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府大門豁然洞開,隱藏在門後的家兵如潮水般涌出,褚歆恰巧在此時趕到前院,看到這一幕,即便他有心制止也來不及了。(神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已經走到這一步,只得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褚歆長嘆一口氣,帶著些許莫名的茫然一癱坐在地上。
而此時角樓上的劉霄卻興奮非常,眼看著褚府伏兵盡出,兩側角樓下的宿衛軍士如驚弓之鳥,霎時間便被褚府家兵包圍,完全沒有有效的抵抗,一個個狼奔豕突被當場斬殺。
慘叫,鮮血,不久前征伐四方的戎馬歲月又一一浮現在劉霄眼前,只是眼前斬殺的不是胡夷,卻是流著同一血脈的同胞。造化弄人,也許,這些屈死的生命,是強盛大漢成長之路上必須付出的代價。
褚府之圍在頃刻間煙消雲散,怎奈府上家兵人數太少,前來烏衣巷中包圍褚、謝兩府的宿衛軍士不下五六百人,即便先手射殺了領軍校尉從而導致宿衛軍士的潰逃,終不能全殲六百軍士于烏衣巷中,有不少奔逃向宮城方向。
劉霄疾奔下角樓,隨著褚府家兵一起朝巷子口的謝府趕去,他心中有一份巨大的不安,生怕自己府邸有失。
好在褚珞跟著他回了娘家,此刻是安全的,可府上畢竟還有母親劉氏和嬸娘阮氏,更重要的還有他的恩師抱樸子,如果這幾個人發生什麼不測,無疑會讓他抱憾終生。
可惜,好運並不是一直都在眷顧于他。
當劉霄火急火燎趕回謝府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和死一般沉寂。一扇大門已被撞塌,府門口橫七豎八躺下十來具尸體,看衣飾打扮,皆為謝府僕從。
劉霄又急忙奔向府中內宅,只見零星尸身和滿地破碎的陶器,還有不少打翻在地的箱匣等物,想必宿衛軍士入府,給謝府上下來了個徹底的大掃蕩。[全文字首發]
「他娘的!這幫狗賊!」,劉霄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一拳重重砸在一處宅院的雕花木門上,「喀拉」一聲,拳頭穿門而過,裂開的木板刺透他的拳頭,鮮血橫流。
「姑爺……」,不多時,幾個褚府家兵跟了過來,眼見謝府滿目瘡痍心中也不好受,又生怕劉霄承受不了這場變故。
「走吧」,劉霄極力掩下滿月復哀怒,神色木然地抽回拳頭,好像手上的刺痛根本與他無關。
「這幫軍士奔回宮城,後面必有大隊援兵過來,此處不可久留,守住褚府不失要緊」,劉霄一語道完,抬腳就往謝府大門而去。
後面的家兵匆匆忙忙跟了出來,剛到謝府門口,劉霄連忙交代他們停止追擊,速速收攏人手返回褚府。
家兵們正要領命離去,劉霄又叫住他們道︰「僅有一道防線遠遠不夠,一旦褚府府門被攻破,難免玉石俱焚。快,從我府上就地取材,在褚府門前的巷子口中設下路障,多備弓弩,只怕不久就有一場惡仗!」。
「還是姑爺慮事周全」,褚府家兵欽佩道。
不多時,追殺出去的家兵被全部召回,在劉霄的調派下,干脆將謝府殘存的一扇大門卸下,並運走府院中各處柱石,就在離褚府不到三四十步的地方將烏衣巷攔腰截斷,草草設置起一道齊肩高的路障,和褚府兩側的角樓相互引為犄角。
褚歆看著劉霄忙活不停,一句話也不說由著他去折騰。事已至此,在他內心只剩下茫然和不安,既希望劉霄能頂住甲兵的攻擊,又覺得劉霄的做法有些武斷和沖動。
兩軍交兵,這里不需要他。索然無味的席地坐了盞茶功夫,褚歆干脆避入內宅,和褚夫人及褚珞呆在一起,畢竟他是男人,踫到此等大事,有個男人在場女眷們多少有了個主心骨。
盡管褚夫人平時打點府上大小事務厲害得緊,遇到今晚這種刀兵之禍卻驚懼得瑟瑟發抖,一見褚歆進來,當即撲入夫君懷中,不停問道︰「安穩了麼?安穩了麼?」。
褚珞臉頰慘白,昭示出心中的恐懼,但與她母親不同,看見父親進來只問了劉霄是否安好。
褚歆沖她點了點頭,褚珞這才神色一松,完了反而拉起母親的手安慰道︰「母親勿驚,外面有長度在,料想不會有太大的意外」。
褚府內宅難得片刻安寧,此時前院到巷子里卻緊張萬分。府上的家兵悉數被召集起來,在劉霄的調派下一分為二,重兵分布在府門院牆兩側,除了兩座角樓上擠上五十來人,臨巷的院牆內皆被墊高,一溜的弓箭手踩著墊腳張弓從院牆後面探出頭來。
那道臨時設置的路障後面,密密麻麻布滿長槍手和刀盾手,百來支長槍從各種縫隙中斜斜刺出,刀盾手靠前,嚴嚴實實護住長槍手和弓箭手,整座褚府周圍宛如刺蝟,只等宿衛軍前來大舉進攻。
宿衛軍沒有讓劉霄失望,褚府周圍的陣勢剛剛布置妥當,大隊人馬 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這次沒有人騎馬,有一人在十來名親兵的護衛下跟在後陣,正用陰郁的目光遙遙看向褚府方向。
「傳令,不必心存顧慮,凡有阻擋者,殺之!」,中領軍溫式之收回目光,以淡然口吻命親衛道。
「將軍有令,雞犬不留,殺!」,親衛火速追上前去,將溫式之的軍令傳達下去。這道軍令比起溫式之先前口述的還要嚴厲,至于到底是不是溫式之的本意誰也不知道,反正中領軍溫大人並沒有阻止。
建康街面上的人,誰不知道宮城宿衛軍的名頭,怎一個囂張跋扈了得,如今竟然有人膽敢斬殺掉百余名宿衛軍士,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此刻,即便一名普通的宿衛軍士也在想,不尋些臉面回來,今後如何在建康城中立足?!
「殺!殺!殺!」,八百宿衛軍士得令,一齊高聲呼應道,順帶腳下的步子也邁得更快。
這是一場苦戰,沒有任何取巧的機會。
拂曉時分,天色黑得更烈,大隊宿衛已經在百步之外發現一道黑漆漆的路障,溫式之一聲令下,八百軍士停下腳步,取出火箭就著彼此手上的火把點燃,如飛蝗般射向路障。
篤篤篤,到處是箭頭釘入的沉悶鈍響,緊接著,火箭便點燃了路障中的不少木料,火借風勢,嘩剝剝地越燒越旺。
宿衛軍的弓箭太過密集,守在路障後面的家兵們盡管有盾牌護著,仍有不少當即中箭。家兵畢竟不是久經陣仗的老卒,一時間慘叫迭起,驚得直往後避。
衣袍毛發燒焦後的刺鼻味道直鑽劉霄鼻孔,混合著陣陣血腥。燃起的火光正好把周圍映照得有如白晝,透過熊熊火光,劉霄仿佛看見對面的宿衛軍中,有一張臉正在對他猙獰大笑。
「勿亂,各自歸位!」,劉霄從避身的一塊門板後一躍而起,大喝道,「速回府上收集棉被,在水中浸透,蓋在路障之上,弓箭手給我回射!勿停!」。
嗖嗖嗖,褚府臨近巷子的院牆後面終于回射出復仇的箭雨,兩處角樓以及路障後面穩住陣腳的弓箭手也一齊將手中箭矢向宿衛軍激射出去。
溫式之未曾料到院牆後面還伏有弓箭手,一個來回過後吃了個暗虧,當場被射殺二三十來人。
「看來,這次難免會有一場惡戰,傳令,弓弩手給我壓住院牆和角樓猛射,全軍趁敵尚在慌亂之中全力沖過去,直逼褚家府門!」。
宿衛軍士忠實執行了溫式之的軍令,分出三百多弓弩手,雨點般的箭矢壓得褚府家丁抬不起頭來,剩下的四百多人則蜂擁著火速沖向路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