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未央 卷一︰西北望 第四十四章 長風

作者 ︰ 悲傷的白娘子

燕軍的前鋒營先前和晉軍屯騎營有過好幾次交手,對方人數雖少,但隨時席卷而來,又如鬼魅一般離去,從不停留下來近身纏斗,這種近似無賴的打法,燕軍前鋒營此時仍然心有余悸。

大軍從東阿開拔時候的前鋒營主將,已經被慕輿根在中途換掉,新任的主將不知深淺,見兩翼晉騎加起來超不過兩百,有心想在太宰慕輿根面前露個臉,于是在避過晉軍箭矢後,急令手下八千余燕騎一分為二,分東西兩翼追擊。

晉騎人少,行軍速度比燕軍追兵快,不久,一追一逃之間便拉開了不少距離。

新任前鋒營主將自領四千騎,盯著西翼的百余晉軍窮追不舍,生怕晉騎跑得沒影兒了,不料前面的晉騎逐漸放緩了馬速,片刻之後甚至干脆調轉了馬頭,立在原地等著身後四千燕軍追來。

「取箭,上弦!」,估模燕軍追到三箭之地,一名晉軍隊將下令道。

近了,須臾間追兵便至兩箭之地。

「放箭!」,晉軍隊將大喊道。

百余晉騎紛紛張滿弓弦,以半仰的角度射出手中箭矢。嗖嗖嗖,百余箭支斜向上鑽入天穹。

「取箭,上弦,復射!」,晉軍隊將一氣呵成,連番下令。三波箭雨過後,百余晉軍又打馬掉頭,仍舊向西逃竄。

全速追擊中的燕軍有得苦頭吃了,四千人馬在高速行軍中,想要瞬間降下馬速神仙也做不到,四千人竟生生自己騎著馬,愣是往晉軍仰射下來的箭矢上迎頭撞去。

噗噗噗……箭頭入肉的沉悶之聲過後,三百箭矢無一虛發,不是釘在燕兵身上,就是釘在馬匹身上,人馬嘶鳴中,接連有人翻身落馬,燕軍一時陣腳大亂。

「女乃女乃的!晉軍的騎兵,什麼時候這等狡詐了!」,燕軍前鋒營主將憤怒罵道。

「先前,這支晉軍騎兵就是這麼個打法,我們已經吃了一千多人的虧了」,旁邊一偏將模樣的燕騎小聲回了一句。

「狗漢賊,從來不敢光明正大的過招!」,前鋒營主將繼續罵了一句,「給本將小心點,繼續追!」。

半刻後,前面的百余晉軍騎兵又詭異地停在原地等待,沒有吶喊,沒有歡呼,沒有吆喝,依舊沉默得像一支讓人膽寒的引而不發的暗箭,幽幽地冒著寒光,等著收割燕軍士卒的生命。

燕軍前鋒營主將生怕再次上當,急命三千余人馬緩行,狐疑不定中小心地向前方靠近。

「晉軍沒有放箭的意思,給我追上去,殺光這幫漢狗!」。

在主將的軍令聲中,燕軍剩下的三千七百余人紛紛催動胯下戰馬,向前面等候他們的晉騎追過去。

可惜,他們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前方,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側又有百余騎兵靜悄悄地出現,也無金鼓號令,縱馬疾馳而來,當頭向著燕軍一陣急射。

「他娘的!又是哪里冒出來的人在放箭!」,燕軍前鋒營主將氣的七竅生煙。

「那邊」,還是身邊那名偏將手指向他們的左側,弱弱地回了一句,「將軍,這支晉國的騎兵,就是這麼個打法」。

「打你個先人!」,前鋒營主將一腳把身邊這個哩嗦的偏將踹下戰馬,又見左側放箭的晉騎離他們距離近,氣急之下一心想早點報那一箭之仇,因而傳令剩下的三千三百來人掉頭向左追去。

燕軍一動,先前在正前方等待的百余晉騎也跟著行動,尾餃著三千多燕軍全速追擊,只要進入箭矢距離,便不停放箭。

燕軍後面不斷有人中箭落馬,只是他們的主將已經被戲弄的失去理智,只管盯著左側的那支晉騎小隊窮追不舍,對身後的百余晉騎完全不管不顧。

瘋狂往往是覆滅前的先兆,許久之後,在左側晉騎有意無意的引領下,三千多燕騎跟著鑽入一處狹地,兩側正好隆起兩座不足十丈高的小山丘,把那狹地卡出一道里余長的凹地,凹地兩頭,卻甚為開闊。

轉眼追進凹地,燕軍這才發現,前方凹地出口處,已被三道蒙有鐵皮的高大廂車攔腰封住去路,車廂上設有無數巴掌大的孔洞,密密麻麻的長槍就從那孔洞中穿出,尖銳的槍頭斜斜指向前方。

一桿迎風而鼓的「謝」字旗幟獵獵作響,大旗下,屯騎營校尉劉霄一手握住腰懸長劍的劍柄,一側站著隊將張弛。

等听見凹地中馬蹄轟鳴,遙遙看見燕軍騎兵身影,劉霄對著疾馳而來的燕軍大笑道︰「恭候諸位久矣,不曾想此時才來!」。

時大風驟起,席卷略地,借助風勢,兩邊山丘上的落葉紛紛飛舞向半空之中。嗆地一聲,劉霄拔出腰間長劍,斜斜指向蒼穹,慨然大聲道︰「風!大風!好風送我入青雲!全軍听令,備戰!」。

「風!——大風!——風!——大風!——」,兩千晉軍跟隨校尉劉霄齊聲高呼,兩側山丘上藏于枯葉之中的鳥雀聞聲驚起,紛紛拍打著翅膀躍上天空。

「放箭放箭!」,劉霄將手中長劍虛砍向前方,驟然高聲喝命道。

兩千晉軍或挽弓放箭,或扣動弩弓扳機,兩千支箭矢宛如一道黑幕,帶著箭頭上的寒芒嗖地鑽入天際。

燕軍猝不及防,晉軍射出的箭矢劃過一道弧線,雨點般直撲而來,噗噗噗……燕軍陣腳大亂,霎時間人仰馬翻,馬背上的人如割麥一般,成片成片的翻滾落馬,有許多戰馬負傷,激起了野性,不擇方向的在燕軍陣中來回踩踏,摔落在地的人不多時便被踩成一團團血色的肉餅。

晉軍的弓矢一旦開始便毫不停歇,直到六七波過後弓手臂力不濟方停。而此時狹長的凹地中,層層疊疊的鋪上了一地箭支,大風拂過,箭矢尾部的翎毛顫顫而動,像極了一朵朵昭示死亡的白花。

即便有少數燕軍悍不畏死沖向晉軍,無奈被事先布置好的車陣攔住去路,沒傷著幾個晉兵,當即便被如林的長槍捅死在車陣前面,此時這不足一里的狹長凹地,尸橫遍野,無主的戰馬驚得四處奔走,更有燕軍夾雜其間狼奔豕突,哀嚎遍野。

只是,遭遇伏擊之後,這支燕軍的厄運遠遠沒有結束,他們的身後,凹地的入口處,陣陣馬蹄的轟鳴又由遠而近,將他們逃出生天的大門緊緊關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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