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老太爺廉國公年輕的時候就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他雖是嫡出,但並不佔據長子這個封號,上面還有兩個胞兄,不過是個小小的次子,爵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的頭上。偏偏三兄弟的生母早逝,先國公爺娶了繼室,填房夫人進門一年便懷上了骨肉,而且據說這位夫人的品行不大好,拈酸吃醋,先國公爺年邁,面對嬌妻,很是寵溺。
如今正這位廉國公十五歲那年,他大哥在到靖州軍營歷練的時候不幸罹難,魏家人在靖州找了整整一個月,也沒尋到嫡長子的尸身。
靖州緊臨敵國北齊的重鎮,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魏家以武起家,多年不得重用,先國公爺一心希冀能在兒孫手里將魏家重新崛起,所以將剛娶妻的長子發配到了靖州做校尉。先國公爺當時從沒產生更換繼承人的念頭。
直到長子意外喪生,繼室才開始動歪心思。
擋在前面的勁敵自然就是魏家二爺,原配嫡子,填房小兒子,兩者之間在廉國府攪起的腥風血雨,明爭暗斗說出來只會叫人瞠目結舌。在眾人將全部焦點都放在繼承人的爭奪上的時候,如今的老國公卻悄無聲息的走了宮中大太監曹公公的門路,在沒有家門幫助的情況下,領了都轉運鹽使司八品知事的職位。
那一年中,整個廉國府都陷入了奪位的白熱化狀態下,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二爺和填房身上,甚至沒有什麼人知道老國公的新差事,見他早出晚歸,填房還幸災樂禍的以為魏家不過出了個紈褲子弟。
八品的知事官階雖小,但獲利頗豐,加上老國公善于運作,又有曹公公時不時的點撥,一年的功夫,職位已經提到了從七品,專管京畿地區的鹽運補給。
魏家在那一年里直換了個天地,二爺被人當場抓住殺害幼弟的惡行,先國公爺半夜就吐了血,沒撐住半個月,人就歿了,他還算英明,臨走前先叫管家送了二兒子上路,爺倆一起在黃泉路上做了伴兒。
廉國府風雲突變,嫡出三子名正言順的當上了新的繼承人,一年之後,填房夫人在悄無聲息中離開了這個人世,靈前連一個摔盆的孝子都沒有。一代新人換舊人,從此以後,廉國府說一不二的便是這個誰也沒能料到的嫡出三子。
時過境遷,長久位居高位的廉國公經過歲月的打磨,只會變得更加沉穩,老辣。
廉國公笑望著凝萱︰「既然是出門買東西,少不得要見見外人,咱們國公府的女孩子,切不可矯揉造作,給家門抹黑。別人問你什麼,你只管照實來說就是,你爹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的榮辱就是你父親的榮辱反之,他飛黃騰達了,你這個做女兒的又能差到哪里去。」
凝萱看著笑面虎似的祖父,心下一片冰涼。
看樣子出外做衣裳是假,見某些人才是真。是什麼人才能叫魏國公這樣重視?如果魏家真的打算將自己作為一件物品高價出售,她又當如何自處?
凝萱只有十歲,但是這個時代,未及笄便出嫁的女子大有人在,凝萱不怕魏家把自己嫁到什麼小門小戶中去,相反,越是這樣的家庭,能約束得了凝萱的東西便越少。她只是害怕害怕魏家會把自己當成一件禮物一樣送給什麼人做貴妾。
貴妾也是妾,歷朝歷代大婦之下的小姨娘很少有人能善終。
凝萱不希望自己剛從魏家這個泥潭,轉眼間就跳進另一個。而且以她的驕傲,也不容許有這樣的事情。
凝萱沖著祖父甜甜一笑,露出上下各四顆小牙齒,白瑩瑩的,兩個小酒窩盛滿了可愛。「孫女不會辜負祖父的期望」
魏國公從藤椅上挺起脊背,寬大的手掌摩挲著凝萱的腦袋,凝萱的頭發又黑又細膩,軟軟的像初生小雞仔的短絨毛。廉國公不覺得剛剛抬起的手又按了下去,隨意撥一撥,說話的語氣中點了幾分疼愛︰「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記住祖父的話,魏家的姑娘們只要听話,都會有好結果。」
凝萱帶著幾分懵懂的點點頭。廉國公笑著擺了擺手,示意洪大管事將凝萱帶下去,戲台子上的人一得手勢,忙將鑼鼓鐘磬預備好,作勢就要來一出《滿堂春》。轉身要走的凝萱還只听了個前奏,卻險些被書齋內沖出來的人撞個滿懷。也就是凝萱手腳快了些,否則她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非折兩三根骨頭不可。
凝萱臉頰旁帶過了一陣風,有道藏青色的影子就打自己身邊飛過。
「國公爺,出大事了皇後娘娘她薨了」藏青色的影子兩句話就把凝萱震懾住了,原是要送凝萱進出去的洪大管事扔下了她匆匆回身,逮住那人就問︰「哪里來的消息?」
凝萱縮了縮脖子,趕忙高抬小短腿,一溜兒煙兒就進了小拱門,消失在露台上。
等里面的人看不見自己的身影,凝萱反而放慢了腳步,側著耳朵一支楞,就听那人喘著粗氣道︰「如今宮內戒嚴,咱們家娘娘打發了一個面生的小黃門出來告訴消息。皇後死的有些不明不白,陛下將皇貴妃給軟禁起來,還加派了重兵保護太子,娘娘叫」
廉國公擺出了停下來的手勢,洪大管事立即明白他的深意,轉身跟進拱門,四下里一看,並沒有五姑娘的身影。洪大管事又不放心,腳下發力,搶步追出了書齋的正門。曲曲折折的回廊上,洪大管事見三個小姑娘正歡快的數著小廝剛送過來的荔枝,不由得會心一笑,而後轉身回去復命。
「老太爺,五姑娘在回廊上和丫鬟們看荔枝呢」
廉國公微微點頭,這才對藏青色的心月復說道︰「娘娘還說了什麼?」
「是,咱們家娘娘要國公爺放寬心,這事兒多半是皇貴妃下的絆子,和承露殿沒有關系,娘娘還說,三皇子近來極得陛下喜歡,正預備叫他歷練歷練呢」
廉國公捻著短須笑道︰「殿下一向聰慧,我倒從不擔心這個,只是無論皇後是橫死還是怎樣,椒房殿總歸要讓出這個位置,」廉國公興致勃勃的看向眾人,嘴角一挑,詭笑道︰「如果幫三皇子和七皇子變成正兒八經的嫡皇子,你們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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