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銷京華 南苑行獵(四)

作者 ︰ 葉青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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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踩在我肩上,我看能不能托你出去。」揆敘站直身子,讓流素爬上他肩頭。

流素剛踩上他的腿,就听他哎喲叫了一聲,不禁皺眉︰「怎麼了?這都吃不消?」

「你摔下來時我差點被壓死,骨頭都散架了,沒斷掉算是不錯。」

「那怎麼辦?」

揆敘咬咬牙︰「再試試。」

「真沒用,連你大哥一半兒都比不上。」

揆敘哼了一聲,一邊忍著她踩上大腿的疼痛,一邊反唇相擊︰「我要是比他好,當初你喜歡的就是我了。」

流素道︰「都一樣,你們姓納蘭的都是寡情薄倖之輩。」

揆敘悶了一會,只覺得流素已踩上他的肩,正在努力往上夠著,問道︰「怎麼樣?」

「不行,差好多……」

揆敘的身子已在顫抖,咬牙道︰「你……不行先下來吧,我……我吃不消了……」

話音未落,兩人一起摔倒在坑中,好在全是挖松的泥土,倒也不是很痛,流素扶著腰坐起,怨道︰「你再堅持一下也許我就能在壁上找個落腳點了。」

揆敘喘了幾口氣,忽然苦笑︰「流素,皇上對你好嗎?」。

流素滯了一下,淡淡道︰「有什麼好不好。」

「他要是對你好,今天我也許就不會在南苑了。」

流素一震︰「什麼意思?」

揆敘沉聲道︰「你不覺得,我本來是沒有資格混在近臣之中隨駕狩獵的嗎?」。

流素靜默了一會︰「有人會想方設法讓你出現的,但這個人不會是皇上。」

「你這麼肯定?」

流素冷笑道︰「你以為我被人拋棄過一次,就對所有的男人都無能為力了?皇上要是想殺我,不會用這麼低端的手法。」

「他不一定想殺你,也許只想試探你。」

「我跟你之間什麼都沒有,皇上不會做這麼膚淺的試探。不過如果有人順水推舟,想要給我們倆制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倒真是防不勝防。」流素忽然道︰「有人來了。」

揆敘哼了一聲,低問︰「求救還是不說話?」

「先听听。」

細碎的腳步聲停在洞口,傳來清淡穩定的聲音︰「敬嬪娘娘,你在下面麼?」

「陽笑我在這里」

流素顧不得想為什麼陽笑會找到這里,便發聲呼救。

洞口一陣冷風灌入,有人鳶鳥般掠下,帶著氣流振袖之聲。

流素和揆敘貼著坑壁,容陽笑落在中間。

黑暗中流素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握住她︰「娘娘,不用怕,我帶你上去。」

「嗯。」流素覺得腰間一緊,便被人摟著縱身從洞口躍上,眼前一花之際,她已平安落在陷坑外平地上。

陽笑轉身就躍下去。

「下面還有人……別傷他。」流素剛關照了一句,忽見斑駁細碎的月光自樹枝葉隙間投射在林間,不遠處一棵大樹下站著一道小小的身影,不禁愣住。

陽笑轉眼帶了揆敘上來,揆敘一落地便呼了幾口氣︰「居然還能活著,真不容易。」

流素卻上前對樹下那孩子詫然道︰「蘊端,你怎麼會在這里?」

蘊端道︰「我叫陽侍衛來救你的。」

陽笑道︰「你得感謝這個孩子,他無意中發現了你們,但他跟到叢林外不敢進來,後來過了很久不見你們,才模索著進來,看見展柏華,是小展子讓他去找我。」

流素驚道︰「小展子怎麼樣?」

「沒事,我先前看過他,他被人擊傷暈過去,扔在另一個陷坑里,沒有性命危險。我便讓他自己先回去了。」

「他傷得不重麼?」

「也不輕,但還不至于死,你們快回去,突然少了兩個人,一定會有人生疑,尤其是娘娘。」

「陽笑,你不問是什麼人要殺我嗎?」。

「那跟我無關。」陽笑頓了一下,「但這人會大力金剛指,小展子斷了兩根肋骨,回去要靜養。行宮中竟然有這樣的高手,娘娘你實在不該亂跑。」

流素沉思了片刻道︰「對,你不能摻和進後宮的事來,你放心,我既然沒死,自有辦法對付他。」轉身柔聲對蘊端道︰「好孩子,今天的事你不會說出去的對嗎?」。

蘊端點點頭。

「無論誰問你都不會說?」

蘊端又點頭。

「乖,謝謝你,你回去吧。」

蘊端拔腿便跑,揆敘沉聲道︰「流素,你又隨意相信人了」

流素猛然攔住他,瞪著他道︰「這孩子救了我們,就算我錯信他會死,我也不會讓你傷害他」

揆敘無奈,道︰「好好,你要留著他的命,我也沒辦法,但你要提防,他是個孩子,他答應你的話不一定做得到。」

流素道︰「你知道他是個孩子就好,我不像你那樣冷血,連個孩子都不放過,何況還是救了我性命的」

揆敘苦笑︰「是,我在你心里就是冷血無情。也好,以後誰若再以我的名義約你相見,你是絕不會再上當了。」

流素默然不語,跟在陽笑後面往舊衙行宮走去,揆敘走在最後。

眼見前方隱隱有行宮屋宇鱗次櫛比,揆敘停了腳步︰「流素,我繞路從那邊走,我住在西邊園林里。」

「嗯。」

「流素……以後不能再這樣叫你了,你會怨恨我嗎?」。

流素不說話。

揆敘輕嘆了一聲︰「以後無論有人以誰的名義約你單獨會面或是……你都不要相信,你知道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傻的。」

「……」

「我其實很後悔,但是當年……算了,你走吧。」

「二哥哥,我不會原諒你的。」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三分冷冽寒意。

流素的身影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揆敘才嘆了口氣︰「一個痴,一個傻,你們倆真是天生一對……」

一路流素說了中計之事,揆敘既然沒有約她,那個送信的婢女就很可疑,也許正可通過她追查寧鳳倫布局的證據。

流素詳說了她的形貌,陽笑道︰「我會查清這個人,你放心。」

流素點點頭。

「娘娘,我不能再送你往前了,我去調開前方侍衛,你自己小心回寢宮。」

「每次我最危急的時候,你總是會幫我的。」

「陽笑只是個奴才,維護主子安危不過是職責。」

「難道不是因為你想做我姐夫?」

陽笑的眼眸在黑暗中閃了一下,他的聲音听來有些疲倦冷漠︰「你想多了,娘娘。」

流素忽道︰「等等。」模出揆敘的魚雁雙佩和白絹道︰「幫我轉交納蘭揆敘,這是他的物件,方才忘記還了。」

「嗯。」陽笑的身影沒入黑暗中。

不久見行宮偏門侍衛被調開,流素悄悄上前,卻見偏門已經落鎖。但這難不倒她,這片偏門處有一片宮牆較矮,牆外又植了成行杏樹,她抱著棵杏樹便蹭蹭爬上去,翻牆而過,貓著腰沿旮旯里潛行回了她住的東側偏殿。

抒寧還沒睡,守在屋里,因怕燈火引人注意,她只在內間暖閣點了一枝紅燭,憂愁地托著下巴。

見流素回來,抒寧大喜過望,忙服侍她更衣洗漱,又問她去了哪里。

流素泡在浴桶中簡單說了幾句,才覺得全身乏力,無一處不酸痛,心想果然是好久沒有運動,這點事就累得不行了。

起了身擦干頭發,卻見抒寧還不睡,拿盆泡了她月兌下的髒衣服,那上頭泥土灰塵沾滿了,便叫抒寧先擱著,抒寧卻搖頭比劃,這樣髒的衣服倘若讓人看見了,必定要起疑,趁著現在外頭沒人連夜洗了晾在屋內。

流素想著也對,便由得她去了。又想去太監住的倒座瞧瞧展柏華怎樣,但怕驚動了人,猶豫一會還是睡下了。

次晨是被抒寧搖醒的,因昨夜太累,睡得竟不知道醒來,兩眼一睜見天色只微明,已是卯初,匆匆起了身,又見抒寧指指外頭,仿佛發生了什麼事,不禁有些狐疑,探頭一看,見西偏殿柔嬪那邊有人進進出出,仿佛正忙碌著。

「那邊怎麼了?」

抒寧搖搖頭,表示昨夜就不大寧定,後來雖靜了半夜,今早又起早地鬧騰,多半是有什麼不對勁。流素疑惑地想了想,昨天點心里就放了那麼點蘆薈,她很小心斟酌了用量的,最多也就緩瀉個幾次罷了,當時還擔心那樣小量會不會沒有作用,難道竟造成了嚴重後果?

想了想微覺不安,流素迅速更衣洗漱,挽了個簡單的小兩把,簪了朵素色絹花和鏤金梅花簪子便過西偏殿去了。

昨夜玄燁果然留宿在這里,不過卻只是睡在隔間炕上,柔嬪仍臥在烏檀大理石圍屏羅漢床上,看著精神懨懨的,臉色甚差,白中泛著蒼黃。

玄燁這時分本該已裝備停當出發狩獵了,此刻卻吩咐魏珠下去通傳,今日他無法親自參加狩獵,為不影響眾王公大臣興致,狩獵且不取消,除了聖駕無法親臨,其余眾人一切照舊進行。

流素先請了聖安,然後問︰「皇上,柔真妹妹這是怎麼了?」

柔嬪有氣無力地躺臥榻上微笑一下︰「姐姐,不礙的,御醫說只是有些……有些不適而已。」想強撐著起身,卻是無力,她的貼身宮女紫薇、朱槿忙上前扶著,這一牽動大約又引發不適,她扶著額臉色更是蒼白,跟著捂著中月復劇烈嘔吐起來。

玄燁皺眉斥道︰「不要逞強,好好躺著,人都已經這樣還不仔細愛惜自己,宗仁禮雖說你如今性命已無礙,可終究****的毒性不能這麼快清除,你好生躺下听宗御醫的話,知道麼?」雖是訓斥,但語氣溫和關切,並沒有責怪的意味,倒似心疼居多。

柔嬪听了,蒼白的臉上微泛出紅暈來,牽出一抹微笑,柔順地應了一聲︰「是,臣妾听皇上的。」

柔嬪的笑容如夢如幻,婉轉柔麗,竟似忽略了難受的癥狀,這樣的神情似曾相識,令流素恍惚了一下。多少年前,似乎也曾有個對情愛滿懷憧憬信任的小姑娘,對著她喜歡的人說著這樣的話,渾然不理他們之間如山的重嶂。

玄燁就微笑一下︰「這樣才听話,紫薇朱槿,好生伺候你家主子,打些熱水幫她再擦洗一下,衣衫都吐髒了,趕緊換一身。」

「。」

玄燁看著流素,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跟朕出去,不要礙著柔真休息。」

流素一時以為自己听錯了,怔了一下默然跟著他後頭走出去,往他就寢的正殿走去。

玄燁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她,神情轉柔︰「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心情不好。」

流素沒說話,只回了一抹極淡的笑,此刻這樣柔聲說話,是因為柔嬪不在跟前了吧。

玄燁凝視她,伸手拂了一下她頰上幾縷鬢發,道︰「這會兒沒有別人在,朕問你話,你要實說。」

「皇上想問什麼?」

「你昨兒差抒寧做了點心送給柔真了?」

「是。」

玄燁的神色就凝重起來︰「點心里有沒有別的?」

「點心就是點心,能有什麼別的?」流素答得鎮定,臉上又刻意流露些茫然︰「臣妾送過去的點心都是抒寧親手做的,應不會有什麼啊……皇上難道覺得柔真方才那模樣竟不是病,而是吃了什麼?」

「不是朕覺得,是宗仁禮說柔真誤食斑紋蘆薈,中了毒。」

流素睜大眼,愕然道︰「斑紋蘆薈?可是那種觀賞性的盆栽花卉?」

「是。」

流素疑惑道︰「那東西有毒麼?臣妾從前也種過一些,不覺得有毒啊,還听人說可以治愈疤痕,去斑痕的效果極好,臣妾幼時不小心摔傷落下淺淺疤痕,後來一直涂蘆薈汁葉,果然便沒有留疤。」

玄燁笑了一下︰「那東西外用是沒什麼毒的,吃下去就不行了,會月復瀉。」

「瀉藥麼?」

「少量是瀉藥,大量會中毒,還會致死。」

流素打了個寒噤︰「臣妾不知道,可那東西在北方本難養活,怎的南苑里會有這種東西?」

玄燁不置可否,跟著道︰「你確信抒寧做的糕點安全就行了,朕只擔心此事會與你有關,既然你確信與你無關,朕就放心了,你可要說實話,一會兒人多時審起來,朕便無法偏袒你。」

流素咬住下唇,神色委屈︰「皇上竟懷疑臣妾麼,臣妾雖是任性,也不會行這等害人之事」她本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但見了柔嬪的模樣的確是中毒癥狀,心中便知此事端已有變化,絕不可再承認與自己有關。她在點心中下的那點份量絕對安全,蘆薈的安全劑量在五克以內,中毒劑量是雙倍以上,瞧柔嬪那副模樣至少吃了幾倍的量,不可能是她做的。

「朕信你,但是只有抒寧給她送過糕點,其余飲食都是她身邊人負責的,循例一定要問清楚的。」

「臣妾明白。」

玄燁見她泫然欲泣,心下不忍,伸出指月復在她眉心輕撫一輪,道︰「不要這樣,朕知道你委屈,這會才跟你先說清楚,免得一會兒眾人都在時審理起來,你會更難過。」

流素輕嗯一聲,心中迅速轉過無數念頭,她一定要全盤否認這件事,絕不能玄燁知道自己在點心中加了蘆薈之事,否則事情一定會向著她最忌憚的方向發展。她不清楚對方的下一步,但必定對她不利,一旦查證此事與她有關,對方定有辦法令她套上嫉妒毒害寵妃的罪名,到時候玄燁就算想維護,也必須要給皇後和柔嬪一個交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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