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走訪西鄉片（下）
第三站，就是湯湖鄉了，湯湖鄉的經濟在全縣36個鄉鎮中可以排在中間位置。
胡晨陽一下車就道︰「先不急著進鄉政府，听說你們湯湖有溫泉，先去溫泉看看。」
書記劉勇呵呵笑道︰「行，我給胡書記帶路。」
溫泉是在東馮村，這里的溫泉，是由若干個地下泉眼中涌出的熱水形成的，泉眼的位置是在半山上，順流而下，流經東馮村時，溫度其實已經降下來了，冬天只有30幾度，熱天有四、五十度，而在泉眼的位置，水溫達到七、八十度。所以，要開發溫泉的話，當然是越接近泉眼越好，但同時也增加了難度和費用。
村里的人是不喝溫泉水的，因為水里含有硫，有一股較強烈的硫化氫氣味，所以，守著這天然溫泉，村民還得另外打井取水飲用。
千百年來，這些地下的熱水就這麼白白流掉了。
胡晨陽道︰「老劉，你們想過要開發這里的溫泉旅游嗎？」
「當然想過。」劉勇道，「前二年就想，當時鄭書記說，不急，路都沒修好，誰來泡溫泉？當時，全縣都在咬著牙修路，縣里、鄉里也確實拿不出資金。後來，路修好了，我們再次提出開發溫泉，當時，鄭書記有個想法︰想搞一個溫泉旅游股份公司，讓全縣的干部都來集資入股，縣級干部出多少？科級干部出多少？一般干部出多少？都有標準，旅游的收入，就給全縣干部搞福利了。」
胡晨陽听了，覺得新鮮，鄭文學居然有這樣的想法。細一想，鄭文學有籠絡人心的意思？
胡晨陽心道︰「如果有機會見到這個鄭文學，真要問問他是怎麼想的？」
劉勇接著道︰「鄭書記這個想法在縣里提出來以後，大家的反應不一樣，有的認為不錯，有的怕集資款會打水漂，還有人認為︰搞旅游開發，應該是讓當地老百姓受益，怎麼搞成全縣干部的福利？老百姓會怎麼想？」
胡晨陽道︰「誰投資，誰受益。盡快把溫泉開發出來，帶動旅游，就能讓當地老百姓受益啊。」
劉勇道︰「縣里的意見不統一，議而不決，後來鄭書記又出事了，這件事就耽擱了。」
胡晨陽問︰「鐘縣長的意見呢？」
劉勇道︰「這事還是怪我，一開始就是找的鄭書記，再去找鐘縣長，鐘縣長听都不想听。」
劉勇當然還有沒說出的意思︰鐘建國認為劉勇是鄭文學的人，不可能幫他。
胡晨陽又問︰「旅游局的意見呢？」
劉勇道︰「旅游局說，溫泉旅游要立項，是件大事，縣里不定下來，他們不好說什麼。」
胡晨陽道︰「有些事，就是要去做，如果老是停留在空談階段，可能永遠也談不出一個所以然。」
劉勇道︰「也怪我，老是想得到縣里的支持，反而被縣里耽誤了。」
胡晨陽道︰「想得到縣里的支持，也沒什麼錯，但是，首先是你們自己思路要清楚。思路不清，很難下決心；下不了決心，工作怎麼往前推進？」
「是，」劉勇道，「胡書記，你看，這個溫泉開發應該怎麼搞？」
胡晨陽道︰「首先，縣里支持，也只是在政策上支持，在服務上支持，你們鄉里拿不出錢，縣里同樣也拿不出錢，還得大家來想辦法，所以，只有招商引資，是不是這樣？」
劉勇道︰「是，看來只能招商引資了。」
胡晨陽道︰「那就定了，招商引資，這個決心不就好下了嗎？至于如何開發，如何定位客戶群體，主要是由投資方來考慮了。」
劉勇搓搓手道︰「到那去找投資商啊？」
胡晨陽道︰「這個你別擔心，只要項目好，宣傳工作做到家，不怕沒人來投資。」
回到鄉里，已經是晚上了，吃了晚飯，開會听匯報，劉勇匯報完以後，鄉長王奎清簡單補充了幾句，倒是其他人說得還多一些，黨委委員兼婦女主任賀芳芳的發言，引起了胡晨陽的注意。
賀芳芳說︰「我們湯湖鄉有溫泉，大家都想著搞溫泉旅游，這個是不錯，但是，還不知道那一年能真正開發出來，能讓村里、鄉里的老百姓受益。所以，我在想︰溫泉水是熱的，能不能用在農業生產上？我到縣里農業局打听了一下，他們說，有的地方利用溫泉水養魚，有成功的經驗。還有的地方用溫泉養甲魚，听說，甲魚是要冬眠的，但是有了溫泉，甲魚就不冬眠了，冬天也能長個。」
胡晨陽听了，幽默地道︰「那好啊，甲魚冬天還長個，那可真是大王八了」
大家哄然大笑。
胡晨陽道︰「賀主任，你的想法很好溫泉養殖業，要成為我們湯湖鄉農業發展的一大特色，鄉里要立即安排，培養和扶持養殖大戶，不懂技術，可以到外面去學，縣農業局也要幫助指導。」
散會以後，胡晨陽又找幾個鄉領導談話。
鄉長王奎清道︰「胡書記，說實話，這幾年，我是沒心思在鄉鎮干事。一直想調回縣里。為了調回縣里，我還給鄭文學送了禮，鄭文學一出事，我送的錢都打了水漂，但也就是因為還沒來得及調走，紀委反而沒追究我的責任。」
說到這，王奎清苦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我算是幸運呢，還是倒霉？」
胡晨陽道︰「老王，湯湖鄉發展比較慢，跟你這個鄉長不安心在鄉里工作，有沒有關系？你有沒有責任？」
「有。」王奎清倒也敢于承認，道，「但是，劉書記也有責任，早二年，我就提出要上溫泉旅游，不能等，劉書記不听，非要依靠縣里，非要听鄭文學的，甚至還想通過全縣干部集資來搞，這個太可笑了。現在好，劉書記把鐘縣長也得罪了，縣長都不支持，我能干成什麼事？還不如早點調回縣里，胡書記，我是真有困難，兒子讀高中，要參加高考，我常年不在家里，對兒子的學習幫不上忙，我對不起兒子。」
听得出，王奎清家里是有一些困難，但更重要的是，他對劉勇不滿意，對湯湖鄉在縣里的處境有些憂心，信心不足。讓他繼續跟劉勇搭班子，是有些不合適？
接著，胡晨陽又找了賀芳芳談話。
胡晨陽道︰「芳芳，听得出，你很有一些想法，剛才有些話可能在會上不好說，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敞開了說。」
賀芳芳道︰「胡書記，我主要是著急，鄉里守著這麼好的溫泉，卻發展不起來。」
胡晨陽道︰「你對書記、鄉長怎麼看？」
賀芳芳道︰「劉書記人還是不錯的，就是過于穩重，有等、靠、要的思想；王鄉長這人，水平是有，就是不大安心在鄉里工作，老想調回縣里，在鄉里不大管事。」
胡晨陽點點頭︰「看到你，讓我想起過去的一個同事，也是鄉里的婦女主任，現在已經是鄉黨委書記了，她的成長，就是一條，踏實肯干。在鄉鎮干不好工作的人，我不認為他換一個地方就能干好。」
賀芳芳道︰「胡書記，我一參加工作就在鄉鎮，像我們這些鄉鎮干部，不好好在鄉鎮干，還能有什麼出路？」
胡晨陽道︰「干不好，或者說不好好干，肯定是沒有出路的，干好了，就有出路。」
賀芳芳嘆了口氣︰「胡書記，你可能不知道，德修縣的女干部隊伍，特別復雜，名聲也不大好，說什麼的都有。」
通過賀芳芳的敘述，胡晨陽得知，在德修縣婦聯，婦聯主任李蘭是老縣長呂文德的愛人，年齡偏大，基本上不管事了，實權都掌握在一個叫雷綺莉的副主任手里，這個雷綺莉不是本地人，原先是開發區的干部，先是提了開發區辦公室副主任、主任，幾年時間就當到了縣婦聯副主任。雷綺莉很厲害，在縣里專走上層路線，一些在職領導的夫人都被她籠絡了。經她出面，有些領導夫人在鎢礦有股份，參與分紅。
胡晨陽听了，有些奇怪︰「這麼核心的機密，賀芳芳怎麼會知道？」
想了一下，胡晨陽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賀芳芳道︰「我有個死黨，叫晏曉敏，是在縣婦聯工作，原來是要提拔的，被雷綺莉擠掉了，她知道一些情況。」
胡晨陽點點頭，記住了這個名字。
賀芳芳道︰「我們德修縣的女干部，幾乎人人都有傳言，要麼是書記、副書記的情婦，要麼是縣長、副縣長的情婦，真真假假，真是要命」
……
西鄉片之行，工作節奏之快，強度之大，都是辛榮等人沒有經歷的。
越往回走，越接近縣城，經濟條件相對越好，鄉鎮企業也發展得好一些，但真正能稱之為支柱型產業的鄉鎮企業，基本上沒有。
在車上，胡晨陽問縣長助理陳凱︰「老陳，一路走來，你有什麼感想？」
陳凱道︰「最深的感受，就是各鄉鎮都有自己的特點和特色，都蘊藏著發展機會，就象你說過的，真是有很多機會，不光是簡單的農業發展，其實是綜合發展，有工業，有農業，也有旅游，有招商引資項目。通過這次下鄉，可以說，看得更清楚了。」
胡晨陽點點道︰「不錯。黃主任，你有什麼感想？」
黃勵平道︰「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胡書記對鄉鎮太熟悉了，你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讓我學到很多東西。」
胡晨陽微笑道︰「黃主任跟著下了幾天鄉，學會了表揚領導。」
大家哈哈大笑。
胡晨陽又道︰「辛榮，你也說說，有什麼感想？」
辛榮道︰「西鄉片在全縣還是經濟相對落後的地方，居然有這麼多、這麼好的發展機會，以前我是不太清楚的，這次跟著胡書記下鄉鎮，我的收獲也很大，學到很多東西，我想，不光是我們幾個有收獲，就是那些鄉鎮干部，也應該打開了思路，思想上，觀念上，應該都被胡書記攪動起來了，思路更清楚了，有些工作會很快推動起來的。」
「恩，」胡晨陽道，「有些工作會推動起來，但推動得快不快，效果如何，還要看，先不要太樂觀。」
ps︰又到月底了，《官僚》還在繼續，德修縣的情況也越加復雜，更多的人物即將登場。真正的好書，就是平淡中見功力，能慢慢品出一些滋味。
向讀者報告一下︰《官僚》的訂閱數據，均訂已經過千了，但「首訂」距2000的要求還差80多個，懇請還沒有訂閱的讀者，好歹支持一個「首訂」吧，具體說，就是訂閱《官僚》第三卷第五十一章，最多也就是幾角錢的事啊，這可是關系到本書能不能「封面推薦」啊，請支持一下吧。
感謝大家對《官僚》的支持，感謝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