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再擁抱你嗎? 六十五 星夜,她孤獨的心

作者 ︰ 雨茗齋

心里孤獨的女人,總是在夜間想起一些事,傷感的,或思慮的。

陽台上的楓樹盆景,是靜嫻與博俊深深相愛的那些年里深深思戀的寄托,後來,已物是人非。而今,亦物非人非,自靜嫻提著旅行袋進來的那一天就看不到了。沒有也好,免得多愁善感的她觸景傷懷。

靜嫻看看睡得香甜的兒子,輕輕為兒子掩上門,她回到客廳,想打開電視看一會兒。

一陣風從陽台飄過來,正好她迎面深吸氣。好久沒有聞到這麼清新的晚風氣息了,靜嫻向陽台走去。

佇立陽台,享受一下久未曾相遇的徐徐清風,不管地上多少吵鬧喧嘩,夜空,它永遠是那麼寧靜。

靜嫻抬頭,尋找夜空上幾顆似曾相識的星星。那是她內心最深的角落,埋藏著的深刻的記憶。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她在這里,呆呆地望著夜空稀落的星星,靜靜地守望她的愛人,默默地悲傷。只有風兒撫慰她,只有稀落的星星陪伴她煎熬漫漫長夜。高樓大廈的無數霓虹燈,沒能隱沒夜空,遙望似曾相識的不眠星星,仿佛離自己很近。

「媽媽,我們班的廖玉霞沒有爸爸了。」

樓下,一個小女孩從車里鑽出來,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夜的安靜。

「是嗎?為什麼啊?真可憐。」小女孩的媽媽輕聲答。深夜,她不想影響別人。

「廖玉霞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她爸爸跟一個阿姨組成新家,不要她媽媽了。」小女孩的童音天真活潑,非常可愛。

「別胡說。」听得出,這種大人的敏感話題,小女孩的媽媽不想讓小女孩說。

「我沒有胡說,是廖玉霞告訴我的,她哭了。」小女孩嘟著嘴爭辯,她需要大人的相信,她要證明自己沒有胡說。

小女孩的爸爸媽媽都不再出聲。

「爸爸媽媽,你們不會離婚吧?」小女孩抬頭,瞪著眼楮望一望她爸爸的臉,又望一望媽媽的臉,她在等待兩個最親的人給她一個定心的承諾。

「你們不許離婚啊,我受不了打擊。」小女孩可不理會,更大聲地嚷嚷。

「寶貝,別再瞎說好不好?爸爸媽媽和你永遠是一家人。」小女孩的媽媽牽起小女孩的手。

「爸爸,您也牽我的手。」小女孩主動把手伸給爸爸。

這一幕,撥顫了靜嫻的每一根弦,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從樓下經過,漸去的背影,深嘆一氣。

有多少夫妻已勞燕分飛,有多少夫妻正水深火熱地鬧上法庭,還有多少夫妻在暗戰,又有多少夫妻同床異夢?如果不曾愛,為什麼走到一起?如果不曾愛,為什麼會結合生下親骨肉?既然愛過,為什麼不能兌現承諾過的責任?

如今怎麼啦?背棄愛情與婚姻成了時尚,成了潮流。婚姻,在物欲橫流里是那麼不堪一擊。愛情,在燈紅酒綠中是那麼不甘寂寞。這是人類社會的進步?還是人類社會的悲哀?

一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孩子,心里竟然為家庭的破裂預先擔憂,誰給孩子制造超負荷的心理壓力?小女孩竟然能為維護完整的家先給爸爸媽媽打預防針。希望吧,希望她的爸爸媽媽長相廝守,希望他們是一對信守諾言一輩子的夫妻,希望學校里少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

「愛自己多一點。」靜嫻想起芬的話。愛自己,靜嫻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沒有芬道別時認真說的這句話。我不愛自己嗎?她問自己,但她給不了自己答案。

也許是吧,靜嫻沒想過怎樣才使自己快樂,一些事兒她卻想得很多很多。就如,作為一名教師,我該為學校做什麼。作為一個班主任,我該為學生做什麼。作為母親,我該為孩子做什麼。這都是她一天里所想所做的事情。她也曾想,作為博俊的妻子,我應該為博俊這樣想那樣做,無怨無悔多少年,直到悲憤離去,又幽怨而回。她就沒想過,作為自己,我該為我做什麼。

有人說,一個女人,如果為別人付出全部,就不會得到別人的珍惜,因為你已經付出所有,你身上已經沒有利用價值。這話或許不全對,它也不被推為真理哲言,但是,誰都不能完全否定它。芬就完全肯定靜嫻是這樣的悲劇女人。因為她返程前還意味深長地對靜嫻說︰「不要再為臭博俊想的做的太多,好好為自己活一回,什麼能使自己快樂就做什麼。」

靜嫻不是神仙,她是平凡的人,一個平凡的女人,女人,誰不渴望愛?拜金女也希望愛情和金錢雙豐收。生活忙碌而充實的靜嫻,沒有辦法否認自己,她的心也會寂寞,夜深人靜之時,孤單的她,心里是有孤獨感的,但她壓制著,以致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孤獨二字。可是今夜,因為博俊出差而心里放松的她,思緒漫無邊際地游蕩,她和博俊的熱戀,他們婚禮,她的深夜牽掛,他們的婚變,一幕一幕,從她眼前回放而過,淚水打濕了她的心。

熱戀人的世界里,夜,是溫柔的。

孤獨人的世界里,夜,很漫長。

守望人的世界里,夜,是孤獨的。

失落人的世界里,夜,很惆悵。

傷心人的世界里,夜,它在哭泣。

靜嫻默默沉吟她的小詩,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有點冰涼。

仰望夜空,天上不眠的星星,默默沉思心事。在這個她略感孤獨的不眠星夜,靜嫻忽然又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長得像可愛的日本小女孩,楚楚可憐的微笑,她像一朵柔弱而美麗的花,那麼經不起風吹雨打,早早凋謝。她嬌小的身軀葬在那座山上?她渴望世間最美好的愛情,卻總愛上不該愛的人。滿心傷痕的她匆匆離開人世,多少個淒涼的黑夜,山上的她,一定很孤獨。

靜嫻眼前呈現一座高高的大山,山上滿是樹林雜草,一個黃泥土的小墳靜靜隱藏在半山腰的樅樹里。一滴溫熱的水悄悄從她眼角滑落,在腮邊停滯。她想去看玲生前所在的鄉村小學,看看那座高大的山,看看山上的那個孤獨的小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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