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選秘書
政研室的王均，其實也是一個有心計的人，這幾天，王均下鄉，調研的主要內容，就是有關加快發展私營經濟，壯大縣域經濟的課題，這個課題，原本就在政研室的計劃之中，只是並沒有將之擺到很重要的位置，而王均正是在最新一期的《鄂省政報》上看到了胡市長的文章，立刻敏感地注意到了︰「胡市長很重視推動私營經濟和縣域經濟的發展。」
其實，這也正是王均的觀點，他也認為︰鄖城市固然有個二汽生產基地，但「二汽」的輝煌是在計劃經濟年代，這些年，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企業進入汽車產業，一汽、二汽獨大的局面早已不復存在，鄖城市如果只想靠背二汽這棵大樹乘涼，早晚會有混不下去的時候。
所以，王均提出的「構建多元支柱產業支撐體系」，與胡市長提出的加快發展民營經濟，是完全一致的。
只是，王均沒想到，自己注意到了胡市長的文章，而胡市長竟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文章，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
回到市里，王均並沒有急于去找胡市長，他覺得自己要穩住，得從容一些。
「穩」了幾天，王均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去找了政研室毛主任，道︰「毛主任，我是不是應該去找胡市長。」
毛秉章道︰「想好了？想好了就去啊。」
王均道︰「我也不知道胡市長不是有時間接見我啊？要不，你幫我問問？」
毛秉章想想也是，給胡市長辦公室打了電話︰「胡市長？我市委政研室毛秉章，嘿嘿，是我，王均他想去見你，不知你有沒時間？」
胡市長回答︰「半小時以後，讓他來吧。」
「好，好！」
半小時後，王均出現在胡市長辦公室。
胡晨陽打量著王均，身體有些僵硬，看來，還是有些緊張？
胡晨陽並沒有問他什麼「分寸」的問題，而是道︰「你那篇關于構建多元支柱產業支撐體系的文章，我看了，有些分析很到位，但是，也有個缺點︰你所謂的‘多元支柱產業支撐體系’，這話說起來你不覺得有些坳口？」
「坳口」？王均承認道︰「是有些坳口，沒想到更合適的提法？」
胡晨陽道︰「你後面那個‘支撐體系’完全可以不要，就是構建多元支柱產業，這不更簡明嗎？」
王均一怔，隨後，承認道︰「是很簡明。」
胡晨陽道︰「你說的支撐體系，當然也沒錯，但是，搞復雜了。對于鄖城市來說，還遠遠沒有到探討什麼‘支撐體系’的時候，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改變目前經濟單一的現狀，盡可能讓我們的經濟增長方式多元化，我們還處在探索、起步階段，有一個雛形，有一個明確的思路和方向就好，先不要急著談什麼‘構建體系’，你說呢？」
王均听了，很是心悅誠服︰「胡市長，你說的對，確實簡明。」
胡晨陽道︰「這就是考慮問題的角度，有時候，有些問題，不需要搞得那麼復雜，不需要太深奧，只需要凝聚共識，然後全力去做，也就是我們強調的，要有很強的執行力。」
「明白了！」王均很是服氣。
類似王均這種干部，胡晨陽在廬陽市政研室就接觸過幾位，有才，但也有些傲氣，服真有本事的人，你能指出他們的不足，就是最好的敲打，他反而服你。
如果你再給他機會，他們往往會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想法。
胡晨陽這才問︰「你成家了沒有？」
「結婚了，我愛人就是二汽的工人，她們一家人都在二汽，不過，都是普通工人。」
「哦。」胡晨陽道，「以前干過秘書沒有？」
「材料是寫過，就是沒跟領導拎包。」
「什麼‘拎包’，這都是‘旁觀者’的話，你要打算給領導當秘書，你就是當事者了，就得換一種當事者的思維，秘書是服務，領導也是服務。」
「是。」王均被敲打了幾句，覺得胡市長不但思路敏捷，說話也挺直接，跟這樣的領導工作，就給他「拎包」也心甘情願，「服務」嘛。
胡晨陽道︰「王均啊，我們鄖城有個武當山，那可是道家名山，你對道家有什麼認識？」
王均撓了撓頭︰「我對道家還真沒研究，就是知道武當，太極張三豐。」
「好，我們就說太極張三豐，太極它是以柔克鋼，四兩撥千斤，對不對？」
「對。」
「道家還講究一個虛，有些道士起個名字也是玉虛，太虛，清虛，大虛，等等，還有什麼玉虛宮，太虛殿，道家的‘虛’，與佛教的‘空’，有異曲同工之妙，有句成語你總知道︰虛懷若谷，你好好好領悟一下虛懷若谷的內在含意，在我看來，那是一種境界，這個境界，不但是虛心，也不但是謙和，它還包含了一種對人的善意，你好好琢磨這其中的含意，琢磨透了，說話、做事的分寸也就有了。」
王均听了，很是受教！
……
從胡市長那出來，王均整個人變得有些「悶」了，總是在思索著什麼。毛秉章還特意走到王均辦公室，雖然沒直接問他談得怎麼樣，但看向他的目光卻是在向他發問︰「談得怎麼樣了？」
王均苦笑了笑，算是回應了毛主任。
毛秉章看了，有些失望，估計是沒談好。心道︰你這小子，平時吊兒郎當慣了，現在後悔了吧？
……
這二天，政研室的同事慢慢也都知道了，胡市長找王均談了話，看王均的樣子，也沒什麼喜形于色，估計有點玄。
這二天，當然也有幾個貼心的好友，私下里直接問王均︰「你究竟有沒有可能當胡市長的秘書啊？」
王均卻反問他們︰「你們說說，虛懷若谷是什麼意思？」
人家听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估計這小子是受了點什麼刺激？
……
這二天，由于胡市長的秘書還沒有著落，市政府秘書長韓樂生就臨時充當了胡市長的秘書，他知道這是暫時的，表現得倒也任勞任怨。
胡市長找王均談話的事，韓樂生當然也知道，但他心里是有些不以為然的，在韓樂生看來，市委、市政府「兩辦」中還是有些不錯的秘書的，至少比王均那小子強多了。
談話過程，韓樂生並不知道，胡市長也沒提，甚至也沒向他了解王均的情況，韓樂生覺得，王均應該是「沒戲了」。
市長秘書不是那麼好當的，何況，胡市長本身就是秘書出身，要求一定很高，就王均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怎麼入得了胡市長的法眼？
只是，胡市長對韓樂生推薦的幾個秘書人選好象也不太滿意，甚至找他們談話的意思都沒有。
瞅了個空子，韓樂生問胡市長︰「胡市長，你的秘書……如果市里‘兩辦’中沒有合適的，也可以考慮到縣里去物色？」
胡晨陽微笑道︰「秘書的事，我基本上有譜了。」
韓樂生問道︰「誰？」
「基本上就是那個王均吧？」
「他啊？」
「有問題嗎？」
「也沒什麼問題，就是沒想到會是他。」
韓樂生覺得，既然胡市長覺得王均還算合適，自己再說不行，恐怕不好。行還是不行，試試看就知道了。
韓樂生道︰「要不要通知他來上班？」
胡晨陽搖頭︰「不急，再壓他幾天，這小子是有點傲氣，壓一壓對他有好處。」
韓樂生笑道︰「你知道他有點傲氣啊？」
「知道。這個看看他的文章就知道了。」
韓樂生點點頭︰「王均這個人，這麼多年，也沒那個領導看上他，倒不是說他筆桿子不行，說到底，還是他那個性格，這年頭，領導說話、做事都比較低調，當然也希望自己的秘書低調一些，對吧？」
「對。」胡晨陽道，「低調有二種，一種是裝出來的；還有一種，是達到了那種低調的境界，我比較喜歡後一種。一個人有點性格並不是壞事，懂得尊重人就很好。」
韓樂生心里有了底，選秘書的事也就不再操心了，想想胡市長說的要故意「壓一壓」王均，就覺得有意思，也覺得好笑，估計這幾天，那個王均一定是倍受煎熬吧？
……
這幾天，王均還真心神不定，起先，胡市長讓他琢磨什麼叫「分寸」，現在，胡市長就又讓他好好琢磨「虛懷若谷」的意思，他也確實是在琢磨，認真琢磨的結果，還真悟出了些道理。
他覺得，強調「分寸」也好，領悟「虛懷若谷」的境界也說，說的都是做人、做事。胡市長這麼年輕就到了了市長的位置，能力肯定是很強，再加上把握「分寸」，懂得「虛懷若谷」，想不進步都難。
下班後，王均回到岳父家，說起來，王均岳父的父親賀鋒才是「二汽」的第一代人，是當年從「一汽」調來支援「二汽」的，到王均的妻子賀小娟，算是二汽的第三代人了。
「二汽」人，就在這秦巴山脈的深處，「我為二汽獻青春，獻了青春獻子孫」。
自己有可能成為市長秘書的事，王均一直悶在心里，不敢跟妻子說，他怕萬一說了，事情沒成，還不如不說。
其實，賀小娟對王均挺滿意的，自己老公能在市委工作，還經常有文章發表，人也老實，也不在外面瞎混，有時間就是在家看看書，上上網，或者寫材料，這麼好的老公，還能要求他怎麼樣？
他們有個兒子，平時也都是岳父岳母幫著照看。
賀小娟是從電視里得知鄖城市換了市長，市長還挺年輕，賀小娟驚嘆道︰「哎呀，這麼年輕就當了市長啊？」
王均也是抓住這個機會，才透露了點口風︰「听說新市長在挑選秘書？」
賀小娟道︰「那還不打破頭啊？」意思是肯定會有很多人爭市長秘書的位置。
王均一笑，也道︰「哎，打破頭。」
……
幾天後，韓樂生打電話給王均，通知他︰「胡市長想讓你給他當秘書，你有什麼想法？」
王均道︰「我當然願意啊。」
「那行，你明天就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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