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博俊電話告知靜嫻,他今晚不回家吃飯,和朋友在外面吃。
已經夜晚十點鐘了,博俊還沒有回來。
哄孩子安靜地睡著了,靜嫻走進書房,把放學時從學校帶來的學生作文練習拿出來批改,要段考了,靜嫻需趕教學進度。
最後一本學生作業批改好。靜嫻站起身,走進客廳,毫無興趣地打開電視,靜嫻不喜歡看電視,但她不知道為在外的博俊牽腸掛肚的自己這時候應該做什麼。
博俊仍未歸家。
有時候,靜嫻心里有很多話想對博俊說,但她不敢說,因為她每一次對博俊說心里話,他給她的都是指責,她覺得很委屈,為圖個安寧,靜嫻盡可能控制自己不對他講關于她的事,包括工作上的種種壓力,能給自己帶來快樂的愛好,自己的人生感悟,內心對情感的依存,對博俊給予擁抱的渴望,都不敢對博俊訴說。但這並不影響她認真地听博俊講他感興趣的東西,不影響她耐心地听他不順心時的牢騷話。當博俊眉飛色舞地講著他今天遇見什麼人,做什麼事,靜靜听著他的開懷暢笑,靜嫻不由自主,跟著發出明朗的笑聲。要是今天博俊回到家,把工作上讓他糾結的事說出來,靜嫻心里就著急,她總小心翼翼陪博俊說話。「是不是該……」「會不會是……」「如果這樣做,可能不?」當自己的想法和點子能讓博俊眼楮一亮,靜嫻就開心極了。她能包容博俊的一切錯誤和缺點,但博俊可以為一點點小事情不停地責怪她,數落她。這些,靜嫻不怪博俊,也從不怨他,只要他還愛她,多少誤解,多少委屈,多少責罵,多少怪怨,她都能承受。
等待博俊夜歸,靜嫻又想起博俊夢里呼喚的那個女人的名字。她抱住自己,頭重重的靠在沙發上。深深地嘆氣。
「博俊,你的心又游離了這個家,又一次游離到別的女人身上。」靜嫻自言自語地說。隨之而至的是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博俊的那一封深情綿綿的信在她的腦海里洶涌翻滾。舊傷新痛,一齊向靜嫻襲來。她靠在沙發一角,兩行淚,止不住,捂住自己的嘴輕聲抽泣。
除了在無人的角落哭泣,靜嫻還能如何?她只能痛苦地無奈,無奈地痛苦。她太愛博俊了,她可以不愛自己,但不能不愛博俊,她舍不得他離開,舍不得離開他。
靜嫻不敢向任何一個親人和朋友訴說心中的煩苦,她不能,因為當初是自己選擇的,是自己在眾叛親離下選擇的他,訴說的後果就是被取笑,挖苦,責罵。靜嫻早就想到這些了。
天蒙蒙亮,靜嫻輕輕拉開窗簾,深吸窗外飄來的一股涼氣,為博俊煲好粥,抱起兒子疾步出門。送兒子到幼兒園,在奔自己的學校去上班,時間剛好足夠。
今天學校語文組進行教研活動,下午放學,語文組老師們提議AA制聚餐,靜嫻本無心情去吃,可是一個人呆在家里,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著博俊的那些做為,令她想到很多很多,不知所措,心更煩更苦,所以她去了。
一向不喝酒的靜嫻灌了自己幾杯烈酒。原來,酒真的很苦!靜嫻一仰而盡,咽下去的,更是心里的苦。她反常的措舉被同事們看成「淑女變豪爽」,報來一陣掌聲。
她突然想哭,想放聲大哭,但靜嫻是不會在別人面前失態的,她極力控制住眼淚,在大家熱鬧的說笑聲中匆匆離開大家跑了出來。無處訴心苦的她,蹲在黑暗的路邊抱住頭失聲哭了,好長時間才起身,走了幾步,頭重腳輕,靜嫻差一點跌倒。
她覺得好累,很無助,慢慢地走。突然想起遠嫁廣東的初中同桌同學,善解人意的芬,芬今年過年回來一次,走之前和靜嫻玩兩天。
撥通了芬的電話,靜嫻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從何說起。芬「喂喂喂……」好幾次,她還是不知道從何訴起。
「哇……」
靜嫻淋灕盡致地痛哭起來。芬沒有掛電話,也不問為什麼。
靜嫻哭得差不多了,稍有間歇,芬才精神抖擻地說︰「我知道是什麼回事了,你這人就這樣,所有的苦都埋在心里,自己承受那麼多委屈,你不累嗎?你看這幾年,你為了他落魄成什麼樣?生了孩子,你又怎麼樣?看看你穿的,戴的,干苦活髒活的村婦都比你強。自己都不珍惜自己,你還指望男人珍惜你嗎?你真是弱智!說你弱智吧,每次考試分數那麼高,工作那麼出色,哦,對了,你是生活的白痴!當初那麼多人追求你,你干嘛死心眼,要死要活地愛他,親朋好友一句話也听不進去,現在呢?見了吧,你……」
好友毫不留情地霹靂巴拉責說一堆話,也安慰和鼓勵了一堆話,似乎句句在理,靜嫻無言以對。
芬最後叫靜嫻快點回家,保重自己的身體。
靜嫻听了芬的話,安安靜靜地回家,為孩子洗澡,哄孩子睡覺。孩子睡熟了,此時,博俊在外面應酬還沒有回來,她坐在孩子的身邊,抱著枕頭,想起剛才芬的那些話。
真是這樣嗎?男人不會珍惜只懂得為他付出的女人嗎?自己現在很丑嗎?靜嫻想起熱戀時博俊的海誓山盟,句句動人心弦,想起往日依依相戀的牽手,想起博俊常常深情動容地擁抱她說︰「不要離開我。」那時候,她多幸福。這是美麗的回憶,刻骨銘心的回憶,靜嫻好想回到那美好的過去。那過去,日子是苦的,心是幸福的。
靜嫻還在悲傷地回味熱戀時的幸福感覺,博俊打電話過來。
「孩子睡了沒有?」
「已經睡著了。」靜嫻答。
「你怎麼說話的聲音變了?」他平淡的口吻問她。
靜嫻說︰「早上穿衣服少有點感冒了,剛吃過藥,沒事了。」
「哦,嗯。」
博俊掛斷電話,沒有多余的一句。靜嫻覺得電話的另一頭好冰冷,冷得她全身僵痛。
她想起網上看到的一段話︰花兒開得再美,不久就枯萎;月亮的笑容再甜,也有陰缺的時候;紅紙再鮮艷,日久就變白誓言,又怎經得起人世間滄海桑田的變遷?這是被背叛的男人無奈地控訴?還是遭背叛的女人痛楚地哭訴?用到自己身上竟這麼恰適!
靜嫻覺得無力支撐身體,卷縮著躺下床,閉上眼楮,兩行傷心的淚水又奔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