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了兩聲,房間內仍無回應,正要敲第三聲時,房門卻忽的從里面打開安遠逸一張平實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見到她,他竟沒有絲毫驚訝,只平靜的道︰「夫人請進!」
水慕兒狐疑的偏過身子讓他出去,這才半是疑惑的進了門。
***
立在叢花林中,龍飛塵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既然你們都沒有合適人選,這一次,朕便御駕親征!」
只是他這頭才這般想著,卻听到頭頂有幾不可聞的一聲「嗯」傳來,他神色一喜,急忙對著身後跟隨的眾人道︰「擺駕御花園!」zVXC。
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不遠處的梅林之中傳來,打破眼下一片寧靜。段玉恆微微皺了下眉,件龍飛塵也在這時睜開了眼楮,他急忙上前一步道︰「皇上,可還需要去別處走走?」
好久……沒有聞過這麼香的香味了。
南漠太子的出征,軍隊銳氣大漲,十萬雄獅,勢如破竹,不過一月的時間已佔領東離三座要城,直逼東離退守淮江以北,與南漠隔岸對望,不相上下。
她吸了口氣,只得將視線放到桌面︰「孩子也不是他的,我根本就是他搶來的人。」
「齊大將軍早已年過半百,如何上陣殺敵?你那三個兒子,平日里總說個個英勇,可是這一上戰場卻迫得我們東離一連棄了三座城池,且不說你老身子受不受得住,即便受得住,若是丟了這第四座城池,你又拿什麼來回來面見皇上?」丞相薛炳月不咸不淡的出口,激得齊雲漠兩胡子一翹,氣得發抖。
從寧子澈的角度看過去,她的臉上並無太多表情,雪白的肌膚不知是因了外頭數九寒天的緣故沒有半分血色,驀的,他听得一聲對面細細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大,卻足以使他听得清清楚楚。
龍飛塵卻只是目視前方一派若有所思的神情,似根本沒听到他的話。段玉恆不得不嘆口氣,這幾日因了戰事,皇上的性情已經是陰晴難分,出去散散步,對心情也是一個緩沖,這樣壓抑著總不是辦法。
她似絲毫不覺得怕,竟也不行禮,兀自的去拉一旁嚇得瑟瑟發抖的宮女道︰「連珠,快起來,這天寒地凍的會跪傷了腿!」
消息傳到京城時,龍顏震怒,大殿之上,人人自危,文武官員百來號人,接連三日,竟無一人想出對策,眼看南漠就要沖破淮江防線,直取江中,這樣一來,東離危矣。
寧子澈瞧著變幻不定的她忽然一笑,他取過一旁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放到對面,旋即看著水慕兒道︰「夫人何不坐下商談!」
一樣擺設的房間,卻因了他的存在變得異常不同。
「是啊,那日皇上和瑾王一起凱旋歸來,我和瑾王夫人就站在大街旁!」她似想起了那日情形,目光上上下下自龍飛塵身上打量了一圈,「那日的皇上可比今日威風多了!……你怎麼了?」
梅林叢中,那笑聲又愈發大了起來,仔細听去,分明是兩個女孩子的玩耍聲。
「行了,別吵了!你們與其在這里爭來爭去,倒不如替朕好好想想,究竟有誰可以為朕出征?」
過去只頭。水慕兒深吸口氣,眼瞼處一片迷霧︰「如果我說,我根本就不是赫連絕的小妾呢?」
那被換成連珠的宮女去不依,害怕的使勁搖頭,龍飛塵瞧著忽的唇邊含了抹淡笑︰「你剛剛說你見過朕?」
水慕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在他對面的地方坐了下來,她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寧子澈,好半響終于開口道︰「既然殿下這般直爽,那我也不拐彎抹角,我的目的很簡單,我不想做赫連絕的小妾,更不想侍寢,殿下可有法子助我?」
龍飛塵在听到她口中的瑾王夫人二字時驀的沉了嘴角,一雙半就無半分情緒的桃花眼中愈發黑沉,他看了女子一眼,不再繼續那個問題只出口道︰「你還未回答朕的問題!」
「不知,不過,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他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顧的抿著,「夫人何不說說看,究竟找我何事?」
一旁段玉恆早因了她的話變了臉色,且不說她眼見了皇帝不下跪一事,就先前提起的瑾王夫人已經是她一個腦袋不夠還的了,眼下竟還要求皇上讓別人起身。
這後宮內住的只有一些嬪妃,莫非是太妃們的幾位公主?
「即便不是又如何,夫人肚子里尚且還有他的孩子」寧子澈繼續逼問。
水慕兒驟然呼吸一頓。
他心下一遲疑,卻突的听得清脆的一聲「哈哈」笑聲,緊接著有團紅影直沖而來,他還來不及反應,那團紅影子已撞到自家皇上的身上。
御花園的花兒,依然是奼紫嫣紅的開著,即便外頭是數九寒天,可是在這里卻永遠不會是梅花的一枝獨秀。各式各樣的花兒遍地開著,人的心情便無端的大殿之上,龍飛塵擲地有聲,他說這話時,冷眸從一眾官員臉上掃過,冰如寒霜。
寧子澈卻不說話,唇角似有似無的勾起,好整以暇的待著她的下半句話。
那姑娘大大的眼珠子機靈一轉,正要開口說話,卻忽的听得身後一道顫抖的聲音道︰「奴婢參加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大殿出來,段玉恆小心的陪在他的身側︰「皇上,不若去御花園走走吧!」他小心的觀察著龍飛塵的臉色,連說話聲也格外的輕。
「皇上,萬萬不可!」齊妃之父當朝護國大將軍齊雲漠率先站了出來,他看了眼左右身後皆是鼠輩的眾人,胡子一翹,「皇上,若是皇上信得過老臣,老臣願親自帶兵前往,殺得他南漠小兒片甲不留!」
一樣的磁性嗓音,水慕兒卻絲毫不覺得是天籟,她心下發冷,警惕的看著寧子澈道︰「你知道我來的目的?」
水慕兒局促的笑了笑。她有些緊張的移動了腳步,對著寧子澈微一低頭道︰「殿下安好!」
被他一聲喝,大殿瞬間又安靜下來。
寧子澈說罷身子後仰,慵懶的將整個身子靠到身後的椅子上,唇邊含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所以,夫人,請回吧!」
「老夫若是拿不下那南漠小兒,定提頭來見聖上!」
那姑娘微微愣了愣,旋即笑得一臉明媚起來︰「對,你是皇上,我見過你!」
唇邊勾起莫名笑意,寧子澈抬起眸詫異的看著她︰「夫人剛剛說什麼?」
依舊是一身紅衣,依舊是半男半女的面貌,狹長的眸子恍若溪澗流水,波光蕩漾的同時清澈見底。他似隨意的看著她,身處案桌後頭,渾身上下卻散發異常華貴的氣息。
水慕兒看了看他,似要從他眼中尋出他究竟是真的不知,還是只是裝一時的糊涂,可是對面面對她的只是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明淨一片。
「直呼他其名的女人,你是第一個!」寧子澈笑了笑,對她的要求亦未露出半分驚異,仿佛一切早在預料之中,不過一笑過後,他卻是凝重的看著水慕兒道,「這樣的事情,我幫不了夫人,先不說夫人是赫連將軍的妾室,即便不是,赫連將軍想要一個女人,也自不必與我商議,更何況眼下,夫人還是赫連將軍的人,試問這關乎的是赫連將軍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如何插手?」
女子歪頭想了想,似這才想起來她之前問的什麼趕緊道︰「我叫凌如雁,是北陵將軍的女兒……你快起來啊……皇上,你能不能讓我這宮女起來!」
下意識的,他不想讓那一串笑聲打亂龍飛塵微微緩解片刻的心。
文武大臣們眼觀鼻,鼻觀口,俱都靜默著不答話,龍飛塵看了一眼,疲倦的靠到龍椅上半扶額道︰「既然這樣,那便由朕親自御駕親征,散朝!」
「不必!」簡短的兩個字從龍飛塵唇角溢出,只見他腳步輕抬,卻是入了那片梅林,見此,段玉恆慌忙沉了眉目跟上。
無端的,龍飛塵眉心一動,只覺得這雙水靈的眼楮似曾相識︰「你是何人?」
他問的,顯然便是那撞到他身上的女子。
從水慕兒進屋到現在,至始至終,他的神色無半分驚訝,而瞧著他鞋襪未除的模樣,似專程的在等著她般。水慕兒心下微微一凝,本來欲出口的話就這麼停在了唇邊。
「嗯……」那姑娘顯然是撞痛了額頭。揉著額頭起身,待看到眼前一身明黃的人時,顯然愣了一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因這外頭的數九寒天凍得通紅。
他不由得出聲咳嗽了句︰「凌姑娘,見著皇上是要下跪行禮的!」
「我自然知道是要行禮,可是眼下就在梅林里,前日下的雪剛化,眼下這地面全是水,若是我跪下去,天寒地凍的,還不一條腿都廢了,反正跪的人不計其數,少我一個也不少!」
她在那頭爭辯著的同時,不由得又使勁的拉著連珠︰「連珠,你再不起來,可真的要兩條腿都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