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每每有空她便向我下戰書,常說乒乓球場見。這一整個下午不停地打,這會兒的我熱汗淋灕,打了沒多久嬌嬌就說太熱了,要我陪她去後山吹吹山風涼快涼快。秋高氣爽,後山草色金黃,葉落後的樹影干淨簡潔,我們在山腰的一塊草地上坐下來,青蜓點水似地漫談著,愉快而又緩慢。她說她爸是中學教師,還有一可愛的妹妹……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掛在山頂舍不得西沉,火紅的光茫映襯著蒼茫大地;炊煙在山谷中升起、在微風中起舞;成群的鳥兒飛過幽藍的天幕,消失在青山深處;在我們腳下的校園被夕陽的余輝裝扮得神彩飛揚,多姿多彩,一切都是那麼純淨,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第二天她就跟我同桌商量要跟他換位置,色迷心竅的同桌正苦于找不到接近大鳳的機會,天賜良機他豈會錯過?就這樣我和嬌嬌成了同桌,但好景不長,班主任懷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欲把早戀消除在萌芽狀態,又把嬌嬌調換到離我更遠的位置上去了。盡管如此,嬌嬌仍然隔三差五地跑過來找我玩,有什麼零食之類的總會送過來與我分食,甚至我不小心感冒了,她居然給我買藥……面對她如此的好,我傻傻地竟不知如何面對,班上為此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我沒在意,她也沒在意。
深秋的某一天她邀我去參加她的生日party,那一晚學校舉辦演唱會,沒有上夜課。我沒有帶任何禮物,「果A身」去赴嬌嬌的生日聚會,一是不知道買什麼,二是沒錢買貴重的,買便宜的又無法承載份量。就只帶了一把舊口琴。那時的我是快樂的,但快樂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憂傷時何以釋懷,便在淡淡的琴音里絮絮叨叨地訴說著沒人能听懂的憂傷,或是安靜的夜燈下,或是新月掛枝的樹下,或是在寧靜安祥的午後,總有一些緩緩流動的琴聲,帶著許些莫名的憂傷。
聚會地點是學校附近一條小河邊的草地上,此夜薄雲遮月,月兒若含羞的女子美得出奇,灑下淡淡的月光,照亮校外的一片田野。我穿過縱橫交錯的田坎,來到小河邊,兩岸的垂柳葉落殆盡後在月下顯得更加純樸美麗,河水緩緩靜流听不到水響,男男女女的嘉賓已到達現場,歡聲笑語在空曠的田野上傳開,清晰又響亮。草地上亮著一點一點的蠟燭,遠遠看著非常漂亮。走到現場,燭光里一個個青春靚麗的臉上洋溢著歡笑,嬌嬌身在其中成那晚的明星,形成眾星捧月的勢態。
首先我用口琴清奏了一曲生日快樂歌,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靜靜地听著,琴音在空氣中回蕩,在河水里流淌,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片刻後琴音驟停,一秒安靜過後,歡呼四起,所有人和著琴聲一起唱生日祝福歌。那是一場簡單又快樂的盛會,一群豆蔻年華的女生,一群朝氣蓬勃的少年,簡單又快樂,單純得有些傻氣,傻氣得有些可愛,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卻以為自己什麼都懂,朦朦朧朧的情素悄悄地生騰,沒經任何藝術的渲染,最自然、最純真地讓其破土而出,感受最新的世界,在新世界里暢快地沐浴陽光和雨露。
聚會接近尾聲,我們把墊在地上坐的廢紙折成紙船,把未燃盡的蠟燭放在紙船中間,然後把載著蠟燭的小船放在靜靜流淌的小河里,一時河面上流動著點點白光,幽幽的水面倒映著燭光、月光和星光,恍若萬千燈火匯聚一河,波光閃閃,異常迷人。
回到學校,所有人都散去,留下我和嬌嬌並肩漫步在空空的操場上,此時的演唱會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所有同學都去觀看演唱會了。歌聲在校園內響起,我們漫著步,听著歌,那首水木年華的《成長》感動了她和我︰「輕輕春雨飛落,幽幽秋風秋葉,在青春年少的日記里,夢里花開花謝,輕輕起起落落,在傷疤漂浮的雨季,親愛的孩子為什麼憂郁,什麼時候多愁世界才會遠去……親愛的孩子請不要哭泣,傷心總會留在成長的等待里,一年一年我們學著怎樣去愛,用所謂的承受來裝扮自己,一天一天我們學著怎樣去愛,也在最美好的感情里迷失了自己……」
那夜她說有我陪著她很開心,她說喜歡看著我笑著的樣子;那夜風很淡,月很清,她的眼楮很明亮,她的微笑很甜;那夜月掛西樓、人相對、影成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淡淡地過去,高一第一學期就快要結束,一個晚自習,我同桌阿扁,去上美術課了。嬌嬌就坐到我身邊來,她說她用彩色塑膠管編了兩朵玫瑰和用彩紙折了一對千紙鶴,把它們全部送給我,玫瑰一紅一藍,千紙鶴一紅一紫,非常精致漂亮,我不由贊嘆連連,然後她又把自己寫的一本日記本交放在我手上,叫我回去看看,過一兩天還給她。
我回到宿舍,不一會兒宿舍燈就統一被宿管關了,我把一支蠟燭點亮放在床頭,一篇一篇地看起來,大致內容就是她自己如何一步一步喜歡上一個人的,而這個人越看越像我,雖未寫名字,但卻很明顯,我想著想著,這算不算是她向我的一種表白?
當愛情襲來,卻真不知如何應對。是順其自然地接受還是違心地拒絕,我想了很久很久,那晚幾乎沒怎麼睡。我答應過姐不要在這階段談戀愛分心的,如果背著她接受了這份感情,我對得起為了我讀書而在外拋家棄子辛苦打工的姐麼?而且談戀愛總多需要一些花費,這些花費從何而來?如此只有無情地放棄了,拒絕也是痛苦的,就像打了別人一巴掌,也疼了自己的手,這會兒不僅疼手而且還疼心。
我處在一種對美好感情的向往而又因為現實對感情望而生畏的極度矛盾里。如果不一心一意,如果不上大學,如果背棄親人的期待,盲然的追逐感情,我不知怎麼樣安放自己的良心,也看不清未來的方向,不想讓一份美好的感情夭折在半路上,既然得不到永恆就別隨便開始。
第二天我把日記本還給嬌嬌,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表示,裝著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就好像白痴看完了無字天書一樣。之後,我開始慢慢地和她保持著距離、劃分著界線。嬌嬌也漸漸地感覺到了我的冷漠,她用熱情換回我的冷漠,班上的人也看在眼里,我知道她受到了打擊,受到委屈。她是一個很好而且對我很好的女孩,她並沒有做錯什麼,而我依然裝著冷漠,我用冷漠一次次刺傷了一個純情的女孩。愛笑的她也少了笑,原本活潑的她有了幾分憂郁,到路上遇到我也避閃開去。
其實她也許並不知道我是在痛苦的掙扎中所作的無奈之舉,如果卸下我冷漠的偽裝,我的心就像初升的太陽。就這樣我們最終成了兩條相交後的直線,不可能再回到相交的地點。高二文理分班,雖然嬌嬌也選擇了文科,但我們無緣再分在一個班,很少再接觸到她,我們的距離與數學公式上的正無窮大劃上了等號。
高二白貓成了我同桌,海龜坐在我前面,我和海龜一拍即合、相見恨晚,整天形影不離。一天傍晚我和海龜去食堂吃飯,食堂人滿為患,排成長隊,我和海龜來得很晚,排隊排在了最後面,排不排都無所謂,我叫海龜排一下隊,菜二份一起點,我則在餐桌旁邊坐下來稍息。我漫不經心地東張西望,突然人群中拋出一道電眼,電得我全身發麻,立馬收回會視線,以免過多踫電燒壞心髒。
但我沒看清那雙電眼的主人是誰,視線第二次朝原來的方向投射過去,沒想到那雙電眼還在死死盯著我放電,這也太沒禮貌了,有這麼看人的麼?我好歹也是男生,怎能在一個女生霸道的眼神下做條夾尾的狗,灰溜溜躲閃?既然你無禮,那我也不客氣了。我用冷冷的目光掃視過去,她的電眼發出電光,我的冷眼若堅定的鐵塔,沒有絲毫動搖,這時她反倒有幾分羞澀起來,她的目光像掛在枝頭的秋葉,被我冷眼一陣橫掃,紛紛緩緩飄落枝頭。
這才看清這女孩就是咱們班上的麗麗,不高不矮,身材勻稱,留著學生頭,長相清秀,潔白的鴨臉蛋,白得有點像洗淨後的白蛋殼,我不怎麼喜歡短發女人,搞得像假小子一樣,非男非女純屬妖類。她前面還站著曾女俠在那大喉大叫,看來她跟曾女俠走得比較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莫非她也跟曾女俠是蛇鼠一窩,八斤八兩?想到這我在心里給她劃上了一個大大的叉。
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當晚回宿舍她就在自己宿舍公然宣稱,她已無可救藥地喜歡上我了。第二天早上,這成了班上頭條爆炸性新聞。再加上曾女俠的大力宣傳,一瞬間班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評頭論足,無所不及。原本我只想安靜,可樹欲靜風不止。當第一節課剛下,曾女俠笑著高聲宣布,我們班某某女生喜歡上了某男生,還舉證說明,讓證人作證。麗麗欲阻止曾女俠宣傳,可曾女俠越發興致高亢,無奈麗麗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掩面逃出教室,剩下的三節早課都不敢來上,向班主任托病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