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辛榮的機會（下）
辛榮回到「狗窩」時，妻子夏尤芬已經在家里了，她是騎電動車回來的，而他是步行回來的，自然是她先到家里。
夏尤芬確實長得漂亮，是縣地稅局頭號美女，尤其是穿著稅務制服一臉微笑的形象，還曾經上了省稅務雜志呢。所以，局里會把她放在稅務大廳，很養眼
辛榮這人，在對待夏尤芬的問題上，確實有點給男人丟份，沒辦法，他就是喜歡她，夏尤芬平時使點小性子，發點脾氣什麼的，他早習慣了，在談戀愛時就久經考驗了，那時他還承諾過︰「你永遠是對的，我服你」
辛榮道︰「你回來啦？」
夏尤芬「恩」了一聲，道︰「我們離婚吧。」
又是離婚掃興啊。
不過，離婚的話，從她嘴里也不是第一次說了，辛榮也不在意，道︰「都老夫老妻了，算了。」
夏尤芬爆發了︰「誰跟你老夫老妻？辛榮，你自己不爭氣，還要害我一輩子啊？」
按照以往的經驗，如果他跟她吵，那就又是一場口水大戰，吵到最後，她又要回娘家。所以，今天辛榮忍住了，任她發泄，不作聲，不回應。
夏尤芬也不吵了，道︰「辛榮，我已經想好了，我們性格不合，勉強過下去，大家都痛苦，還是離婚吧，對你，對我都好。」
今天的夏尤芬，跟往日還真不一樣，多了份冷靜，冷靜中透著冷漠，也透著決絕。
辛榮似乎第一次發覺，她眼里的那種「冷」，讓他陌生，也讓他震驚。
以前，辛榮不在意她的小性子，是因為他相信那只是性格問題，吵過了就好，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如果一個女人根本不再愛你，甚至厭惡你了，那麼，作為一個男人，就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辛榮也嚴肅了︰「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離婚？」
「離早就想離，我越想越後悔，早幾年就應該離」
辛榮發狠道︰「夏尤芬，你天天說我無能，沒本事，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樣子？我為什麼會得罪程昌修那個小人？」
「你說為什麼？還不是你自己不會做人？」
「我是不會做人，但是你知道他要我做什麼？」
「做什麼？」
「程昌修要我把你‘讓’給鄭文學，這麼無恥的事，他要我做，我不肯，他就報復我。」
夏尤芬愣了︰「還有這種事？」
「這種事，我都不好說出口。」
之所以從不跟妻子說這件事，辛榮也是擔心，自己的妻子听說縣委書記看上了她，會不會動搖了呢？那自己真就被人戴上綠帽子了。
夏尤芬想了想︰「你編故事吧？程昌修是鐘建國的人，鐘建國跟鄭文學斗得厲害，他怎麼會討好鄭文學？」
「你不懂，」辛榮道，「鄭文學是後來才跟鐘建國翻臉的。」
辛榮還記得，當時他听懂了程昌修的意思之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漲紅著臉道︰「程主任，你說什麼呢？我辛榮做不出這麼無恥的事。」說罷，揚長而去。
從此，程昌修小動作不斷，偏偏鐘建國作興此人，對此人言听計從。
夏尤芬想不到，自己的男人混得這麼差，竟然都是因為她的原因
這個說法可信嗎？她無法證實。他為什麼早不說呢？是不是他不願意離婚而編出來的理由呢？
想到這，夏尤芬堅決地道︰「你說什麼都晚了，我們在一起，好不了，還是早點分手。」
辛榮原以為，夏尤芬會因為他為她忍受了那麼多委屈而感動，卻沒想到，她根本不信。或者，就是信了，人家也還是要跟你分手。
夏尤芬又加了一句︰「還是離吧，你要真不離，我就上法院了。」
辛榮的最後一點男人的自尊被激發出來了，他冷冷地道︰「真要離啊？」
「離」
「到時不要後悔？」
「王八蛋才後悔」
「你說，怎麼離？」
夏尤芬道︰「房子、家具我都不要，我就帶走我的衣服，電動車，存款歸我，還算公平吧？」
公平
是，房子、家俱都給了他，存款當然應該給她，確實公平。
她不多要什麼，這也說明，她離婚的決心有多大了。
這樣一想，辛榮的心都寒了。
辛榮心一橫︰「隨便你了。」
夏尤芬沒想到辛榮主次居然就答應了，趕緊問︰「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你說呢？」
「早辦早了，你要有時間，下午就去。」
辛榮一咬牙︰「下午就下午」
……
下午，已經辦妥離婚手續的辛榮和夏尤芬從街道婚姻登記處出來，辛榮冷冷地說了一句︰「你會後悔的。」
夏尤芬沒有作聲，騎上電動車，走了。
辛榮目送夏尤芬遠去，又在心里狠狠地道︰「夏尤芬，你會後悔的」
他憑什麼讓她後悔呢？一個男人，憑什麼讓蔑視自己、背離自己的女人後悔呢？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
他想到了新來的縣委書記，他有預感︰這或許是他的一次機會，一次強大起來的機會。
他幾乎是強制自己冷靜下來，要好好準備「功課」，如何應對新書記的考核？
……
由于秘書人選還沒定，黃勵平就臨時充當了胡晨陽的秘書，包括文件的傳遞、工作安排等。
這段時間，黃勵平也忙，要管整個縣委辦，還要兼做胡書記的秘書。
是要考慮秘書的事了。
胡晨陽對黃勵平道︰「黃主任，通知辛榮，讓他來見我。」
「是。」
通過這二天的接觸，黃勵平已經知道︰胡書記明知辛榮是被鐘建國淘汰了的秘書，仍要考察他，而且是優先考察，這說明什麼？說明胡書記愛才，也說明胡書記不怕得罪鐘建國。
胡書記這是要做給鐘建國看，還是要做給全縣的干部看？這幾天，與胡書記多有接觸，黃勵平覺得，這個新書記看似平和，偶爾**鋒芒，是個厲害角色，恐怕不是鐘建國所能操控的。黃勵平還真不希望縣里的書記、縣長斗起來，真要斗起來，他這個不是常委的縣委辦主任夾在中間，就難做了。尤其是「入常」一事，如果得不到大多數常委的支持，希望不大。
鐘建國那伙人的手段，黃勵平是知道的，如果得罪了他們，會是什麼結果？
黃勵平不敢再往下想，打了電話，讓辛榮到縣委來一下。
……
辛榮再次走進胡書記辦公室時，胡書記正在看文件，頭也沒抬。
這個陣勢，辛榮是見過的，領導麼，還是要擺擺架子的。
辛榮就這麼站著，並不覺得難堪。
過了幾分鐘，胡晨陽抬起頭來，象是才發現辛榮，也沒起身，道︰「來啦？坐過來。」
辛榮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腰挺得直直的。
胡晨陽道︰「我給你的材料，看了沒有？」
「看了，反復看了幾遍。」
「反復看？」胡晨陽微微一笑，「既然是反復看，那應該是有些心得了？」
「是。」辛榮卻並不急于道出他的「心得」。
胡晨陽暗自點頭︰「此人不卑不亢，還算難得。」
胡晨陽道︰「說說看，有什麼心得？」
辛榮道︰「有創新思維。對縣域經濟的現狀把握得很準，對三農問題的認識非常之深刻。我知道，政府工作報告是一個寫作班子完成的，但是，它也體現了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的發展思路和執政理念，一個報告，如果領導的意圖、領導的風格甚至個性化語言都融入其中，那這就是一個精彩的報告，我覺得，你給我的這份材料，就是一個精彩的報告。說實話，我在德修縣工作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出色的報告。」
胡晨陽點點頭︰「鄭文學原來的秘書，能力如何？」
辛榮道︰「高峰是個人才，名符其實的‘德修一支筆’，我不如他。」
想了想，又道︰「如果你給我的材料是你的秘書寫的，那這個人很厲害，比高峰更厲害。」
胡晨陽不置可否，而是問︰「具體說說，你為什麼不如高峰呢？」
辛榮道︰「其實，文筆都差不多，高峰更會做人。」
「會做人嗎？」胡晨陽反問，「會做人，怎麼鄭文學出事，他也跟著出事了呢？連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守住，這叫會做人嗎？」
辛榮听了，眼前一亮︰「我懂了。」
胡晨陽道︰「一個人，在逆境中要有自信；在順境中，則要低調。我們廬陽市有位老秘書，能力很強，就是性格過強，吃了很多虧，到快退休了，才想明白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我跟你分享一下︰他說，到老了，才明白‘虛懷若谷’是什麼意思，虛懷若谷，不光是我們理解的虛心，它還有二層更深的意思︰一是心胸開闊，二是有一種包容一切的善意。」
辛榮努力理解著胡書記的話，想了一會，才道︰「善意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虛懷若谷居然還包含了對人的善意，確實很有道理，很有境界。」
「對，境界。」胡晨陽道，「有時間，你也可以看看老子的《道德經》，《老子》強調︰‘上德若谷’這個谷，就是虛懷若谷。確實跟修養、跟境界有關。」
胡晨陽這一席話，讓辛榮受益匪淺。這種做人的道理，以前聞所未聞。
辛榮誠懇地道︰「胡書記，我听懂了，從今以後，我要月兌胎換骨，重新做人」
胡晨陽搖頭道︰「沒有那麼嚴重，不需要重新做人，如果能讓人覺得︰這個人好象換了一個人一樣，那就很好了。」胡晨陽在說「好象」時，特別加重了語氣。
辛榮會心地笑道︰「是。」
胡晨陽這才道︰「從明天起，你就過來給我當秘書。」
「是。」
想了想，辛榮道︰「我個人有件事，要報告胡書記︰我前幾天離婚了。」
胡晨陽有些意外，看著辛榮。
辛榮道︰「不是我願意離婚的，是被逼無奈，是很恥辱地答應跟她離婚的。」
胡晨陽點點頭，表示听明白了。
辛榮接著道︰「胡書記，我不希望有人誤會，說我是因為當上了縣委書記秘書，就鬧離婚，那樣，對你的形象也不好。」
「這樣啊？」胡晨陽道，「那你趕緊那你離婚的消息傳出去，下個星期再過來上班。」
「是。」
……
當天，縣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辛榮離婚的消息。
「辛榮到底是讓夏大美女給甩了」這是大家比較一致的結論。
許多人都同情辛榮，覺得這小子是很倒霉，越混越慘，官場失意，情場也失意。
縣政府主任程昌修听了，心情很復雜，怕辛榮想不開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悄悄吩咐政府辦的人，多注意辛榮一下，多勸勸他。
辛榮呢，真是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整天長噓短嘆，很消沉
周一，又傳來一個消息︰辛榮調縣委辦工作，擔任胡書記的秘書。
這下，許多人傻眼了︰「我x，辛榮這小子轉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