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你們都是娘家人
胡晨陽來到市委政研室時，市委秘書長畢建敏和市委辦主任李運成也都來了，他們也都存了個念頭︰胡市長此時來到政研室，是一般性地來走走、看看，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除了出差在外的，市委政研室還有十來個人在家，加上市委分管領導，一個小會議室坐滿了。
政研室主任毛秉章向胡市長一一介紹了政研室干部。
畢建敏道︰「呵呵，胡市長剛到鄖城沒幾天，就來到我們市委政研室，可見胡市長對政研室工作的高度重視，下面，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胡市長作指示。」
胡晨陽微笑著做了個手勢，壓下了掌聲，道︰「今天，我來市委政研室，是有原因的，我也曾經在市委政研室工作過，來到市委政研室，就像是回到了娘家，大家都是娘家人。」
大家都笑。听說胡市長是個才子，果然，在政研室呆過，那肯定是筆桿子了。
胡晨陽道︰「這幾天，我抽空閱讀了你們政研室編的《鄖城工作研究》，有些文章相當有質量，比如，我看到了市委政研室寫的《鄖城市農業主導產業建設調研報告》，你們深入到全市五縣一市二區及武當山特區，為全市形成農業主導產業提出了建設性意見，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集體調研成果；我還看到了一篇文章，《如何在全市真正建立多元支柱產業支撐體系》，也很有見地，作者是王均同志吧？」
說到這，胡晨陽還看了看政研室的同志，似是要認識一下王均？
有人道︰「王均下鄉去了。」
胡晨陽點點頭︰「剛才畢秘書長說我對政研室工作高度重視，這是對我的表揚，呵呵，為了不讓秘書長的表揚變成一句假話、空話，我得對政研室工作提出幾點建議，請大家思考。」
「第一。要深入基層一線開展調研。**說，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這是條真理。我這人喜歡下鄉，我原先在贛源省的德修縣當縣委書記，那是個大縣，鄉鎮就有36個，在一年當中，我跑遍了所有鄉鎮，每個鄉鎮的經濟特點、干部隊伍的情況，我大致心中有數，在調查研究中了解最真實的情況，在調查研究中找到最切合實際的發展路子，在調查研究中認識、了解基層的同志，跟他們交心，交朋友，做到了這些，寫文章也好，制定政策也好，就有了底氣。」
「第二，要努力提高政策理論水平。真正從事政策研究的人，都有較高的政策水平和扎實的理論功底，但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平時勤奮學習、努力鑽研的結果。我以前的老領導，喜歡說一句話︰縣級機關，要有縣級水平；市級機關，要有市級水平，你要沒有那水平，如何指導下面工作？」
「第三，有為才能有位，任何一個部門，都希望得到領導重視，我也當過領導秘書，也在政研室工作過，想要領導對自己所在的部門高看一眼，厚愛幾分，就得創造性地開展工作，就得拿出出色的工作成績，就比如，王均同志，雖然我們還不認識，但他的文章，能讓我記住他的名字。」
這是胡市長今天第二次提到王均，大家心道︰「王均這小子要走運了？」
「第四，辦好《鄖城工作研究》，這份刊物，有些文章很有質量，但也有些文章，一般化，比較空洞，這可能跟稿源也有關系，我建議你們多發動縣委書記、縣長和市里各局、委、部的同志都來投搞，此外，你們還可以嘗試與鄖陽大學和金融系統聯合辦刊，鄖陽大學就不用說了，人才濟濟。據我所知，每個市一級人民銀行，幾乎都有一個金融研究部門，各家專業銀行也都很重視理論研究，有他們的積極參與，也會多一些視角觀察我們的經濟生活，我們的《鄖城工作研究》會提供更多有價值的好文章，會辦得更有質量。」
政研室主任毛秉章有點激動地道︰「胡市長這個建議很好，確實幫我們打開了辦刊思路啊。」
胡晨陽的這些話，是說給「娘家人」听的，但是，細究一下，也是說給更多的干部听的，要求他們深入基層，提高工作水平，「有為才能有位」，創造性開展工作，等等，有心人應該听得懂。
……
市委政研室的王均，此時正在鄖東縣下鄉，結果接到市里好幾個人打來的電話，告訴他︰「胡市長很欣賞你小子的文章，你小子要發達了。」
連毛主任都打來了電話︰「小王，不錯啊，胡市長看上你的文筆了。」
王均道︰「毛主任，感謝你在領導面前替我美言了。」
毛主任笑罵︰「你小子少來這一套！我替你美言？想得美！我還想替我自己美言，下去當個縣長、書記什麼的。」
王均嘿嘿笑道︰「那好，我記住這事了，等我將來當了市長、書記，我滿足你當縣長的願望。」
「我呸！你當市長書記，那我不得當省長、部長？」
說笑了幾句，毛主任叮囑道︰「小王啊，你能力是有，就是有點玩世不恭，這可得改改，要不，領導即使給了你機會，你恐怕也把握不住。」
王均笑道︰「說得跟真的似的。」
「說不定。王均啊，胡市長說了，他也干過政研室主任，我們都算是他娘家人。這回，說不定，他真要關照一下娘家人也說不定。總之，你好好準備一下，說不定，胡市長真讓你當他秘書呢？」
「說不定」是毛秉章的口頭禪。
王均道︰「說不定，胡市長就是順便提到了我的文章，根本就沒考慮讓我當他的秘書，說不定是你們過度解讀了胡市長的意思？」
「這個嘛，也說不定。不過，你還是要有所準備啊？」
王均道︰「要怎麼準備啊？」
毛主任道︰「這個我也不好說，你就想想︰假如我是一個領導秘書，應該怎麼做才能讓領導滿意？」
王均笑道︰「好，讓我想想，假如我是一個領導，我希望我的秘書怎樣做才能讓我滿意？」
「唉，你小子，沒個正形，行了，不跟你廢話，自己看著辦。」
……
放下電話，王均還是有些暈。
市里來了新市長，而且很年輕，王均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新市長沒來幾天，就去了政研室，偏偏自己又出差了，沒機會一睹新市長的風采。
據說，胡市長二次當眾提到他王均的名字，不知他是真的欣賞他，還是就是拿他的文章說事？
對于自己的文筆，王均很自信，他性格雖然有些「玩世不恭」，平時跟領導沒大沒小，但對于自己手頭上要干的活，卻是認真的，也正因為如此，了解他的領導，還是欣賞他的，比如毛主任，平時沒少敲打他，但還是把他當成骨干在使用的，還設法解決了他的副主任科員待遇。
王均以前在中心城區政府辦呆過，那時有點年輕氣盛，對自己的文筆也很自信，有次，區長讓他寫篇材料，他很是用心的完成了，結果，送主任審閱時，主任按他自己的意思加了些東西，在王均看來，主任加的東西大多是空話、廢話，反而破壞了他文章整體的風格，結果，跟主任爭執起來，越爭越失控，最後讓主任下不來台，以後見人就說王均這小子太傲，身上長了刺。
身上長刺的人，是不適合在領導身邊工作的，王均也知道這一點，也就不去想那種好事，幸好他文章確實寫得不錯，先是被借調到市委政研室，借調了幾年，那幾年真的是很小心，生怕領導不滿意又給退回去。
後來，終于正式調入了，這才算松了口氣。這一松氣，那股骨子里的傲氣又有所抬頭。只好自嘲︰「人不可以有傲氣，但要有傲骨。」
其實，什麼叫傲氣？什麼叫傲骨？它的界線真的是那麼分明的嗎？
現在，據說是「機會來了」，真有給市長當秘書的機會，王均也是不願意錯過的，是要有所準備啊。
為了「有所準備」，王均去了趟縣里的新華書店，一下挑了七八本書，全跟當秘書有關。
王均不無自嘲地想︰「就當是臨時抱佛腳吧？」
……
毛秉章給王均打完電話，想了想，又給胡市長辦公室打了電話︰「呵呵，胡市長，我市委政研室毛秉章。」
「哦，毛主任，你好！」
「胡市長好。是這樣，你今天二次提到王均同志，我想向你介紹一下王均的情況。」
「哦，請講。」
「王均這個人，文章功底還是比較扎實的，看書比較多，興趣也比較廣泛，肯鑽研，這是好的方面。不足的方面呢，就是多多少少給人一種恃才傲物的感覺？其實，我了解他，他本意不是這樣的，但就是有時候說話不大注意。有的人就是這樣，因為看問題比較透，有時一二句話就說到要害，有時讓人下不來台？」
胡晨陽道︰「我听明白了。」
「呵呵，其實，我也經常敲打這小子，總的來說，他比以前還是進步多了，畢竟，也三十多歲了。」
「恩，從他的文章也可以看出，他是比較深刻，當然，有時也難免有失分寸。」
「對對，分寸感是最難把握的，王均就是需要在把握分寸上再下些功夫。」
胡晨陽道︰「好，謝謝你，毛主任。」
「不客氣，胡市長，王均回來，要不要讓他去見你？」
「先不急吧，你不妨轉告他︰就讓他好好考慮一下如何把握分寸的問題，想明白了，再來見我。」
「呵呵，好，我轉告他，」
「恩，謝謝。」
放下電話，毛秉章心道︰「有點意思。」
想了想，馬上又給王均打了電話︰「王均，你給我好好听著︰剛才，我可是真的在胡市長面前鄭重推薦你了，當然，也提到了你的不足，就是有時候說話不注意分寸，胡市長讓我轉告你︰好好琢磨一下這個分寸問題，想明白了，主動去跟他談。」
「分寸」？王均道，「好，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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