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道,「務必親自交到琪表姐手里!」
蒲柳點點頭,去辦差!
台上的女官已打開太子蕭正風抽出的三張簽,宣布,「第一局︰棋藝;第二局︰琴藝;第三局,醫理!」
蘇桐听著順序,也是對蔣夢琪極為有利,她熟悉蔣夢琪的棋藝風格,步步為營有余,殺伐決斷不足!
第二局和第三局皆是蔣夢琪所長,尤其是蔣夢琪彈得一手好琴,恐怕舉世無雙,這點和丞相府世代累積的書香燻陶有關,一般人就算練上幾十年也練不出那份氣度!
果然第一局開局蔣夢琪便處于頹勢,人群中各色私語迭起,蘇桐坐在涼亭你淡然的喝茶,蒲柳著急道,「小姐,他們都說蔣小姐要輸了!」
「輸得好!」蘇桐輕輕拈了一塊點心放在嘴里,說了一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蘇桐一眼望了一下走勢,琪表姐連退的招式都十分蹊蹺,絕對有高人指點!
回首看向丞相府的亭子,蔣玉菡正在細細品茶,仿佛置身事外,微微一抬頭看向蘇桐這里,四目相接,會心一笑!
原來幕後高人就是他,他們想到了一處去,以退為進,既然蔣夢琪棋藝這一局已是必輸無疑,不如賺夠人氣和同情分。
此刻場上的局勢表面上看是夏之荷白子步步緊逼,蔣夢琪黑子節節敗退;實則細看蔣夢琪退避的招式,每一步竟逼得夏之荷下一步非得出殺招不可!
這一來一回,一攻一守,一強一弱,在座的人無一不懂棋藝,一時間都有了自己的考量,尤其是太子黨,他們一向在朝堂里打懷柔政策的牌,若太子娶了這麼一位殺氣外露的太子妃,往後太子前廳後院的政見相悖的可能性極大!
反觀蔣夢琪有禮有節,雖敗而不失氣度,若有這樣一位文弱的女子做賢內助,太子黨的路自然順暢很多,至少他們在前廳的政策不會遇到來自太子枕邊風的阻力,一時間眾人都憐愛的看著這位丞相府文弱的小女子,甚至連太子蕭正風看蔣夢琪的眼神也生出幾分柔情和不忍之色。
最終第一局以夏之荷贏棋更告終,皇後雍容華貴的站在台上道,第一局︰夏之荷小姐勝出,我們給兩位小姐一些準備時間再開始第二局,在座的各位好兒郎們,花開堪折直須折,若有雅興便折花相贈吧!」
各家公子開始往心儀女子的亭子里送花,蘇桐囑托孫寶瑤、蒲柳留下,只身往蔣府亭子里去,蔣夢琪一看見蘇桐就要落下淚來,「桐兒怎麼辦,我要輸給她了!」
「不是有表哥指點嗎?」蘇桐安撫道,蔣夢琪不岔的說,「你給我的紙條和哥哥說的一樣,都是要我避讓,非得讓夏之荷把我的黑子都殺光,原本我就算輸也不用輸的這麼慘的!」
蘇桐笑了,「你听著玉菡表哥的一準兒沒錯,都為你籌謀好了呢!」
角落里的蔣玉菡起身道,「剩下的誰都幫不了你了,哥哥我也要去給周家小姐送花了!」
他拿了花籃朝外走,蘇桐望去,那俊逸的背影生生顯出幾分落寞,他還放不下嗎?
「桐兒,剩下兩局我該怎麼辦?」蔣夢琪惴惴不安的問道。
「琪表姐,你覺得你的琴藝和醫理不如夏之荷嗎?」蘇桐冷靜的問道。
第來來太。「當然不是,只是——」
「那就好,你便放手一搏!」蘇桐知道蔣夢琪此刻需要的是信心,第一局失利多少挫她的斗志。
忽而蔣夫人笑著走過來道,「夢琪,太子殿下采了花著人送來了!」
蔣夢琪大驚,難以置信道,「第一局我不是輸了嗎?怎麼還送花給我!」
蘇桐笑著搖搖頭,心里想著,當真是個單純的丫頭,要知道你在場上步步避讓、艱難招架的那一幕,能激起任何一個有血性男兒的保護欲,太子殿下又怎麼會例外呢。
蔣夢琪接過花籃嗅了嗅,嬌羞含笑,蘇桐一看這花插的奇異,不像是隨意丟在花籃里反而是刻意要擋住花籃底部似的,她走過來,撥開桃花枝一看,果然一個小紙簽卷成一團擱在籃子底部。
真是兄弟呢,那廝喜歡飛哥傳情,這個蕭正風喜歡花籃傳情,蘇桐一笑,取了紙簽遞給蔣夢琪。
蔣夢琪又是一驚,微微抖著手打開,一行霸氣的狂草,「願聞一曲‘桃花醉’」
蘇桐笑道,「這下不用緊張了吧,就當是為你的心上人彈奏一曲。」
蔣夢琪點點頭。
「夏之荷再厲害,也猜不到太子殿下親自為你籌謀呢?」蘇桐笑著繼續開解蔣夢琪,「而且這首曲子選得也是妙絕,應情應景!」
蔣夢琪在蘇桐的一番鼓勵下,信心大增,往台上走去,淺紅色的紗衣在微風中輕輕揚起,翩若驚鴻,嬌若仙子,一時間全場的焦點都集中在她身上。
夏之荷早已在古琴前恭候,她一身打扮爽利干練,剛剛她還很是不明白這位看似嬌弱的蔣小姐,走棋時為何每一步都要逼出她的殺招,現在若還不明白,她就是傻子了。
博取同情和以色引人,這有什麼了不起,她夏之荷也會,隨即開口道,「這一局就由蔣小姐先開始!」
眾人看夏之荷的眼神有了緩和之色,蘇桐卻是一絲冷笑。古琴的音色醇厚,講究演奏之人的心靜,後面演奏的人除非在琴藝上有壓倒性優勢,否則在對方先聲奪人的情況下,就算沒有方寸大亂,也是心緒起伏,這時候想要贏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蔣夢琪在古琴輕盈落座,縴手輕挑,便是一個漂亮的開音,而後漸入佳境,清新的泛音,猶如遠山傳來的鳥鳴,原本入目已是一片桃花,此刻眾人仿佛真的進入夢幻的桃花源,一片醋意盎然,真是獨憐新綠繞新紅,春濃人濃情更濃!
好一曲桃花醉,彈到中片,春色雖美,終歸不永,繼而愴然,人生苦短,已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跳躍,隨著歌道︰
江南春,飛花迷人眼;江南憶,醉夢情衷;江南夢,執酒對飲桃花艷;
桃花開,畫江南春色滿;桃花舞,暈紙傘白衣沾;桃花醉,共枕逍遙江湖遠。
那女子聲音圓亮,既唱出花開繽紛的美麗,又道盡春去春歸的氣度。配上蔣夢琪飽滿激響的琴音,相得益彰!
劃下最後一個音符,蔣夢琪與那唱歌的黃衫女子相視一笑!
在座的人都沒有料到一個嬌弱如此的春閨女子能把一曲桃花醉演繹的如此酣暢灕淋,令人欲罷不能,良久沉醉在那無邊的尾音里。
「丞相府千金以琴明志,氣度不凡,賞!」連主位上的蕭天越都被蔣夢琪的琴音打動,忍不住開口贊道,「剛剛那位唱歌的女子,同樣是妙音無雙,同賞!」
蔣夢琪謝恩,快步去拉著那唱歌的黃衫女子道,「周姐姐好生厲害,竟能听音填詞,叫夢琪好生佩服!」
原來這黃衫女子正是周家的嫡長孫女,這回也羞了,靜靜道,「听著蔣家小姐的琴音,情難自禁,便跟著唱了,希望沒有唐突才是!」
蔣夢琪大樂,也顧不得什麼比賽了,「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我好開心!」說罷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拉著她就往自家亭子里去。
再說這夏之荷听了蔣夢琪一首桃花醉果然已是心緒不寧,便知此局已敗,未免再一曲出來更襯托出蔣夢琪的琴藝超群,直接道,「夏氏之荷听聞蔣家小姐一曲,余音繞梁、如痴如醉,此局認輸,心服口服!」
因為有之前一局的鋪墊,眾人心中的天平倒向蔣夢琪這一邊,此刻見她扳回一句,都有些為她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不覺得對蔣夢琪期許更多。
夏之荷看著眾人的反應,隱隱覺得自己從第一局落入了一個極大的圈套之中,掙月兌不得,而設置這個圈套的人絕不是蔣夢琪,因為她的琴音澄澈,非心思單純,天真無暇的人彈不出這份出塵的感覺!
蔣夢琪此刻反倒是不在乎勝負了,拉著黃衫女子到了自家亭子道,「娘親,你看誰來了?」
蔣夫人目光慈愛,「是蕊兒吧,快過來坐!」
「給伯母請安!」那黃衫女子柔柔的說道。
蘇桐微怔,這黃衫女子一副絕妙的嗓音已讓她吃驚,能听音填詞更是顯示出她的才華橫溢,此刻見到也是觀之可親,見之忘俗!
蔣夢琪跑過來,在蘇桐耳邊低語道,「這就是哥哥的未婚妻,周家小姐雨蕊!」
蘇桐看著,也就這樣的女子能襯得上蔣玉菡的書香氣度,緩步過去,道,「蘇桐見過周家小姐!」
周玉蕊微笑道,「您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吧,玉蕊神往已久,今日一見倒是得償夙願!」
蘇桐笑著搖頭道,「周小姐剛剛的表演令桐兒也好生佩服!」
「哪里,是夢琪奏的太美妙,玉蕊實在情難自禁!」周玉蕊客氣的說道。
蔣夫人見幾位姑娘和樂的樣子,笑著道,「知音難得,年後我便去求了你娘讓你早些過門,到時候你們姐妹就有更多時間親熱了。」
周玉蕊一下子羞紅了臉,低頭不語。
「哥哥回來了,周姐姐在這里呢!」蔣夢琪推著蔣玉菡往周玉蕊的方向去。
蔣玉菡客氣的行禮,而後對蔣夢琪嚴肅的說道,「整日不學些正經的,還不快快準備,下一局生死未卜呢?」
蔣夢琪撇撇嘴,听著女官宣布第三局開始,又理理衣服往場上走去,蘇桐捏捏她的手,道,「加油!」
蔣夢琪點頭,意氣風發的往場上去,夏之荷也早已入場,兩局之後打成平手,第三局頓時硝煙彌漫!Pxxf。
「第三局比試醫理,由你們二人同時為一位患者診治,診斷正確者獲勝!」皇後朗聲說道,「而這位患者不是別人,正是太妃娘娘,她老人家年輕時常年陪侍先皇征戰在外,先皇病逝便在皇陵守墓,如今年紀大了飽受舊傷新病的困擾,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讓宮中太醫診治,可是太醫院幾乎束手無策,所有你們兩個也只需診斷病情即可,但是若能開出方子,治愈太妃娘娘皇上另外重重有賞!」
皇後說罷便有小太監抬著原本坐在皇室看台上的老太妃,蘇桐注意過這位老人,從開宴之時起便不時咳嗽!臉色也是不正常的潮紅,坐在軟座上,還要人不時扶著些,以免她歪倒下來。
此刻她躺在藤條春凳上,因為挪動位置顛簸又讓她咳嗽不止,好不如意咳完,口齒不清的說道,「兩位女女圭女圭,下手輕點呀,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經不起——折騰!」
蔣夢琪朝著她壞壞一笑,頑皮道,「琪兒這女女圭女圭年輕,下手沒個輕重,太妃娘娘包涵喲!」說著揉揉自己的手做摩拳擦掌的樣子,當然她聲音很小,除了太妃和夏之荷別人听不到。
夏之荷看著蔣夢琪的眼神幾分輕蔑,這般無理,怎能勝任太子妃!
「診斷開始!」女官宣布,蔣夢琪微微一笑,清聲說道「上一局夏小姐讓夢琪先來,禮尚往來,這一句就由夏小姐開始!」
眾人向蔣夢琪投去贊賞之色,張弛有度,不愧是世家閨秀,輸贏都處處得體。
夏之荷這次一點也不推拒,蹲開始檢查,左手號脈之後,開始右手。夏之荷換到另外一邊。
太妃的手臂像是常年的僵著,不好把脈,夏之荷看了一眼,一個用力扯出來,蔣夢琪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咯」一聲,不免皺了皺,下手這麼重!
夏之荷輕輕道,「太妃娘娘,為了準確診脈只能這樣,還請見諒!」
老太妃疼得說話更加不清晰,依依呀呀的,蔣夢琪面露一絲不忍之色,夏之荷把完脈開始檢查別處,蔣夢琪忙蹲替太妃揉揉被扯的胳膊,一點一點輕重適宜,太妃的申吟聲漸漸小了很多。
眼瞳,舌苔,腳底板……一處處都被夏之荷檢查過後,她取了宣紙開始記錄癥狀,對蔣夢琪道,「之荷已檢查完畢,蔣小姐可以開始了!」
蔣夢琪對老太妃扮了個鬼臉,氣勢洶洶的說道,「本姑娘要開始了喲,哼哼……」
老太妃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從剛剛這小妮子為自己揉胳膊可以看出她心軟著呢,不過是貪玩了些。
蔣夢琪一手搭在太妃的左手脈搏出,片刻心中一驚,怎麼可能?又去搭了搭另外一只手的脈,還是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自己診斷錯誤,再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
蔣夢琪額頭上開始冒出密密的汗珠,老太妃道,「女女圭女圭,你診治不出我老婆子的病也是正常的,我這病呀,都沒人能治了!」
蔣夢琪故意瞪了她一眼,繼續看眼瞳……等全部都檢查完,夏之荷早已好整以暇的立在一邊。
蔣夢琪問道,「夏小姐可有發現什麼不對?」
「沒有,太妃就是生了一種怪病而已!」夏之荷揚起驕傲的頭,「不過為了比賽公平無可奉告!」說罷轉身離去,蔣夢琪一臉茫然!
女官宣布道,「檢查完畢,請兩位各自分析癥狀,記錄醫案,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將各自的診斷結果呈上來!」
太監上來把老太妃抬下去,老太妃意味深長的蔣夢琪眨眨眼,蔣夢琪也沒在意,她實在想不通怎麼會這樣,罷了,先下去再說。
這一局兩人是可以回自家亭子的,反正只有這二人做了檢查,旁人都隔得很遠,看不見癥狀,也幫不上什麼忙。
蔣夢琪抱著醫案回了亭子,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蔣玉菡不在亭子,蘇桐問道,「表姐可有什麼疑惑?」
蔣夢琪點點頭,把醫案交到蘇桐手里,蘇桐一看一片空白,什麼也沒記錄。
蔣夢琪低聲在蘇桐耳邊說了一會兒,蘇桐先是詫異,而後道,「桐兒沒有給老太妃貼身診斷,無法做出判斷,但是表姐既然已有答案就應該相信自己!」
蘇桐听了蔣夢琪敘述,直覺告訴她,夏之荷應該有跟蔣夢琪一樣的疑惑,只是那女子心急端得深沉,還誤導了蔣夢琪,所有蔣夢琪越發對自己的答案不自信!
「好!」蔣夢琪說道,大筆一揮在醫案上寫上幾個字,提前將醫案交給了亭子外等候呈醫案的太監。
蘇桐朝蔣夢琪點點頭,蔣夢琪坐下,掏出懷里的金簪子晃了晃,道,「你可一定要保佑我贏哦,不然今天我就丟臉丟大發了!」
蘇桐見蔣夢琪對著金簪子說話,問道,「表姐還留著這金簪呢?」
「由不得我不留呀!」蔣夢琪解釋道,「我上次把它扔出窗外了,結果睡了一覺,這簪子又自己回到了我的衣服里,甩也甩不掉,既然它這麼神奇,我就讓它保佑我勝出!」
蘇桐沉思,到底是誰在跟蔣夢琪捉迷藏,沒有惡意也不獻身,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風格跟那廝還真是很像,難道就是他的哥哥太子殿下蕭正風?
一聲鳴鐘,遞交診斷結果的時間到,夏之荷往這邊撇了一眼,將自己手中的醫案遞給了侯著的太監。
太醫院的老學究們都打開答案,朝女官說了幾句,女官便上前宣布,「第三局的比試結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