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銀月,唯有夜淒迷,無人院落,前庭樹影斑駁月色搖曳,玉冠黑錦兩人相貌如鏡中對照一樣,一站一坐。
「惜兒是你殺的?」靜坐的人男人飲盡手里的杯中酒,幽幽開口。
「是」
「你是故意的」
「恩,這叫借刀殺人」
「為什麼你一定要選擇她,當時屋子里那麼多人。」
「呵呵,因為她是你在意的」衣袖飄動,媚笑如妖,柔弱楊柳般貼上靜坐的人背上,縴長的玉臂環上懷中人的脖子,紅唇伏在沉默不語人的耳邊軟柔的清聲道「韻,我有說過,除了我以外,你不能在意任何人。」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你忘了我們的計劃?」
「生氣了?軍圖我們已經到手了,只要查到最後一塊血玉的下落,我們就可以一統天下了。為了讓夙國跳腳,金惜是最好的鞭子。我不過是利用了一個下人而已。那個女人哪里好了,她不過是個手下,為了我們的大業,就是用上整個情侶閣,也不為過吧。」
「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從今以後,情侶閣你不能動,她、你更不能動。」
「為什麼?」
「我的決定需要理由嗎?」
「韻,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情侶閣雖是族里的一樓,但事實上,卻成了那個女人的保護傘,如果沒有你的死士暗中保護,怕是那個女人早死一百遍了。」推開懷里沒有表情的人,站到前面,面對好似霜凍了一般的人,不滿的叫「我不懂,到底她是什麼身份,你要這樣保護她,還是說,你喜歡的是她的身體?那麼是她的身體能滿足你咯!如果她可以,那我也一定可以,只要你想要」
坐著的人猛推開貼上來的柔軟香體,站起來滿臉嚴肅道「瞎說什麼,你可是我親姐姐。」
「這是什麼理由?」仰著下顎,梅紅的痣耀眼而魅惑,星眸翡靡帶著譏笑,道「我們血族從沒有血緣倫理之說,只有血統純正,因為我們是血族,所以可以,你忘了嗎,父皇和母後就是親兄妹,不是嗎?」
「夠了」什麼血統純正,什麼沒有血緣羈絆,他才不信呢,即使是父皇母後從小就這樣告訴他,但是荒唐的事就是荒唐的,他才不會接受。一直以來,為了讓眼前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同胞姐姐死心,他總是在換不同的女人,同時擁有很多的女人。
「韻,我們從出生就在一起,不分彼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是一體的,誰都離不開誰。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
「哼,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沒有理會身後女人的歇斯底里,轉身離開
「韻,我愛你,你只能是我的。」
「你愛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看著人無情的離開,沒再看自己一眼,女人含淚的目光變得很絕辛辣,暗暗呢喃「你越是在乎,我就是要毀之而後快,你等著。」
夜光涼如水,玉凳石桌獨留,錦瑟更悲涼。
陰暗悶熱的地牢里,腐爛的惡臭味像棉被一樣壓在頭頂上、充斥著所有感官,到處爬的蟑螂和老鼠猖獗的像地霸、排斥著新進入它們地盤的人類。幽暗的光從高而小的牢窗里投身進來,一地淺涼。
金惜公主的死,定會掀起戰亂,戰爭是早晚的事,只是我沒想到,我會被牽扯的這麼深,靠在陰冷的角落里仰著頭看著和牢頂一樣高的小窗,心中沒有一點害怕和恐懼,我知道,在這樣安靜的夜里,天就要變了。
‘啷啷…’鐵鏈踫撞的聲音,有人在開鎖,牢門外站著的侍衛擋住了後面的人。
卷曲在角落里的我冷笑,白天嘟嘟來譏笑過、戀晨來安慰過、還有審問的人來過,一天里,這個骯髒的地方不斷有人來訪,現在又是誰呢,軒轅朝陽還是新的審問官?
「悠麗」悅耳動听的聲音響在耳畔。
收回窗上的目光,看著眼前似要融進夜光里的人,微愣,「歡少?」
怎麼會是他,他來做什麼?
來人站到我面前,滿眼的心疼,牢門被鎖上,片刻,整片陰暗里只剩下我們兩個。
我看著蹲在我面前嘴上掛著淡淡笑的人沉靜著,像以前一樣,歡少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以手為梳整理我凌亂的頭發,沒有厭惡沒有嫌棄沒有嫌棄我髒兮兮的模樣。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他救我的畫面,不禁的問「那個時候,為什麼要救我,情侶閣並不差殺手。」
「我沒有把你當一個殺手、一個棋子來養」
「是呀!都是我自己選的。」路是我自己要走的,他從來都沒有反對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怨不得誰。推開頭上的一雙沁涼的手,頭靠在牆上抱著雙膝,撇開目光不看他淡然的臉,「那就讓我一個人,十五年前,你就不該救我,或許我死了,對你會更好,現在死了也是無所謂」
沉默許久,我的臉被捧起,歡少的臉忽然湊近,還沒思考過來,唇就被吻住。冰涼的唇在我的唇上輾轉忽輕忽重,菊花酒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屏退濕熱惡臭,一層潔淨的氣將我和歡少圈住,所有不好的東西都棄在圈外。
我一瞬間眼花頭暈的沒有一點思考的能力,只感覺心像鼓一樣被敲的不能平靜,血液里竄動著不安分的悸動,有點害怕有點期待的任由歡少吻著。一只微涼的手從腰間伸進、帶著熟悉的涼度覆上背脊,吻從唇上移到脖子到鎖骨,很輕柔,像羽毛一樣柔軟的唇落到之處都是一片火熱,不只覺的環上他的脖子,沉迷的不能自拔。
「你不是一個人!」
「恩」
「叫我的名字」
「歡少,歡少…」沒有思緒的喊著他的名字,連自己在喊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習慣在他的羽翼下尋求庇護,一直像神一樣存在的人真的能依靠嗎?
微涼的手在小月復上輕輕摩擦著,很輕很柔
「你一定要這個孩子嗎?」
腦袋里的弦怵然繃緊,恐懼的向後推,顫栗的盯著眼前的人。
「我給你考慮的時間,留在我身邊還是軒轅戀晨身邊,如果你要自由,我會放你走,只是以後你不再是情侶閣的人、我也不會再見你」
站在面前的人又變得像月亮一樣遙遠,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永遠都隔著一片天空。牢門外侍衛開著鎖,站在門邊催「時間到了」
「這次不要再猶豫不決了,有些決定你自己必須決定。不好的毛病要自己學著改,不能總是我來提醒你。」輕輕拍著我的頭,聲音帶著無奈和一絲寵溺。
只有他會這樣輕拍我的頭,這些年一直不變,明明是責備的話,他卻要說的那麼輕柔虛無,讓人不能自拔的深陷。如果是壞的,大聲責備不是更好嗎,讓我害怕讓我討厭也好過現在的糾結。為什麼每次都要讓我誤會他是在心疼我,為什麼?頭埋在膝蓋里,不去看他離開的背影,現在我的心里是說不出來的難過和不舍,卻牽強的不想低頭。
歡少、情侶閣樓主、三國四公子中的余韻公子、玉韻的皇帝,生活十五年,我對他的了解就像一張白紙,就是現在,他到底是誰我都還是不清楚。這樣的近卻那麼的遠,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我這樣微小的人能抓住的,卻總是有意無意來撥動我的思緒,讓我迷茫讓我迷失。要我自己選擇?想知道我的決定,那他為什麼不說他自己的想法,因為我是可有可無的嗎?
嘟嘟說我將要被放棄,現在開始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了,又要變成一個人了。離開過一次的人,就會離開第二次,如同十歲那年;而被丟棄的人,永遠都是個被丟棄的人,從八歲開始,我就一直都是被丟棄的人,不是嗎?
扯掉頭上剛剛綁上的綢帶丟到黑暗的角落里,已經無所謂了,尸體腐爛味在地牢里氤氳。
無故思量,看遍花開花謝,看不透君心所念,經一次生死,迷一次情殤,望一生瓦礫,得一身風霜,半身浮華如煙般飄散在半空,似有非有、似情非情、似醉非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