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後什麼也沒說,把藏在袖子里面的三張獎狀抖出來和著成績單放在他面前,他一時啞口無言,既而有點驚訝,轉而又有些憂慮。在他眼里讀書只是一道謀利的工具,只是一條當官發財的路子,這是一道要花錢又有極大風險的賭注,他也不懂得讀書的真正目的是修養、素質和智慧。
我對繼父印像一直不好,也許是他的所作所為太讓我失望,也許是他給我的第一好印像不好吧。第一次見到他是我五歲那年,有一天家里來了一個男人,老媽讓我叫他叔叔,說是來幫我們干活的。他很會哄我開心,總是想方設法。
當時我崇拜軍人,他就給我買了一個軍帽,那時我們家白米飯都難吃上一頓,這對于我來說絕對是赤A果果的奢侈品,做夢也沒想到能得到這樣的好東西,戴上軍帽連睡覺都舍不得月兌,讓我高興了很久很久。
那時我喜歡小鳥,希望能捕一只鳥來養,叔叔就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只大白鶴,雪白的羽毛,紅褐色長長的嘴殼,很漂亮,我抱著大白鶴模著它光亮的羽毛,喜不自禁,然而不小心,白鶴從我懷里掙月兌,撲通一下展翅飛走了,我難過了半天。
叔叔還給我講一些新奇的故事,教我哼一些當年的流行歌曲《黃土高破》、《昨夜星辰》、《九十九月九》、《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濤聲依舊》……
如此我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好感,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好感也歸于平靜,我才猛然發現不對勁,我不解地問老媽︰「你不是說叔叔是來幫忙干活的麼?干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回去呀?」引得家人大笑,笑什麼?原來我被他收買了,他曲線救國討好老媽,他成了我繼父,小孩很容易被人誘騙,最終讓我明白沒有什麼好東西是可以白拿的。第一次就被他耍,就很不爽。
隨著繼父加入我們家,隨後就有了雙胞胎弟妹,原本除了吵架就靜悄悄的我們家,現在無時無刻都在熱鬧著。兩對小喇叭,不爽就鬧,一會單奏,一會合奏,不論零辰午夜,不論黃昏清晨,想哭就哭而且哭得響亮,就算我沒為他們鼓掌。最高A潮部分就是吵架時分,兩個小喇叭听到如此震天動地的瘋狂怒罵,嚇得合奏悲號,此時人聲鼎沸,大人小孩都一起參加的盛世鬧劇,聲動全村,刺痛我耳,刺傷我心。
由于家里的經濟壓力大,我到學齡還沒學費上學,繼父外出打工,農忙時節只好請附近的舅家人幫忙,平時全靠老媽一個人忙里忙外,弟妹才一歲多,需要照料,根本應付不過來,于是姐自動輟學了,專門照顧弟妹和做家務,我和姐就成了弟妹專職保姆兼農務、家務的幫工。不僅如此,繼父在外面不務正業,還進了大牢,丟了咱們家的臉不說,還迫使老媽由于經濟壓力在我九歲那年離開家去沿海打工,讓我們小小年紀在家過了三年非人的日子,鬧出了一系列悲劇,就差沒死人了。
三年後老媽和繼父回家,我原本以為她們回來一切就好了,沒想到回來卻是爭吵的開始。伯母見繼父們回來,就把女乃女乃當成了一個足球,一腳就踢我們家,說該我們家養。之前在我老爸在世的時候就已商良好爺爺歸我們家養,女乃女乃歸伯父家養,伯母說爺爺死時,繼父們不在家,是他們家葬的,所以女乃女乃歸我們家養。繼父和老媽不同意,說爺爺葬了多少錢我們賠,翻倍都可以,而伯母又不同意。
就這樣女乃女乃成了一足球,被兩家踢來踢去。女乃女乃沒人養不敢去伯母家鬧就天天來我家鬧,一大把年紀搞得像土匪一樣在我家砸鍋砸碗。女乃女乃還把正房門鎖上,把我從臥室里趕出來,說那房子是她的,不養她就搬出去不讓住,伯母就在一邊眉開眼笑地看好戲上演。
老媽看不下去,就跟她們吵一翻。常是髒語橫飛,其臭無比,听得路人乍舌尖叫或掩嘴偷笑。爭吵聲就像放鞭炮,連綿不絕,沒完沒了,從未清靜過。女乃女乃成了爭吵專業戶,老媽成了吵架的職業能手,伯母是吵架行業的佼佼者,有三支吵架的核心力量存在,還怕沒架可吵?我十分討厭這種刺耳的爭吵,想永遠逃避這種可惡的爭吵聲,上山撿柴能在山上多呆一會是一會,山上清靜感覺非常好,放學也不想回家,但又不得不回家,因為沒地方可去,當初就拼上小命想考縣級重點初中,逃離這個破家,但最後被繼父否定了。本來經過政府調解,我們家做出讓步,爭吵聲有些平靜下來,但好景不長。
那年的初春,我上初一,**〈FA,LUN,GONG〉組織悄悄潛入我們村,大肆宣揚**的神奇魔力,說**可以防病治病、上天入地、毀人于無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所不及,唯有**可救人、救家、救國、救世界,這個世界就是**的世界。村里許多人蠢蠢欲試,鄰居的老太婆,腿痛風濕久治不愈,受**的影響,一邊念口訣,一邊用皮鞭拍打自己的腿部,我在家里從早到晚都能听到從鄰居家傳來不間斷的「啪啪」聲,過了幾天,有人問她有沒有點效果,也許是心里作用,也許是天天用鞭子把腿抽麻了,感覺不到怎麼疼痛了,她回答說比以前好一點了。抽到最後她變成了跛子,歪來歪去地走路,就像在跳街舞。
身體的殘害是看得見的,是表象的,容易消除並戒掉惡法,然而精神上的殘害是看不見的,是深層次的,難以消除,讓人的思想完全為**﹝.GONG﹞控制。村里有一個嫁到縣城的中年婦女,就是來村里宣傳**的重要頭目,她們說此功做得,說不不得,哪怕只是對至親的人說,更不能對政府說。說要遭罪,做就受益無窮。如果你沒錢用,只要你是**的忠心信徒,風水輪流轉,巨資就會很神秘地轉到你身上,如果輪到你的錢,被別人強行佔有了,那麼別人將會遭到大災禍,輕則傷殘亡,重則妻死兒死舅舅死。
那天早上,繼父很早出門去幫別人干活,開工錢包吃,說要晚上才回來。繼父剛走不久,我就去上學,剛準備出門,就遇上了那宣傳**的婦女來我家,老媽接待了她,我則出門上學去了。我放學回來,冷禍冷灶地又沒人做飯,獨自感嘆︰又得自己動手,放學回來能吃一次現成飯真是千年等一回,不由吹起口哨《千年等一回》來。我去房間裝米時,發現早上來的那婦女正在跟老媽關著門密談什麼,那時我也沒在乎那麼多,裝了米就直接出來了。飯熟了,我叫老媽出來吃飯,她說讓我們先吃,現在沒空。我和弟妹吃了飯就去上學了。
放學回來,老媽就在門口厲聲說︰「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我感覺莫名其妙,我說︰「我們剛才放學,放學我就回來了,什麼叫‘現才回來’?」
老媽說︰「早上那女的都走了。」
我說︰「她走就走了,關我什麼事?」
母親說「人家好心準備帶你去縣城深造,左等右等都沒有回來,人家又忙,就坐車走了。一般人還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就這樣白白地丟掉了這次難得的機會。老媽面對我失去這次去縣城發展深造**的機會,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我卻不以為然地說︰「失去就失去了罷,讀書不是一樣的發展。」
老媽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讀你那點書抵個屁用,能有多大出息,我看你讀書就能夠當官發財。」
後來的我終于明白,控制了人們的思想就等于控制了整個世界,思想像車的方向盤,誰能握住方向盤,誰就決定了這車開向何方,被魔鬼握住這個方向盤,車只能墜入懸崖和深淵,而**就是其中一支魔鬼的手。
老媽沒有文化,除了受老一輩和世俗環境的封建殘余思想的浸染,思想體系幾乎處于空白狀態,**乘虛而入,佔了主導地位,而且那種思想像毒液一樣浸入骨髓無藥可救。從那以後,老媽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的所作所為,讓人無法去理解。
如果家里的東西不見了,她就認定是有人在背後作法,故意弄不見了。而突然有一天又在某個角落找到了那樣東西,她又認為是那人通過作法變會來了。家里的某樣東西壞了,她也認定是有人在背後故意作法弄壞的。我們家里某個人生病了,她也會認為是有人在背後作法故意整她。沒有錢用了,也認為是別人作法把本該屬于她的錢弄走了。凡是什麼不好的事她都能跟**扯上關系。
她會整天懷疑這懷疑哪,到村子旁邊或路邊或河坎上巡回亂罵她所懷疑的作法者,她罵的時候絕口不提作法,因為**純屬保密,嚴防泄漏。她只是罵誰故意整她或她們家會怎麼樣……我勸她丟掉害人又害己的**,她死也不承認她是**信徒。反而罵道︰「**是禍害那只是口號,實際上人人都是**,只有像你這種傻瓜才受人家蒙騙,你被人家整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別人穿雙水草鞋從你肚子里面過,驚都沒驚動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