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胡晨陽才回到宿舍,抓緊時間睡覺,七點多鐘,又讓電話叫醒了。
看看來電顯示,是伍青青的。
胡晨陽一下就清醒了︰「姐,你起來了沒?我過去陪你吃早餐。」
「好啊,我等你。」
胡晨陽匆匆起來,洗了個熱水澡,刮了胡子,將衣服丟進洗衣機,這才下了樓,「打的」去了望江賓館。
胡晨陽先在餐廳部安排好了二個人的早餐,這才來到伍青青房間,房門是開著的,伍青青正在看電視。
「姐,昨晚休息得好吧?」
「還好,你呢?」
胡晨陽苦笑一下︰「基本上沒睡。」
「啊?」
「不光是我沒睡,很多人都沒睡。」
「出什麼大事了?」
胡晨陽沒有回答,道︰「走,下去吃早餐,我也餓了。」
二人下到餐廳,進了一個小包廂,服務員已經守候在包廂內了。
服務員認識胡晨陽,恭敬地叫了一聲︰「胡主任好!」
胡晨陽微笑道︰「你好。就二個人,你也不用在這了,需要時,我再叫你。」
服務員也就退出了。
胡晨陽動手給伍青青盛了碗稀飯,然後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早餐很豐盛,伍青青卻只吃了一點,胡晨陽胃口卻很好。他在喬家也是那樣,胃口總是那麼好,還不發胖,這就是練功的好處了。
胡晨陽有功夫,且是道家功夫,這事還是伍信告訴她的。伍青青猜測,胡晨陽的道家功夫應該是玄青道長傳給他的。
想到玄青道長,伍青青想起一件事︰「哎,晨陽,上次,玄青道長開了二十個藥方,我都請宋教授看過了,我們初步篩選了二個方子,準備重點研發。」
胡晨陽很高興︰「那二個方子啊?」
「一個是跟治療感冒有關的,人一感冒,痰就特別多,中醫叫濕毒,玄青道長開的方子對排除濕毒效果特別明顯,如果成功開發出來,是一個很好的純中藥制品。」
「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治療紅斑狼瘡的。」
「紅斑狼瘡?」這讓胡晨陽想起了昨晚的事,那個廖細民的妻子就是得紅斑狼瘡死的。
伍青青有點神秘地道︰「其實,還不止是治療紅斑狼瘡,紅斑狼瘡本身就是免疫系統的病,患者的身體抵抗力特別差,我們做了些試驗,用了玄青道長的藥,患者的身體抵抗力有明顯增強。這個結果,讓宋教授很激動,他說,這個方子恐怕不止可以治療紅斑狼瘡,或許還可以用在治療艾滋病方面,因為那些得艾滋病的人,身體免疫機能下降,這個道理是相通的。」
胡晨陽听明白了,道︰「哎呀,姐,這要是成功了,那真是造福人類了。」
「是啊!」伍青青道,「謝謝你,給我推薦了玄青道長這樣的高人。」
「十道九醫」,胡晨陽道,「道家與醫學的淵源,還是相當深厚的。」
伍青青道︰「以前樹軍最討厭道家,搞得我也跟著討厭,現在,我覺得,道家還真有一些了不起的東西。」
胡晨陽點點頭︰「樹軍討厭道家也有她的道理,道家也確實有許多迷信的、糟粕的東西,其實,也不光是道家,就是儒家,所謂正統文化,也有很多封建糟粕的東西。」
「是,」伍青青道︰「我就不喜歡儒家學說,冠冕堂皇,其實特虛偽!」
「哎,」胡晨陽很贊成,「不但虛偽,而且誤國誤民。」
「能讓我佩服的人不多。」伍青青道,「宋教授是一個,現在加了個玄青道長。」
胡晨陽微笑道︰「其實,每個人都有他的長處,都有值得佩服的地方。」
「每個人?」伍青青跟他抬扛︰「剛生下的嬰兒,也值得你佩服嗎?」
「當然!」胡晨陽一本正經地道,「嬰兒的生存狀態,才是最好的狀態呢,他們餓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不舒服了,不高興了,就哇哇大哭,從不在意別人的想法,也用不著討好誰,哎呀,太值得佩服了。」
伍青青笑道︰「你真能忽悠!」
伍青青告訴胡晨陽,今天,她還要去一趟老君觀,有些事,還要當面向玄青道長請教。
胡晨陽當然知道,伍青青希望胡晨陽能陪著她去老君觀。
胡晨陽有些為難︰「姐,現在是非常時期,昨晚又出了點緊急情況,我走不開。」
伍青青很是復雜地看了胡晨陽一眼,沒再說什麼。
……
送走伍青青,胡晨陽回到市委,向汪書記匯報了昨晚的情況以及區里的措施。
汪國本听了,比較滿意,道︰「連夜采取行動,這是對的。」
「是。區里的同志還是很有責任心的,態度也很堅決。」
「恩,你也辛苦了。」
「我沒事。」胡晨陽道,「過二天,如果一切順利,廖細民也出了院,汪書記可以到廖細民家里去慰問他一下?」
「好,你安排。」
「是。」
「昨晚,市政府去了人沒有?」
「沒有,只是值班室打了幾個電話詢問。」
汪國本搖搖頭︰「這就是差距啊。」
……
原本打算炒掉廖細民的那家建築公司的老板姓陳,叫陳喜,為了廖細民的事,萬區長把他找去,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道︰「你知道你捅了個什麼漏子嗎?要是全市的‘拐的’司機都借機鬧事,我這個區長當不成了,我先就要整死你,你信不信?!」
萬區長發了火,讓陳老板意識到自己真是捅了個大漏子,很有些惶恐︰「萬區長,是我不對,是我不對。還能挽回麼?」
萬區長等的就是這句話,道︰「這樣,你到醫院去,去給那個廖什麼賠禮道歉,態度一定要誠懇,要答應他,只要他願意,可以在你的建築公司干到退休」
「我去,我馬上去。」
「這還差不多,去吧。」
……
廖細民自殺的消息封鎖得不錯,一連幾天,市里清理「拐的」的工作照常進行,沒有什麼人鬧事。
街道上能看見的「拐的」已經不多了,清理「拐的」的工作進入掃尾階段,電視節目里,一些市民也對著電視台的攝像機鏡頭說︰「沒有了拐的,出門、騎車方便多了,也安全多了,道路都好象寬敞了,我們廬陽更漂亮了。」
廖細民怎麼也沒想到,由于他的「一念之差」,反倒「因禍得福」,這幾天,區里的領導和街道的領導來了不少,送來不少慰問金,那個陳老板更是天天往醫院跑,很是誠懇地給他賠禮道歉,還送了二千元,還說要給他加工資,加到每月一千元,還承諾要讓他在建築公司干到退休。
連兒子、女兒學校的校長和班主任都來看望他,表示學校將重點幫助二個孩子,同學們還給二個孩子捐了款,錢雖然不多,情意重啊。
讓廖細民做夢都想不到的是,市委書記汪國本還親自到他家里來看望、慰問他,區里的書記、區長,街道主任,還有「殘聯」的,還有電視台、報社的記者,都來了,一大伙人呢,屋里容不下,許多人只好站在外面。
胡晨陽注意到,廖細民住在一棟低矮的房子里,光線不好,屋里家具也很簡陋,最值錢的大概是那台14英寸的黑白電視機,家里只有二張床,姐弟倆是擠在一張床上,牆上貼著幾張獎狀,是女兒、兒子在學校得到的三好學生獎狀。
汪書記還特意察看了獎狀,夸獎孩子學習好,「很爭氣!」
廖細民的女兒小英懂事地洗了些水果,當然,並沒有哪個領導真會去吃。這些水果,其實都是這些天前來慰問的領導帶來的,一家人舍不得多吃。
廖細民說了一句話,讓人听了心酸︰「這些天,二個孩子高興了,以前從來沒吃過的水果,都吃到了」。
汪書記很和氣,稱廖細民為「老廖」,還問他︰「老廖,你開‘拐的’開了幾年?」
廖細民答道︰「三、四年吧?」
「開‘拐的’收入怎麼樣?」
「還可以,逢年過節,收入更多一些。」
「收入越多,也越辛苦不是?」
「那是。」
汪書記緊拉著廖細民的手,還輕輕拍打著,然後,很是動情地對大家道︰「廖細民同志是個殘疾人,但是,他一直在依靠自己的雙手,辛勤養活一家人,真是不容易啊!」
廖細民的手就這樣被汪書記拉著,拍打著,也不敢縮回來,腦子也有些發蒙,不知道說什麼,只會道︰「謝謝。」
汪書記道︰「老廖啊,市里決定清理‘拐的’,給你們這些‘拐的’司機造成了生活困難,黨和政府已經考慮了這些,也采取了一些措施,請大家放心,困難是暫時的,政府不會對你們放任不管。同時,也要請廣大市民理解,市里決定取消‘拐的’,也是不得已的,一個日益擴大的城市,如果放任‘拐的’發展,這不是進步而是倒退。取消‘拐的’,是為了創造更好的招商引資的環境,是為了將我們廬陽建設成一個更加文明、美麗的城市,也是為了保證老百姓出行的安全,從根本上說,還是為了廬陽的發展,為了全市人民有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
胡晨陽就在汪國本身後,听到這句「放任‘拐的’發展,這不是進步而是倒退。」心道︰「這就是汪書記講話的風格,如果是書面講話稿,他會同意寫上這句話麼?」
汪書記還當著大家的面,囑咐區里和街道的領導說︰「黨和政府要時刻關心弱勢群體,幫助他們克服困難,這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要有專門的機構和人員負責。」
幾個區委領導連連稱是,表示請汪書記放心,一定會加大幫扶力度。
廖細民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在這些善于作秀的領導面前,只會不停地說「謝謝!」
當晚,電視台就播出了汪書記慰問廖細民一家的新聞。第二天,市里的《廬陽日報》發了新聞特寫《市委書記的囑托》。
胡晨陽注意到,汪書記看了報紙,用紅筆在標題上打了個「?」號。
有問題?胡晨陽琢磨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囑托」二字讓汪書記有些不快,「囑托」,有交班的意思麼。
胡晨陽也是搞過實習記者的,他想,如果是自己來寫這篇文章,標題或許可以改為《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
後來,事情過去了很久,胡晨陽都忘不了廖細民躺在病床上的情景,同時,也有些後怕︰如果,那個晚上,廖細民沒搶救過來呢?他的死亡會引發什麼後果呢?實在是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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