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中書,你這話究竟何意?有什麼話不妨明說,夾槍使棒的又何必?」,何放面色漲紅,憤憤不平道。[全文字首發]
「究竟何意?還問我究竟何意!」,溫放之熱血上涌,也惱怒起來,不再顧忌顏面道,「若是你的兵馬也如中領軍麾下的宮城宿衛,那我等還顧忌什麼?建康城內外諸軍皆在掌握,又何需投鼠忌器?!」。
「你!」,何放一時詞窮,停了停,好歹找到一個借口,憤憤然道︰「都怪那個該死的謝家,要不是謝家在五校中悉數安插人馬,我豈能調不動郊外諸軍!」。
「罷了罷了!何須再作無謂的爭執?」,中領軍溫式之憤然離席,森然道,「與蛇鼠同行,斷然成不得大事。事不宜遲,我只管擒人去,剩下的事,你們看著辦吧」。
目送溫式之離去,做兄長的溫放之只覺好一陣索然無味,胸腔中沸騰了好幾天的熱血在一瞬間冰冷下來。此刻,他有一種預感,錄尚書事,榮登輔政之位,不僅僅是他自己,恐怕連自詡廟算天下事的王彪之也將望大位而不可及,盡管此刻看起來那尊榮之位似乎就在咫尺。
「咫尺天涯,咫尺天涯呀!」,溫放之在心中喃喃自嘆一句,又想到自家兄弟溫式之大有父親之風,一旦心意已決,行事毫不拖泥帶水,如此也好,正好用行動來催促尚書令王彪之早做決斷。
有些事,由尚書令王彪之領餃來做最為妥當,此所謂名正言順。
建康城中,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中領軍溫式之從顯陽殿出來後,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只對其手下各營的校尉們點了點頭,一眾軍官便會意,接連將軍令下達城中各處,眼見一場暴風驟雨即將要席卷而至。
烏衣巷中。
一名甲兵飛奔向褚府門口的官長,大聲稟報道︰「報——已攻入謝府,未見抵抗,擒獲謝府上下四十三口,不見謝御史本人」。[我搜小說網]
「廢物!」,那名官長劈頭蓋臉罵道,看其衣飾,大約為宿衛軍中某營的校尉。
「給我找,一個大活人,難道插上翅膀飛了不成!即使找不到,給我嚴刑拷問謝府里頭的人,非要問出蹤跡不可」,那校尉大怒之下說話有如倒豆,報信的甲兵只有唯唯諾諾應承的份。
那名宿衛軍校尉安置完謝府之事,仍舊余怒未息,一雙眼楮斜斜瞥向面前褚府大門,驟然間一聲斷喝道︰「給我把府門撞開,別弄得跟謝府一樣,臨頭來讓人給跑嘍!」。
他的話音剛落,一小隊宿衛兵在隊將的帶領下急急去尋撞門的木柱,少頃,吭哧吭哧便抬了過來。
府邸高牆的角樓上,褚府家兵正緊張觀望著院外宿衛軍的動向,等到看清宿衛兵抬來一樁粗圓滾木,方才確信宿衛軍要強攻了。
「速去報知主公,說院外甲兵要強攻府邸了,你,你,還有你,速去通報府中各處,做好抵擋的準備」,角樓上一家將模樣的中年漢子對著身邊眾人命道。
于是角樓上下來數名家兵疾奔褚府各處,片刻後書房中的褚歆和劉霄便得到了消息。
「還真要強攻?」,褚歆得報後滿月復狐疑地看向劉霄問道。
劉霄沒有立即作答,直覺告訴他,在沒有任何緣由的情況下軍隊前來攻打褚府,其背後之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要不然,驟然發難又無名分,攻打的又是朝中重臣的府邸,如果沒有重大的變故,這幫人如何收場?
只有一個解釋,幕後策劃這場兵變之人不用再向任何人給出交代,最終如何收場皆由他們來定,黑也好,白也罷,全由他們一手掌握!
想到這里,劉霄猛然間一陣心驚肉跳,咬牙道︰「來者不善,岳父大人,我們再不可心存僥幸!」。
「喔?長度參透個中玄機了?」,褚歆連忙追問一句。
「來不及細說了,頂住外面甲兵的進攻後再說,城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料郊外諸軍諸營不會不知,天亮之後必有分曉」,劉霄起身道,說完便往外走。
等到劉霄越上褚府院牆的時候,院外的宿衛軍已經開始撞門,可惜褚府的家兵們未得號令,雖張弓搭箭,卻不敢真的將宮城的宿衛射殺當場,只是在府門里頭加派了人手,從里往外死死將大門抵住。
劉霄看得好不心急,當即高聲喝道︰「傳我號令,兩邊角樓備好弓弩,看準巷中甲兵密集處放箭,另外調集刀盾手和長矛手,隱于府門後面待命」。
他一口氣說完,旁邊的褚府眾家兵面面相覷,礙于劉霄的特殊身份,當真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見眾人仍在遲疑,劉霄雙眼一瞪,一把搶過身旁一名家兵手中的長弓,又徑自從其背負的箭壺中取出一桿箭羽,搭箭上弦,張弓如滿月,瞅準巷中一名騎在馬背上軍官模樣的人,手指一松嗖地一聲激射出箭支。
巷中的宿衛軍士們根本沒想到褚府會反抗,因為他們一直在褚府門外高喊奉詔宣秘書監褚歆進宮。
他們奉天子詔書行事,違抗者就是大逆不道、抗詔不遵,越是像褚歆這樣的朝廷重臣,越是背負不了這樣的罪名。中領軍溫式之起初決意將宮城宿衛傾巢而出,膽敢將建康城中各位重臣勛貴的府邸圍得水泄不通,就是吃準了這些朝廷重臣們不敢反抗。
說起來,溫式之也算一位有勇有謀之人,可惜,他遇到了劉霄這樣一位對手。
「姑爺神射!」,角樓中的褚府家兵見百步開外的宿衛軍官應聲落馬,頓時如釋重負,回過神來之後紛紛稱贊。
劉霄既已經出手,他們也沒什麼可擔憂的了,迅疾便有兩三個人奔下角樓,去府中各處傳下劉霄的號令。
須臾,褚府大門另一側的角樓上舉火為號,府門後的前院中聚集起將近兩百刀盾手和長矛手,在家將的調配下也已列成陣勢。
直到此時,巷中的宿衛軍才回過神來,確信褚府想要頑抗到底了。
「膽敢射殺宮城宿衛,臉面撕破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那名校尉放下狠話。不過同時,他也暗自有些慶幸,幸好剛才褚府的冷箭盯上的不是他,要不然,此刻墮馬斃命的就該換人了。
「你們兩隊,給我繼續撞門,你們兩隊,抵近兩側角樓猛射,把角樓上的弓箭給我壓制住,我就不信了,小小的褚府也攻不下來!」。
校尉發威,軍士們也不敢不從,撞門的兩隊軍士分出一半,紛紛舉起手中大盾,將抬著滾木的兵卒們護得嚴嚴實實,吆喝著調整好步子,準備發起新的沖擊。
另外兩隊一左一右分開,紛紛取箭搭上弓弦,準備直抵角樓下面張弓仰射。
豈料,褚府兩側的角樓率先發難,人數雖不多,兩邊加起來不過三四十人,不過難得的是號令一致,劉霄緊盯著府門外的宿衛軍陣勢,猛然一聲斷喝︰「放箭!」。
四十來支箭羽凌空襲去,箭頭在火光中直奔那名宿衛軍校尉所在的後陣而去。
人的好運,通常只有一次。
角樓上的弓箭一波既起,便先後接踵而至,直到那名校尉渾身上下被箭支扎成刺蝟。
剩下的宿衛軍士陣腳大亂,不少楞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向剛才還在對他們發號施令的主將,全然忘記頭頂上隨時有褚府的弓箭襲來。
「沒上過戰場的樣子貨!」,劉霄站在角樓上鄙夷道,旋即,他再次發出號令,命隱在府門背後的刀盾手和長槍手迅速出擊,徹底吃掉圍在褚府周圍的宿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