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天出去亂罵,全村人都對她特別反感,如此無根無據地亂罵,得罪了不少人。人們看她這樣似瘋非瘋的都叫她瘋子,但又沒完全把她當瘋子,被罵後,也會當正常人一樣地去還擊。她成天都陷在吵架的泥潭。經**一沖擊,老媽要麼在外面跟別人吵架,要麼在家跟繼父吵、跟女乃女乃吵或跟伯母吵。老媽受了氣,就狠揍弟妹解氣,下手之毒,慘不忍睹。
在老媽和繼父眼里孩子就是一件屬于他們自己的動西,想扔就扔想砸就砸。老媽出門,無數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繼父也成為那些人的幫凶,處處數落老媽,處處跟老媽對著干,時常跟她吵架、打架,並沒有真正去引導她回頭,如此老媽陷入**越來越深。這樣一個破爛的家庭幾經風雨,在這樣無休無止的爭吵和混亂中搖搖欲墜。
繼父不僅對老媽不會引導,對弟妹也不會引導。那會兒,弟妹也開始上學,繼父教他們數學和語文,教三四遍沒教會,然後就揍弟妹一下了事,喜歡揍哪里就揍哪,一般都是卷起手指敲頭部,敲完後,就鬼哭狼嚎地罵一番,他的聲音似號子手,又若男高音,開口罵人,十里飄臭。繼父向望天才,適合于教天才,凡人在他眼里全是大笨蛋,凡人都會被他那師吼功吼暈頭,被他那彈指神功彈傻。他的教育理念就是打罵二字全部概念,沒有給孩子留點自尊心和自信心,用不送飯吃威脅恐嚇。
如果他教弟妹三四次教不會,除了揍一頓,罵一下,還每天在吃飯的時候罵,不讓其吃飯,不讓其夾菜,用他的話說是為了激發孩子的自尊心,我說︰「你根本沒培養他們的自尊心,何來激發。就像沒有播種在地里,卻守著那片土地,期盼著長出禾苗來?」
我很少說話,只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偶爾發表一下看法,繼父卻不以為然,只當我放了一響屁。弟妹先天營養不足,後天教育不良,前途甚是堪憂。
我卻很少被罵,就算被罵,繼父也是對著弟妹指桑罵槐,直接罵雖有但少。而實際上,我並不是那種不自覺的人,而且我的學習成績他很少管,他也找不出多少理由罵我,更別說打了。老媽去廣東探望姐那段時間,繼父幫別人干活,一段時間不回家吃飯,我放學回來要在那八面來煙的灶台上自己做飯,洗碗喂豬,時間匆促,我就把家里的便菜拿出來吃光了,菜園里的菜卻長老了,繼父回家罵我是懶豬,其聲其勢如雷霆萬鈞,而我被劈得灰頭土臉。
就算老媽在家,一方面她身體不好,另一方面又忙著吵架,放學後也時常是我做飯,妹生火,被濃煙薰得流淚流涕,這種狀態一直延續到我讀完初中,最後廚房和灶台是姐到外面打工給我們寄錢回家修的。弟卻不听使喚,我也沒時間跟他糾纏,便放任自流,繼父回家向他反映此事,他也是一打了之,或罰餓一頓,久而久之弟似乎被打麻木了,被餓習慣了,在繼父的精心栽培下,現在弟妹在全班常常拿倒數第一,聞名全鄉。一個破爛的家總有一些牛鬼蛇神似的人物,繼父就是典型的代表,不回想這些歷史還好一點,想起他的曾經那些事兒,極其厭惡。
這天老媽又在跟繼父非常激烈地吵架,我耐著性子,周A旋在各方和解,沒有收到任何效果,而更有一種越吵越烈的趨勢。我氣了,把姐買回來的小音響開到最大,希望這音樂聲能壓倒那些讓听起來無比惡心的爭吵聲,但繼父那獅吼功身經百戰,現已達到頂級狀態了,他的吼罵,使雞飛狗跳,鳥驚飛、鼠躥逃,小屋似乎都不停地顫抖,其聲震天動地,如一場大地震的浩劫,我的心都被其震出了一條裂縫,用一個小小的音響來壓制那種爭吵聲根本無濟于是。
這時不咋地,老媽和繼父吵架的某句言詞,引起女乃女乃、伯母情緒激動,她倆先後奮勇參戰,一場驚天地泣鬼神、聲勢浩大的舉世狂吵開始了。我們家吵架是解決一切問題的終結方式,勸解根本沒任何作用,唯一的方式就是靜等她們吵累就自動停下來,這對于我來說已是司空見慣,我不斷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這家庭爛伙了,人說講壞一門媳婦危害九代兒孫,我們家就佔了二門,如此二九十八代,太恐怖了!」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亂的繼父,更是家無寧日。
高中那段時間,在學校對于家里的事眼不見心不煩,有時不敢、也不想去想,獲得了那麼一點點快樂,家就像一塊燒紅了的鐵塊,放心上,心就只會被燙傷。這次回來,看到滿目瘡痍的家,直面久違的爭吵,心不止是燙傷,更是差不多燒焦了。
為了逃避這些混亂刺耳的爭吵聲,獨自一人出門,去了小河邊,沿著曾經上初中時走過的河岸一直漫無目的地走。昏頭昏腦地不知走了多久,經過一座小木橋,橋上走來一個人向我打招呼,定楮一看,原來是小學同桌簍簍去田里放水,剛好回來經過此地,六年未見了,他還是最初的模樣,只是比曾經高了、壯了些。我和簍簍就坐在河岸的青草地上,看著河水敘舊聊天。他說他已經結婚,老婆就是當年我們班上的圓圓,讓我吃驚不已,曾經再怎麼也想不出,圓圓會嫁給簍簍,真是世事難料呀。
簍簍是我小學六年級的同桌,名叫竹簍,當年人稱垃圾簍簍,做不出作業,常交空白卷。他媽到學校賣早點,常來問老師垃圾簍簍學習情況怎麼樣,老師說︰「我不知道是如實向你匯報呢,還是保留點?」
簍簍他媽說︰「當然如實了,你盡管直說。」
老師說︰「他情況特別惡劣,作業和試卷,拿零分是家常便飯。」
簍簍他媽氣得眼冒金星,來到我們班,把簍簍的耳朵揪住,從我身邊把簍簍拉起來,拖著狂奔向教室外面,我透過教室的窗戶,看見簍簍他媽狂扇簍簍,他媽的獅吼功估計那時已經煉到了第八層,她一聲吼,我的桌子似乎抖了三抖。簍簍掛著兩行清淚,坐到我身邊,我突然覺得以前太听老師的話,不拿給簍簍抄作業抄試卷,有點內疚。
簍簍為了給他媽一個交待,放學的路上,簍簍把我叫住,說他自己實在不會做,做作業就是要他命,讓我給他抄作業,抄試卷,他每天早上給我買早點送到教室,不過要替他保密。我突然良心發現,說以後就給你抄,不需要用早點賄賂我。第二天他真的給我買了早點,我推辭不要,他卻偏偏往我的課桌盒里塞,推來推去,早點都揉爛了,最後盛情難卻我就接受了。
此後一段時間簍簍沒拿過零分,而且一次比一次高。老師似乎看出了我們的不法勾當,把簍簍調到後面去和一個差生坐,簍簍的成績又回歸了本位,這就很明顯地說明了一切。因為此事我和簍簍被老師批得毛都沒剩一根。不久就听說簍簍他老爸喝農藥自盡了,我當時以為是被簍簍氣上絕路的,之後覺得這事可能他媽也有功勞。
坐在我們後面的圓圓,也跟簍簍是半斤八兩。圓圓她爸媽在外打工,從沒管過她,只是過年回家一次,在家帶她的女乃女乃不識字,也管不了她,所以她為所欲為,只要把寒假那一次考試抄出高分拿回家給父母看就萬事大吉了。馬上寒假期末考試了,圓圓把一本金剛葫蘆娃和小人書送給我,向我笑了笑,說給她抄一次,並反復強調說就只是一次就好了,面對小美人之計,成人之美,何樂不為,我也爽快答應了。反正都因為簍簍向我賄賂一事毀了名節,都已經破A處了,還在意個毛呀,再說圓圓那甜甜的、嬌滴滴的聲音,拒之也于心不忍。
圓圓常跟簍簍吵架,有一次圓圓生氣了,把一瓶墨水直接倒在了簍簍的頭上,談到簍簍,圓圓就直吐口水表示厭惡。
回想起曾經那一段記憶,我再怎麼也想不出這樣兩個曾經老死不相往來的人竟然扯在一起結婚了,我有點想不明白。問簍簍是怎麼把圓圓泡到手的?
簍簍說︰「我只是運氣好吧,圓圓她女乃女乃死了好幾年了,她爸爸在外面搞建築前年摔死了,老媽改嫁了,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在工廠開機台,後來又被砍斷了一只手。陰差陽錯,我們又在一個廠里一起打工,我向她獻了無數殷勤,終于感動了她,于是沒有花多少錢就把她娶回家了。」
听完很驚訝,這世界不幸的人真的很多,生活著我們都被各種各樣不幸纏繞,想到這里,我剛開始的壞心情,在這種不幸的比較下,現變得稍微好一點了。我和簍簍聊了很久,從下午聊到夕陽西下。
回到家里,這時爭吵聲終于停止了,但空氣中還散發出濃濃的火藥味。繼父那雙怒目,讓我越看越不順眼,老媽那帶哭腔的嘮叨似乎沒完沒了。
在家等了很久也沒收到錄取通知書,別人都上學了,而我的通知都還沒著落,分數線都上了本科,怎麼會沒有通知呢,再怎麼差也得有個專科。我感覺不對,于是打電話給學校,老師查了很久,說通知已經下發,是一個本科,可我怎麼沒收到呢?真的很奇怪,最後幾乎動用了媒體的力量,才查到是在教育局。
這一份錄取通知書,是一所普通院校的本科。繼父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那不是名校,是垃圾大學,讀不得,讀了也是白花錢,不包分配工作的,最後還得自己找工作打工,你自己看吧,家里沒那麼多錢,如果你考的是名牌大學,去貸款都可以,如果不是名牌,你去貸款人家不敢貸給你,就算貸給你了,以後找不到好的工作還得起貸款麼?」
在他看來,讀書不是為了增強自身能力,而是在抓救命稻草,在撈鐵飯碗。一考永逸,一考定終身的思想觀念在他那里體現得淋灕盡致。當然這樣的分數和學院都不是我所理想的,面對那大筆的學費,再看看這破敗的家庭,心里的滋味無法言說。是放棄最初的夢想,還是繼續堅持,我反反復復地作著思想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