲中,只見一股白霧匹練般向姚武胸前直蕩過來,姚武頓覺一股大力涌到,將自己掀到空中,又平飛出兩丈多遠,才砰的一聲栽倒在地,只感胸部一悶,一口鮮血已奪口而出。楊威疾步過去將他扶起,兩人瞪視著這個神秘的霧中人,姚武欲張口怒罵,忽覺逆血上涌,一口鮮血又奪口而出。
風舞柳忽然道︰「他說的是事實,冷君魂的確在為活僵尸效力。」
霧中人道︰「活僵尸不是在二十年前已經死了麼?」
風舞柳道︰「他還有一個傳人至今猶在危害武林。」
霧中人道︰「冷君魂怎會為他效力?」
風舞柳道︰「因為活僵尸將他從聚義山莊救了出來,他為了報答活僵尸。」
霧中人低叱一聲︰「逆徒!」忽然飛旋而起,如一片白雲般向遠方飄去,轉瞬即逝。風舞柳呆呆地望著那團神奇的白霧消失的方向,恍若置身夢境。
楊威扶著姚武,狠狠地瞪了風舞柳一眼,冷冷道︰「小子,你遲早會得到報應的!」說完,扶著姚武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舞柳回過頭來,發現賈玲玲竟已不在身邊,四面一看,哪里還有半點人影?
就算他還能找到她,她還是一樣要離開他!
風舞柳只感到自己的胃在不停地收縮,他整個人仿佛已經變成了空的,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他從來不曾預料到她的離去竟會對他造成如此沉重的打擊︰如果失去了她,他的一生中只怕不會再有愛,只有恨,仇恨!試想,一個充滿了仇恨的人,要是缺少了愛,他的一生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玲玲,我不能沒有你,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會去找你的。」風舞柳悠悠地道。
忽听身後有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個痴情郎!看來這‘快樂公子’的名號,要改成‘多情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