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計聞言,湊上前去看了看,只見桌上攤開的果然是一封休書。
正是沉醉千方百計騙懷陌畫押的那一張紙。
掌櫃又順手抓起來扔向伙計,冷嗤,「李三兒,你自己偷來的,你要!丫」
李三心中不甘,心想若是偷來的是金子,他還會說這話?你自己偷來的,你要媲?
李三面上不敢忤逆,憨厚笑了笑,又將休書裝回小包之內,「我明日再去看看,趁機將休書放回去,也探探金子放在何處,可好?」
掌櫃心怒白白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臉色難看,不耐煩地揮手,「還不快滾?明天起早!」
李三賠笑,「是,是。」
他離開之後,掌櫃想起來大半個晚上一無所獲就生氣,自己發了一頓脾氣,起身,正要上床休息,卻忽然听得房門被拍得啪啪直響。掌櫃頓怒,怒吼,「給老子滾!不然老子打死你!」
門外的聲音頓止,門外之人似乎遲疑。掌櫃听外面安靜了,吹了吹胡子,到床上躺下。
門外忽然傳來李三瑟瑟的聲音,「掌櫃的,後院失火了……」
掌櫃猛然從床上彈起,徑直沖向房門,打開門,劈手就給了李三一巴掌,「混賬東西,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說?!」
李三被打得手捂住半邊臉,眼楮里全是狠意,掌櫃已經越過他沖了出去,自然沒看見。
掌櫃趕到後院時,大火已經彌漫整座院落,他連院門都不敢靠近,有火舌凶猛地往他竄來,他又連連後退。
「來人,來人,快點來給老子救火!」
「救火,快點救火!」
……
原本已經睡下的客人和客棧中的伙計听到半夜失火的驚叫,都匆匆穿衣起床,準備逃跑,沒想主樓沒事,大家又循著那沖天的火光趕來。
一時之間,在通往後院的路上聚滿了人。只是,除了店中十來個伙計在掌櫃的怒聲里匆忙救火,其他人多半是看熱鬧,更有指指點點的人,酸言酸語道,「這火勢燒得密不透風,我看住在里面的人是死定了,鐵定是平生做了什麼孽,老天都看不過去,來收她了。」
這話一出,那人的同伴便附和,「說不定是黑心錢賺多了……」
當然也有厚道的客人,聞言勸道,「里面的人都快被燒死了,你們也要落井下石?積點口德吧,為人刻薄也是作孽。」
掌櫃听不下去了,朝著這些人連連作揖,「各位趕緊回去歇著吧,別被煙火燻著了。」掌櫃沒有明說,這些人擋在路上阻攔了救火。
正在這時,從人群外圍忽然沖進一人,卻是個錦衣華服的男子,他大步走來,一把便抓了掌櫃衣領,沉聲問,「怎麼回事?」
掌櫃對有錢人的印象通常都極深,想起來這人便是今日住進的木離,苦了臉,又賠笑道,「木公子,就是您看到的這麼回事了。」
木離緊聲問,「里面的人呢?」
掌櫃都快哭了,他也不想他店中這麼大張旗鼓的死人啊!
木離眉目一擰,一手扔開掌櫃,便上前去。
掌櫃警覺,慌忙反身追上,拉住木離,「公子,萬萬不可啊,火勢這麼大,這進去可就出不來了。」
之前那厚道一點的客人也跟著勸道,「別說進去了,這樣子,進都進不去。」
掌櫃朝著木離猛點頭。
木離擰眉看著眼前的火光,心中衡量。
如此火勢,以他的修為,勉強進去是進得去,若是動作夠快,進去就立刻將人帶出,也還有一線生機。只是……太冒險了!況且,他還不知里面的人是否還活著。
他雖不厭惡那沉醉,甚至也想救她一命,但是為了救她,讓自己冒險卻是不值得。
木離心中迅速做了決定,又看了看連天的火光,眸色深了深,繼而轉身,又排開眾人離去。
既然他不打算救人,也沒有看熱鬧的閑情,索性干脆離開。
掌櫃擦了擦冷汗,心中慶幸木離走了,否則要是木離那麼華貴的客人死在他店中,到時木家家屬報官,他這輩子也不必混了。
木離走後,掌櫃便派伙計迅速將旁觀之人全部趕走,一個也不許留下。
他一開始情急,說漏了嘴,其實,這後院房費最貴,已經一年多沒有人住過。方才,他就該一口認定後院無人住的。
只要沒有人傷亡,到時就算官府來查,他也不會有事。他自然不會害怕那兩名女子的家人來尋,一個被休的女人,狼狽來到他店中,想來便是夫家不要,娘家嫌棄的。
掌櫃越想越覺得這是他不幸中的萬幸,雖然損失了錢……想起錢來他就心痛,只得在心中不停告訴自己,這是破財免災,破財免災。
一場大火整整燒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方才熄滅。彼時,原本雅致的院落只剩下廢墟。
掌櫃一直守在那里,直到大火熄滅,他第一個走進廢墟,在官府來人以前,讓伙計將里面還殘留著的破裂的骨骸移走,又警告伙計,「誰敢泄露,我殺他全家!」
他目光凶狠,同時用手在脖子上作勢一抹,幾名伙計被恐嚇,紛紛低下頭,不敢多言,默默將一些斷手斷腳移出。
這邊處理好,官府還沒有來人,掌櫃又開始擔心木離會泄露出去。
木離是知道這里住了兩人的……掌櫃斟酌再三,回到自己房中,打開上鎖的箱子,從里面拿了些上好的珍珠翡翠,忍下心痛,拿著走向木離房間,正要敲門,門從里面打開。
木離瞥了眼掌櫃手中珠寶,淡道,「有事?」
掌櫃賠笑,「木公子要出去?」
「嗯,退房。」
掌櫃心思轉了轉,「不知公子要去何處?」
木離冷笑,「我要去哪里不是你能管的。」
說罷,木離越過掌櫃下樓。掌櫃一凜,生怕木離這一走,消息走漏,慌忙追上前去,「木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木離邊走邊道,「不必了,你放心做你的買賣便是,我無意為難你。」
掌櫃揣度木離的話,還是不放心,又要再糾纏,木離臉色一冷,「你若再耽誤我,我立刻便讓你一無所有。」
掌櫃聞言,一顫,噤聲,不敢再追,只見木離緩緩走向櫃台,結賬離開。
他又叫了李三過去,叮囑,「跟著他,看他去了哪里。」
李三點頭,跟了出去。不久便回來,對掌櫃道,「他已經離開了蘇城。」
掌櫃提起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不由痛快笑了笑,「好,好,離開就好!」
如此,再不會有人知道這場大火里燒死了人,他可以高枕無憂了。
掌櫃滿意離開,李三望著他的背影,冷冷笑了笑。
他沒有說,那木離雖然走了,可有人卻要來了……
事實上,他剛剛跟上木離,便被木離發現,木離動怒,將他教訓一頓,冷道,「回去告訴你們掌櫃,他有空來防我,不如早點收拾細軟逃命!若讓昨夜那女子的夫君知道她喪命在此,你們掌櫃必死!」
木離說完便離開了,李三自然不敢再追,自己晃蕩了一陣方才回到客棧。
沒有掌櫃盯著,李三偷偷溜回自己房中,拿出他昨夜藏好的那封休書……
「李三兒,你去哪兒?」
櫃台前的賬房見到李三離店,叫住他。李三朝他嘿嘿一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賬房笑罵,「你皮癢了?小心掌櫃發現。」
李三笑了笑,一溜煙兒跑了,往縣衙而去,手中緊緊攥著那封休書。
……
同一時間,懷陌一行人已經回到京城。
按文帝的意思,迦綾被接入宮中待嫁,文帝又立刻命天監司選下吉日,要為迦綾和懷陌舉行大婚。天監司不敢怠慢,迅速算好了日子。好日子眼前就有一個,便是三日之後,若是錯過,便要等到明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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