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為難。
永叔嘆,「公主,不是我們不想救,是不能救。」
「能不能,也總要試過才知道。」沉醉態度堅定媲。
永叔無言,與村長相視一眼丫。
沉醉目光垂了垂,忽地起身,便朝兩人跪下……
「公主,萬萬不可!」
「使不得!」
……
村長和永叔暫時出去,沉醉坐在懷陌床前。他臉上不停地滲著汗水,因為燥熱,嘴唇已經干裂。輕手輕腳為他將破開的手包扎好,沉醉俯身,緩緩吻上他的唇。
滾燙,燥熱,觸踫之下,也能感覺到他體內的動蕩。
「懷陌,村長和永叔在這里照顧你,他們答應我了,會讓你堅持到我回來。我去為你找藥,你記得嗎,就是你告訴我的那種花,永久花。村長和永叔都堅持真的有這東西,我現在就去取回來,很快的,我不會離開你太久,你安心,醒來就可以看到我了。」
懷陌緊閉著眼楮,他昏迷著,自然听不到她的話。
沉醉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起身離開。
沉醉出去時,外面多了一人,便是青嫂,村長對沉醉道︰「既然公主不肯讓我陪你,那就讓青嫂和忘月同去。她們是信得過之人,會保護你,不論是拿到花以前,還是以後。」
忘月便是永叔的女兒。
沉醉點點頭,「謝謝。村長,永叔,拜托了,好好照顧他。」
村長目光無奈,嘆︰「有我和永叔在,他不會有事,倒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為好。」
沉醉再次謝過了兩位老人,便迅速同青嫂、忘月離開。
據兩位老人說,永久花原本是西海龍族靈物,驚艷絕倫,惹得天上地下不論人神趨之若鶩。世人原本只知它美艷,卻是一直到宴玄、夫陌之後,才知永久花竟還有解百毒、起死回生之用。
宴玄之妻寄冉身中劇毒,得夫陌上神指點去西海求花,毒解、痊愈,雖然之後歷劫而亡,但那之前,永久花確是救了她一命無疑。宴玄求花一事,三族之內無人不知,至于夫陌……那卻是一樁天上地下的秘密。
或許蓬萊之內也有仙家知道,但是蓬萊以外,卻只有一人知道,就是當年的花妖,花妖死後,這秘密便由她嫡系的後人傳承,便是如今的村長。
村長告訴沉醉,當年火燒永久花的正是夫陌,而夫陌此舉卻是為了盜取永久花的種子。
落西魂飛魄散卻能重聚魂魄,的確是有不少的仙家揣測夫陌得了永久花,卻一直只是猜測,並未證實。花妖亦是如此,然而,有一日,夫陌忽然出現在島上,找上花妖,又將她帶至海邊礁崖之上,當著花妖的面,將永久花的花種種在懸崖縫隙之內,並囑咐花妖守護。
花妖發誓世代死守永久花,且絕不泄露秘密,以報答夫陌救族之恩。
然而,也許是少了蓬萊仙氣庇佑,當初的花種頗多,最後卻只存活下了一株,而花妖死後,那秘密卻不知何時泄露了,一時惹來無數心存叵測之人暗中奪取。也許是夫陌上神早料到秘密終將被泄露,又或許那永久花當真是世間靈物,連永久花生長的礁崖也有神力,但凡意圖奪花之人上去,沒有一人能活著下來。不是淹死,便是摔死。
那數十年里,死在礁崖上的人不計其數,這才震懾了之後的貪念。有膽,卻沒有命。甚至于後來,那礁石還在眾人心照不宣之下成了禁忌,所有人自覺地避開,連賞花也不願。
村長原本不想讓沉醉去,畢竟……說得好听,那礁崖是有神力,說得難听,卻是邪氣。然而,也終抵不過沉醉的堅持。
永叔後來亦松了口,同意讓沉醉一試。畢竟他們確定沉醉是落西,而花是夫陌種下,夫陌鐘愛落西,這花這麼多年無主,說不定等的人就是落西也。
沉醉心急,三人腳步快,不久便到了海邊那處礁崖,青嫂指給沉醉看,「那就是了。」
沉醉望去,只見黑礁高高矗立,竟是直破雲霄之勢,堅石稜角鋒利,心中微微沉了沉。這震懾之勢……難怪這麼多年無人再敢靠近,難怪夫陌敢將神物種在這里。
若不是必須要這東西,她也會能避這里多遠,就走多遠。
「這麼多年,永久花在生長,這礁崖也跟著在長,如今花朵全陷進了縫隙里,只隱約能看到些光亮。」青嫂解釋著,又指引沉醉去看。
只見那礁崖頂端,正臨海處隱隱有五光十色的光亮散出。
沉醉點了點頭,對青嫂、忘月二人道︰「麻煩兩位在這里等我。」
「公主,我陪你上去吧,就讓忘月等在這里。」青嫂道。
沉醉搖頭,「不,若真如永叔所說,這花等的人是我,那不必陪我我也能拿到;若不是……我不想讓你陪我枉送性命。再者,請兩位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里,不是沉醉小人之心,只是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想救命的東西被人奪去。」
青嫂、忘月凝重點頭,目光虔誠。
沉醉這才放下心來,獨自上了礁崖。
礁石在海邊,常年受海水潮濕之氣,又鮮有人至,上面全布滿了苔蘚,一腳踩上去便是濕滑。沉醉身形不穩,剛剛踩上去便滑了下來,她下意識用手去抓,想要穩住身體,然而觸手下去亦是一手濕滑,抓不穩,便摔到了地上去。所幸一開始攀登不高,她摔得不重。心中卻已經有些絕望,她不過剛剛攀登,已經滑下,而這礁崖凌天而立……
咬了咬牙,她豁出去,手腳並用,用爬的姿勢上去,借以穩住身體。
青嫂忘月兩人遠遠看著沉醉艱難地往上爬,距離地面越遠,那身影越來越小,皆是心驚膽戰。生怕沉醉一個不穩,從上面摔下來。
忘月氣急之下怒道︰「這烏老爹到底安的什麼心?村長早就告誡他,那烏木邪性大,讓他早日處理了,他非但沒有,反而雕成了簪子強送給公主!我昨日就看那簪子的木材奇怪……都怪我,沒有認出來,公主原本就不想要,我卻和其他人一起攛掇公主收下。」
青嫂目光隱晦,並未多說,只緊緊盯著遠處的沉醉,一面安慰忘月,「別自責了,這事原本就不是你管得了的。」
忘月跺腳。
沉醉越是爬到高處,動作就越來越慢。
青嫂的手指緊緊抓緊了手絹,只見沉醉小小的身形忽地在崖中重重晃了晃,竟像是要滑下來的樣子,青嫂骨節頓時泛白,忘月驚叫,卻也不敢大聲,生怕驚了沉醉害了她,又立刻咬緊了唇。
青嫂皺眉,當機立斷,「忘月,你守在這里,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我去前面看看。」
忘月重重點頭,青嫂幾步上前,便到了崖下,仰頭,緊緊注視著沉醉的動作。沉醉移動一分,她便相應動了動腳步,以防她摔下來也好接住。
沉醉頭上此時全是濕汗,指甲早已磨破了幾支,剩下的,里面也全是黑黏的苔蘚。手心里持續泛著火辣辣的痛意,因為太過用力,早已滲出了血,那血和著苔蘚一起,又更加的濕滑,逼得她不得不更加用力抓住礁石,攀爬上前。
越高,心跳越激烈。
她也怕死,不只怕死,她還怕高,她只敢往上看,不敢去想往下看將是怎樣的畫面。
她閉著眼楮,頓了頓,深深的吸氣,借以平息心頭的恐懼,再睜開眼楮,又繼續往上攀爬。
「公主,快到了!堅持住!」
下面,傳來青嫂呼喊的聲音。風呼嘯著吹過,聲音也被吹散去。
沉醉垂落下的頭發被海風往後吹去,細白的小臉光整地露出,襯得她的目光格外堅定,目光落處,是崖頂。從她所在的位置看去,永久花的光芒已經極盛,如寶石一般,熠熠生輝。
……
一步步和著血汗的攀爬,終于到了崖頂。目之所及處,便是傳說中的永久花,終于觸手可及,她鼻間一陣酸楚,紅了眼楮。
花朵直徑約有盤子的大小,花瓣層層疊疊綻放,每一瓣透明,那透明里卻一只閃著光芒,仿佛里面住著一只精靈,而那光芒,便是那精靈散發而出。
落西的畫像之中,那七彩寶石瓖嵌而成的花,她原本已是嘆為觀止,這時才知,原來還不及永久花的千萬分之一,怪不得是為天地靈物。
沉醉尋了一處擋腳的罅隙,借以控制住身子,這才緩緩抬起身子,雙手捧花。
她的手一路攀爬,這時早已髒污,她不由僵住,這樣的絕美之前,她不敢去玷污。
用力地拿衣服擦了擦,原本破去的皮被毫不留情撕去,血頓時涌得更多。她皺眉,慌亂之中又胡亂擦了擦,這才伸手去捧住那花朵。她一雙手,還不能將花圍住。
卻拔不出來。
不知是因為生于縫隙之內,還是因為幾百年來已經生了根,怎麼也拔不出來。
沉醉心急,比來時更急。她已經到了這里,若是花拔不出……看不到花的恐懼遠遠不及踫到了卻拔不出來的無可奈何。
幾次試探之下無果,沉醉咬牙,豁出去了,用了全力。
永久花分毫未動,她腳下借以穩住身體的碎石卻滑落了去……
「小心!」青嫂大叫。
碎石滑開,沉醉的身體跟著一晃,腦子霎時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將整個身子趴到崖上。
小月復因此撞上凸起的石頭,一股劇烈的疼痛頓時竄起,痛得她額頭上更多的汗水,沉醉緊緊咬牙,這才忍過去。
「公主,不要勉強啊!」
底下,青嫂見她危險,急得臉色煞白。
不要勉強……沉醉唇角漾出苦澀卻堅定的笑,她看著近在咫尺的永久花,「再是勉強,我也要把你帶回去,總歸我也有同心蠱,救不了他,我就和他一起死。」
再不忌憚著崖頂之下便是大海,沉醉小心翼翼地往前,離得越近,越容易將花拔出。
……
忘月守在遠處,正隱約察覺到有人靠近,轉身,循跡看去,卻忽地听一聲尖叫破空而來,「公主!」
忘月心頭一緊,轉頭,頓時驚恐,雙目大睜,呼吸凝滯。
只見一個緋紅的身影正從崖頂摔下,落至海中。
……
「沉醉!」
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猛地驚坐而起。
村長和永叔一直守候在旁,見狀,立刻上前。
「稍安勿躁。」
懷陌恍若未聞,此刻,他的臉已經燒至通紅,嘴唇早已破了皮,他猛地掀被而起,落地。
永叔慌忙攔住,「公子,你不能離開。」
懷陌雙目頓狠,出手,便將永叔重重推開,永叔摔至一旁,幸好村長及時扶住,才不至于摔到地上去。
懷陌已經沖了出去。
村長擰眉,閃身,近百旬的老人了,竟然眨眼之間攔在了懷陌的前面。
「公子,你想要讓公主為你的付出功虧一簣嗎?」
懷陌置若罔聞,出手,就往村長攻擊而去。
村長閃躲之間竟是游刃有余,幾個閃身,借力打力,竟穩穩抓住了懷陌的手。
懷陌目中頓時狠戾乍露,「放手!」
「回去!」
原本溫儒的老人,第一次露出強硬的姿態。
然而,懷陌亦不是願意屈服之人,雙手被束,他便運了內力。他修為極高,運氣之下,村長被重重震開。懷陌既得自由,便往外沖去。
只是剛剛邁出兩步,胸口之內一陣氣血翻涌,喉頭腥甜。
「噗……」
懷陌一口黑血重重噴出,而後,高大的身形晃動,往下倒去。
村長暗嘆,上前將他扶住。
「你體內兩種霸道劇毒,又與純陽之物相克,你還想要強行用內力?你若有事,公主為你豁出命去,回來也是一場空。」
村長說著,就要將他扶回床上去。
懷陌卻緊緊抓住村長手臂,「她是不是去了崖邊?」
村長微驚,又恍然,「原來你還有意識,知道她是去了礁崖邊為你取藥。」
懷陌目光大痛,「快去救她,她有危險。快去!」
懷陌說著,唇角又是一口黑血溢出。
近百年的人生了,村長第一次六神無主。他見懷陌這樣,顯然不像信口胡說。他雖也擔心沉醉安危,但思忖永叔所說,也讓自己相信了那株永久花長在那里,等的人若不是落西,便更不可能是別人。
自我洗腦之下,他說服自己,沉醉會回來。
村長往永叔看去,兩人皆是驚亂。
懷陌早已等不及,雖然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倒下,卻還是趁了村長不備,虛晃一招,將村長逼開,轉而跌跌撞撞往外沖去。
「回來!」
村長正從後追去,卻見那原本一意往外的男子,身形忽地頓住,直直望著前方,如被人施了定身的法術。
村長疑惑,循著看去,卻見入門處,沉醉在青嫂、忘月的攙扶之下,緩緩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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