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吊毛是知足也能理解我的難處,而有的人卻沒那麼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常總責怪我給他加少了,甚至在做事之前談條件,做了此事,你得給我多少額外的好處,不然不配合。此種不知好歹的人可能是被我寵壞了,直接就按正常的標準給他,一個指頭不給。我也是冒著壓力和風險給他們撈好處,以為有那麼容易,想要多少給多少,你當上面的人都是傻子,這種工資制度又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其利益最大化,但這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
那個貪懨無比的人就是張大B,三十幾歲,為什麼叫他這麼怪的名字,其實我也不只道,人們都這麼叫他,所以我也這麼叫。他這種貪懨的人特別自私自利,爭強好勝又欺軟怕硬,經常跟別人爭電梯、爭板、爭叉車,被人揍過,也揍過別人。
小吊毛剛來我這邊,他就欺負人家新來的,小吊毛排隊排在前面,排在後面的大B把自己裝好的貨推擠進電梯,把小吊毛的辛苦疊的二百箱貨全都搞倒了,大B還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把爭到的電梯放到一樓。小吊毛很生氣,要大B把他撞倒的貨重疊起來,大B卻振振有詞地說︰「是他推叉車的技術不到家,自己把車撞到我的貨上倒掉了,幸好我躲得快才沒被他撞倒,他自己不行憑什麼要我給他疊?」
我已經注意大B很久了,對于他那些惡行我了如指掌,我就知道他會欺負新來的,偷偷地留意小吊毛,這一幕被我在對面樓的窗戶處看得清清楚楚,大B還以為我不知道,撒謊撒得理正嚴詞,小吊毛百口莫辯。
我沉默地死死盯著張大B的眼楮,眼袋發黑,眼楮布滿血絲,我知道他昨晚又去賭了一夜,今天又繼續上班,他老婆來廠里鬧,說他已半年沒交錢回家了,並揭了他無數傷疤,他感覺丟了臉,就打了他老婆,不知他老婆現還在不在他家里。看他一天喝點小酒,視賭為歸,見誰不爽都想拼命,是顆不定時的炸彈,可能他覺的活著太累,要麼想別人給他出喪葬費,要麼想蹲大牢無憂無慮地吃國家糧。
大B並有因為我盯著他的眼楮,而有絲毫懼色,沒有漏出半點破綻,撒謊撒得很有水平。或許他是一個對生活接近絕望的男人,拼死拼活養不起老婆孩子,受盡鄙視,寄希望于賭博能讓他發橫財,然而事實上賭博又只能讓他更加絕望。我是沒辦法給他點燃希望,但又不想他成為一顆炸彈把無辜的人炸得血肉橫飛。是想法把他扔出去呢?還是給予同情安撫?再給他一次表現的機會,如果他還是死性不改,就用招兒把他清理出局,以免影響公共安全。
盡力去改造他一下,如果實在不行那再說。于是我說︰「張大B,你是不是不想人家尊敬你?我平時對你畢恭畢敬,有好處就盡量給你去爭取,雖然說好處不多,畢竟我已經盡力了,我的能力範圍內只能給你那麼多,並不是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給你多少,我能給你這麼一點都是冒著隨時卷鋪蓋走人的風險。
話又說回來,我憑什麼要給你好處?你做多少給多少,遵照公司制度,理所當然。你以前也在別的倉管手下做過,比較一下,誰給的多?換了別人,你一分額外收入都不想要。你做事是給你自己做,你自己拿錢領工資的,不是給我做,不要在做事之前給我談條件,要給你多少好處。按照規定沒有附加值,附加值是我給你的獎勵和情意,可給可不給,不要把別人對你的好和尊重當成理所當然。
你也可以罷工不做,你一個人不做對我沒有絲毫影響,我完全可以如實上報你的種種惡劣行為,讓公司來處決你,而我卻苦苦為你隱瞞,我為什麼這麼做?我只是希望大家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支,來自五湖四海聚在一起也是緣分,雖然打工辛苦賺不了多少錢,我能理解,這也是我想要改變也改變不了的,但至少有個和諧的環境干活,我們干得愉快一點。不要見面一個個像敵人一樣,又沒錢賺又沒好心情。
大B,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問心無愧了。我知道你干活很賣力,干得又快又好,我很欣賞你。然而你在對待別人的事情上,卻讓我感到憤怒。你怎麼對我的,怎麼對同事的?爭叉車、爭板、爭電梯,欺負新同事,把一個倉庫搞得烏煙障氣,排隊等幾分鐘會等死麼?先在前面幾分鐘就能發財麼?這樣沒有秩序爭搶,撞壞貨物、砸壞貨物誰來賠?砸傷、撞傷人又誰來承擔醫療費?
這世界上沒有誰怕世誰,只有誰在容忍著誰,逼急了誰都可以置對方于死地,所以不要有誰好欺負的那種想法,人在這世界上沒有那麼多高低貴賤之分,都是人,都是平等的、需要的只是互相尊重。你大B有做到相互尊重麼?我那麼對你,而你今天卻站在我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對我撒謊。明明是你搶電梯撞了別人,不僅不道謙,還在那胡亂找理由推卸責任,我對你很失望。
人都有過失,這次你對我撒謊,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如果還有下次,你看著辦吧。你爭搶不按秩序的事情這次我已經很明確地提醒你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是你不對在先,別怪我不留情面。如果是個男人,想人家不小看你,就要敢做敢當、敢承擔,自己犯下的錯自己解決,我想你知道今天的事該怎麼做了,如果你不想逼我們之間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
說完我拍了拍大B的肩膀,然後對小吊毛說︰「這兒現沒你的事了,你去忙其他事去吧。」
小吊毛走後,我看見大B乖乖地把撞倒在地上的貨物一箱一箱疊起來,我走上去幫著他一起疊,他你連忙說︰「艾,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經你今天提醒,我才感覺實在對不起你。」
我豪爽地說︰「說那些話干嘛,相互理解就好,我們能在一起做事就是兄弟。听說你喜歡喝點小酒,咱們今晚下班後去搞點涼菜干兩杯,我請你。奧,我把小吊毛也帶上,人多喝起來才有氣氛。」
說起喝酒大B就來勁了,激動地一拍手,很爽快地說︰「好!」
之後大B干活很守規矩,再沒有亂來。他有空總要拖著我去干兩杯,我們關系也越來越近,工作上的事,只要是我說的,他和小吊毛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他喝得迷迷糊糊地時候就會向我說一些心里話。得知他因沒有錢,老婆跟別人跑了,有個女兒交給他八十歲的老媽帶,他這點工資免強可以養活家人。但修房,家人生病、孩子上學,老人過世都是他根本承擔不起的,他跑過很多地方,干過很多事情,然而都沒賺到錢,似乎有點絕望了。要不因為他的老媽和女兒,他絕不會這樣苦苦撐下去,去死掉更痛快一些,他想通過賭贏點錢來改善家人的生活條件,他說他的老媽這一輩子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就是因為生了他這個沒出息的兒子,他希望在酒精的麻醉下回避一下痛苦。
我們也不是每次都談這些沉重的話題,有時候他會醉燻燻地對我說︰「一哥,今晚我帶你去開一下葷,很便宜的,只要二十塊。咱們AA制,我免費給你帶路。」
我笑著說︰「哈哈,不用了,我怕中毒。」
他婬笑著說︰「怕什麼,上保險就沒事兒了。」
我說︰「巨無霸找不到匹配的保險工具。」
「人家能當氣球吹,還裝不下巨無霸?我看你是袖針型的才找不到配套保險工具。」
我第一次被他說啞了,這方面他確實比我研究得透徹一些。
月末都要去部門總辦公室向主管匯報工作,第一次去,主管不在,只有一女文員跟一群拉貨司機打交道,我正欲轉身離去,有人就問︰「這人是誰呀?」
文員說︰「這是我們新來的同事。」
「看不出來呀」
「什麼看不出?」、
「看不出你們部門還有這麼帥的帥哥。」
「那當然了,咱們部門藏龍臥虎、人才倍出,這是我們成品倉一哥,正典吧?」
從此就被部門的人稱為一哥,汗顏不已,那時雖然我風華正貌,但整個部門二百多號人,只有一文員是女的,其中帥哥如雲,我一無肌肉,二無身高,冠我此名,實在羞愧難當,每被叫一次一哥,就好像被人扇了一次耳光,我的臉被扇得腫了又消,消了又腫,如此長年累月、消腫之間,我的臉磨厚如城牆拐角處兩個疊加,且這牆全是鐵皮銅牆。
此部門嚴重陰陽失調,但凡有一女的從成品倉的某一個角落出現或經過,且不管這女的年長年少、苗條或肥胖、高或矮、丑或美,至少都有幾十雙眼楮掛在其身上下不來,似乎已用眼楮把別人的衣服都撕碎了,把別人的骨肉都刺穿了,看得流口水噴血的人不在少數。如果人的眼楮是槍口,目光是彈頭,凡女經成品倉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會被槍淋彈雨掃射成馬蜂窩,為此多少女人繞道而行,由于貨源不足更激發了**。
那為什麼我們部門還幸存一女,且面壁千韌,無畏無俱呢?我在此歸納有以下幾點︰一長相安全,本身具有天然的防御能力;二在與主管同一個辦公室,誰敢在主管的眼皮底下圖謀不軌,他那雙刀子眼就會把誰割成肉塊再拿去攪拌;三,她隨時隨地穿防彈衣,不輕易跑出根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