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從咖啡屋出來,一路上渾渾噩噩的,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甚至,林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宿舍。
沒有多言,爬上了床,林笑蒙頭就睡。
可是不管睜眼還是閉眼,白穎茹的聲音卻總是揮之不去,像是施了魔法一般縈繞在她的耳旁。
不能當母親……不能當母親……
她再也不能當母親了,之前的設想也跟著變成了空談,再也不會有屬于她和雷牧天的孩子了嗎?
林笑想到這,心底一緊,指尖觸及臉龐,卻發覺一片冰涼。
哀大莫過心死。
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林笑嘴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容,小手移向心口的位置。沒有痛,有的只是麻木,甚至看著白穎茹在咖啡屋里張狂而恣意的嘲諷,林笑也一點感覺也沒有,她看著白穎茹笑著、叫著,卻像是在看一出與自己無關的啞劇一般,除了滑稽再無其他感覺。
可是,雷牧天。
為什麼想到你,心髒的部位還是會有鈍鈍的痛覺?
林笑想著,手機鈴聲也跟著猝不及防地響起。
林笑不想接,可是那鈴聲卻像是有生命一般,愈發急促,活像是招魂一樣。
最終,林笑還是吸了吸鼻子從上衣口袋掏出了手機。
是雷牧天。
也不知為什麼,明明已經麻木的心,看到雷牧天這三個字時,那股不可抑制的酸澀感再次涌上林笑的鼻尖。想要掛斷,林笑最終還是選擇接通。
「丫頭,怎麼這麼久接電話?那邊有事嗎?」
「嗯。」
林笑控制住喉間的哽咽,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短短地應了一聲。
「別太累了,多注意休息。我明天可能要去外市一趟,後天回來直接去梁大接你。」
「好。」
雷牧天是個精明的,尤其對于林笑,他敢肯定,電話那頭的林笑絕對有不對勁的地方!
「笑笑,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
又是簡短而逃避般的短詞,卻讓雷牧天愈發肯定自己猜測。
「笑笑,有什麼是不能和我說嗎?」
「沒有,沒事……」
林笑倔強著,強忍著,狠狠吸了兩口氣,可是還是壓不住鼻尖的酸澀,最終崩潰的情緒就像是潰堤的洪水,傾瀉而來,較之之前,更凶猛!
「雷牧天,我想見你……就現在,馬上!我要見你,雷牧天,嗚……」
「傻丫頭,不哭,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嗯?」
「在,在宿舍。」
林笑抽抽噎噎地道,卻依舊將自己嚴實地包在被子里,硬是不想讓宿舍的其他人知道自己情緒的失控。
「乖女孩,我馬上就到了,听話,擦干眼淚,你從一數到五百,慢慢數,數完我就到了,乖。」
雷牧天的嗓音低沉,帶有獨特的頻率,讓人听著忍不住心醉,忍不住被蠱惑。
而他說的馬上也確實很快。
林笑才堪堪數到四百,宿舍門便已經傳來開門的聲音。
隨即,是听筒和現實二重的回響,「笑笑,我來了!」
只短短的五個字,在林笑听來卻宛若天籟。顧不得臉上還沒抹淨的淚花,顧不得雙眼的紅腫,更顧不得丟人不丟人,林笑一把掀開被子,對上了那個高大的身影,是雷牧天!
真的是他!
林笑看著,嘴角無意識地勾起,勾勒出一抹極淺卻極其迷人的笑容。
隨即,便見林笑直接從床上站起,沖著雷牧天的方向也不管自己在上鋪,自己跳了下去。
雷牧天從容而寵溺地笑著,接住了這個一如既往調皮的小丫頭。
「我來了。」
雷牧天懷抱林笑,又低喃了一句。
聞言,林笑嘴邊的笑容更大了幾分,在心里回應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如是,兩人旁若無人地緊緊相擁,好像這世界只剩下她們兩人,美好、忘我地讓人羨慕……
雷牧天抱著林笑直接走出宿舍樓,像是最初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兩手依賴地圈著雷牧天的脖子,腦袋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有他在的地方,她再也不用顧忌。而經過樓管處時,雷牧天精準地將手中的鑰匙那個不大的窗戶投入。隨即邁步往停在樓前的車子走去。
雷牧天小心地將林笑放在副駕駛座上,幫她綁好安全帶,這才折返回駕駛座上。
啟動車子前,雷牧天看了眼林笑,探著身子在她臉頰親了一下,隨即開動車子。
雷牧天一路上除了注意路況,更多的心力是在觀察林笑,好似自己一個不注意,這個小丫頭就會他身邊憑空蒸發,消失不見一般。對于林笑,他似乎總是過度緊張。
剛剛給林笑打電話的時候其實正是會議休息時間,可是林笑的一聲哽咽,一句想見他,他再無法思考其他。
會議、議案、雷氏,統統都成了無足輕重的,甚至一路上連闖了六七個紅燈,還差點讓交警給扣下,對雷牧天而言都是無所謂的。似乎所有的一切在林笑面前,都變得格外渺小,在他的心里,佔據最大位置的人,從來都是她。而他那顆一直懸著的心,在他見到林笑,才放下;在看到她唇邊的淡笑時,才被填滿……
雷牧天緩神的功夫,車子已經甩了一個大U的拐彎。
「雷牧天,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們先不回去。」
雷牧天轉過頭,對林笑挑眉一笑道,「帶你去個地方。」
話落,雷牧天不再說話,專注于腳下。期間,容憲來過一個電話,雷牧天只扔了一句「你看著辦」便掛斷了電話。
車子行駛了好一會,等到車子再次停下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林笑下車看了看四周,一片遼闊的沙地,倒是也沒有什麼特別,只是仔細一听,林笑還是辨別出了遠處傳來的浪花聲,「是海!」
雷牧天聞言,不置可否地勾了勾薄唇。
「一定是海!」
林笑一臉興奮地重復道,但語氣中的肯定卻又多了幾分。
雷牧天看林笑這般反應,彎身一把將林笑打橫抱起,「是是是,你最鬼精了!」
話落,雷牧天已經跑出一段距離,林笑也跟著尖叫了幾聲。這幾聲下意識地呼喊卻像是發泄出了林笑心中的郁卒和無力,一張小臉也因為太過用力而紅撲撲的,全無剛剛走出梁大時的陰郁和沉悶。
雷牧天見此,黑眸不著痕跡地亮了亮,腳下的步伐也越發有力。
待兩人來到海邊,林笑真是興奮地快跳起來了,不過此時正值初冬,玩水什麼的卻是不能的。但即使只是吹著海風,看著一浪浪打過來的海潮,聞著略帶腥咸的海的味道,那感覺還是很特別。
「原來這就是冬天的海。」
林笑呢喃了一句,便發現肩上一沉,雷牧天已經將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
「別冷了,要不打針又得哭鼻子。」
林笑聞言,難得沒有和雷牧天拌嘴,「一人一半!」說著,林笑舉起大衣的另一半,示意雷牧天走過來。
也虧得雷牧天身材高大他這衣服比起一般人的衣服大出許多,大到兩人一同披著竟然剛好。
「這樣你也不用哭鼻子了。」林笑側首,笑著說道。
雷牧天順勢刮了刮林笑的鼻尖,「你呀,真是一片虧也不肯吃!」
兩人額就這般在海邊說說笑笑,待了一個多小時,待回到雷家,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林笑這才想起來,明天還是周五要上課呢!
不想雷牧天笑了笑說是已經幫她請好假,林笑想想,反而周五早上就三節課,便點了點頭。而最重要的是,林笑還有些事沒完成!要說,雷牧天因為擔心而瞞著她失去生育能力,林笑信,可是這話從白穎茹口中講出來,可信度就打了折扣了!雖然林笑得知的第一時間,世界仿佛都要坍塌了,可是在兩人面對大海時,林笑突然就想通了。
首先,白穎茹的話未必可信,其次即使她所說的話是真的,可是現在科技日新月異,她相信只要她配合治療,一定會有一個屬于她和雷牧天的寶寶出現的!所以,當晚上雷牧天問及林笑今日異常的原因時,林笑邪惡地撒謊了。因為不論白穎茹所說的話是真是假,林笑都不想讓雷牧天擔心。是真,林笑就如雷牧天所願,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依舊開心依舊微笑;而如果是假,她更不想再被那個女人愚弄了!現在的林笑不再是那個躲在雷牧天身後的小女孩了,她要強大,她要學會面對,即使有雷牧天,她也想站在與他比肩的位置,而不是身後!
想著,林笑的唇邊的笑容多了一抹沉靜。
雷牧天見此,也不再贅言,他如何不知道林笑這丫頭對她撒謊,可是只要她沒事,即使撒謊,他也無所謂……
翌日。
林笑伸了伸懶腰,又在雷牧天懷中拱了拱,這才起身。
似乎,只要在雷牧天的懷里,被他擁著,林笑總是睡得特別好!
如是想著,林笑獎勵性地在雷牧天的薄唇上蓋了一下,卻不想,這男人大清早就精力旺盛,一把扣住林笑的後頸便化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這個吻。林笑想喊她還沒刷牙呢,可是卻都被死死地堵在兩唇之間。
一番溫柔的霸道之後,雷牧天饜足地放開林笑,耙了耙腦後的短發,也跟著起床了。
兩人相處時,即使只是一個簡單的洗漱,似乎也格外歡樂。
而早餐的時候,林笑再次化身嘰嘰喳喳的小鳥,得說,林笑不在的日子,雷牧天的早餐總是格外平淡無味,現在想想,少了的滋味就是林笑這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還有她一大早便充滿活力的笑臉吧!
只是雷牧天還未完整享受完早餐,游雨柔再次來到了雷家,同行的還有——白穎茹。
「小天,今天特地給你熬得參湯最適合早上喝,所以這會就來了,沒想到這麼巧,踫到了白小姐。」
游雨柔笑著說道,隨即像是自家主人一般請白穎茹入座,又將保溫杯推到了雷牧天面前。
「小天,不是我,不是媽多事,白家小姐可是有了你的孩子?」
雷牧天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抬眸冷冷地看了游雨柔一眼,好似要將她看穿一般。游雨柔一個心虛,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她知道白穎茹不是第一天,可是第一次見到,卻是在昨天。
白穎茹是親自找上門的,一口一個「伯母」叫的好不親熱,只這一點,游雨柔喜歡她便多過林笑不止一點半點。
一切自然而然地,游雨柔將白穎茹請進了屋子,「閑聊」中白穎茹透露了自己已經有了雷牧天孩子的消息,還說了是個男孩。得說,游雨柔听到這個消息有些震驚,雷牧天對林笑的寵溺這些日子她是看在眼里,而雷牧天幾番拒絕白穎茹,游雨柔也是又耳聞的,所以,一度,游雨柔以為,雷牧天這輩子的女人除了林笑再沒有別人了,只是現在……游雨柔心思百轉,腦子里不由設想了白穎茹成為自己兒媳婦的場景,只白家的嫡親孫女這一點,游雨柔便覺得不錯。試想,在雷牧天面前,她這個媽的地位可能不夠,可是在白穎茹面前,自己就是正牌婆婆,她能不听自己的?而這樣一來,以後整個白家豈不都是自己的倚靠?
越想,游雨柔對白穎茹越是滿意,尤其是她提到兩家幫襯的問題時,游雨柔只覺,這兒媳婦除了她沒有別人了!
所以,當白穎茹略顯楚楚可憐地說到雷牧天心中林笑的分量依舊更重時,游雨柔這婆婆的架子上來,大包大攬地便只說包在她身上。這不,第二天一早就帶著白穎茹來了雷家。甚至剛剛在門口,游雨柔依舊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可是這會,被雷牧天這麼一看,游雨柔才反應過來,她這個「媽」的位置是有多尷尬。
如是,游雨柔干咳了幾聲,又將話題扯到這參湯上。
然,雷牧天卻是恍若未聞,一雙黑眸冷冷地鎖住白穎茹隆起的肚子問道,「怎麼?現在不躲在白家養胎,不怕流產了?」
不得不說,在雷牧天這極具壓迫性的目光下,白穎茹真覺得自己和月復中的孩子危險十分。只是一轉念,白穎茹底氣又足了,「牧天,這是你的孩子!」而且,游雨柔還在場呢!
「噢?你確定是我的孩子?」
「牧天你!」
「吃個早飯都不省心!」
雷牧天不耐地道,拿著餐巾擦了擦嘴巴便放下餐具,轉向林笑,「咱們出去接著吃!」
白穎茹見此,心中真是恨死了,自己千辛萬苦地養胎,而林笑,真是欺人太甚!
想著,白穎茹一時也沒顧忌自己的身孕直接攔下了雷牧天和林笑,「不許走!」
「呵,不許走?」
「不許走,牧天我不許你走,我和寶寶需要你,求你,不要走!」白穎茹說著兩只手忍不住就攀住雷牧天的手肘,「真的,牧天別走,陪我和寶寶,送走林笑,以後只有我們三個人好不好?送走林笑,牧天,我求你!為了寶寶,林笑已經不可能在為你生孩子了,放棄她,我保證,我對你的愛絕不比她的少!呃……」
雷牧天突然一個伸手,大掌狠狠地鉗住白穎茹的脖子,一點點地收緊,就在白穎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而亡時,雷牧天冷冷地吐了兩個字「夠了」隨即撤手。
突然失去支持的白穎茹頹然倒地,而雷牧天卻對此恍若未見。
倒是一旁的林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白穎茹如何她不關心,可是她不想雷牧天為了這個女人賠上自己!
「啊,肚子,我的肚子好疼!雷牧天,這是你的孩子……你怎麼這麼狠心?」
白穎茹捂著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呻(河蟹)吟了起來。
林笑被白穎茹的呼痛聲吸引,轉過頭便看到她面露痛苦之色,林笑見此只覺那熟悉的一幕再次涌入腦子,一同襲來的還有那種冰冷地失去的痛覺。孩子,她的孩子……
不同于林笑地是錯,游雨柔見此忙向前扶住白穎茹,甚至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對雷牧天的畏懼和尷尬,責怪起雷牧天來,「小天,你太任性了!這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是一個新生命!那林笑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麼迷戀?更何況,她已經打過一次孩子了!我早听穎茹丫頭說了,林笑這輩子是不能再生了,這樣的女人她配不上你的!小天……」
「管家,叫救護車!」
一直沉默的林笑突然對站在一旁的管家命令道,語氣前所未有的凌厲。就是管家也跟著愣了一下,這個還是那個時常黏著自己,喊著自己「管家伯伯」的小丫頭嗎?
靈光一閃,管家知道,小公主長大了,那就是女王了。
不可侵犯的女王。
也不知怎地,這個認知竟讓管家嘴角漸漸有了笑意。隨即點了點頭拿起客廳的座機電話叫了救護車。
見此,林笑緩緩走到白穎茹面前,蹲子。
「也許這是報應,你現在的痛不及我當日的十分之一,可是我不會讓你繼續痛,不是因為我原諒你的行為,而是因為你肚子里的和我的寶寶一樣,都是一個值得尊重的生命,一個和你這個所謂的母親完全不同的新生命!」
話落,林笑站起身子,在白穎茹反應過來之前,挽住了雷牧天的手臂,緩緩走過玄關,消失在雷家別墅內。
直到眼前再不見雷牧天的身影,白穎茹這才淒厲而無奈地喊了一聲,「雷牧天!」
可雷牧天卻是听不到了,此時他和林笑已經上了車。
雷牧天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為其他,只為林笑的蛻變,他的小女人就要變成大女人了,這樣的架勢,哪里是個小姑娘有的?
「看什麼看?開車!」
林笑還真是囂張上癮了,不過雷牧天非但不惱,反而笑得愈發深邃。
他的女人,他就要這麼寵著,將她捧到這世界上最高的高處,不僅是他的公主,還是世界的女王!
不服氣,他偏寵!
「去哪,女王大人?」
車子駛出雷家別墅前的私人道路,雷牧天看著分岔路口如是問道。
「人民醫院!」
「吱」地一聲,雷牧天狠狠地踩下了剎車,一臉緊張地看著林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傻!」
林笑笑著就伸出小手推了推雷牧天的腦門,「檢查!」
關心則亂,一听林笑要去醫院,雷牧天這魂魄都溜了,再听林笑說出這兩個字才明白林笑的意思。不過這會倒是換雷牧天拍林笑腦門說她傻了,「那是之前誆白穎茹的,只是不想,她將這當成了籌碼。」
雷牧天隨即將之前的事情又詳細地告訴了林笑,林笑聞言似懂非懂地問道,「也就是說,我還能當寶寶?」
「當寶寶?」
「不不不,是生寶寶,當媽媽!」
「還真是傻了,可是怎麼就傻的這麼可愛呢?」
雷牧天笑道,伸手去捏林笑的臉頰,惡質地還將林笑的臉頰捏得變形了。
「雷牧天!」
林笑這會心情好,可是心情再好也不是面團啊,小臉一板,雷牧天這才收斂地了作惡的大掌,改為溫柔的撫模。
「雷牧天,你不是怕我傷心才故意騙我的對不對?」
「我騙過你嗎?」
雷牧天反問,一雙黑眸晶亮如黑曜石一般。
林笑搖頭。
「那不就成了,傻丫頭!」
雷牧天輕敲了林笑的腦門,看著那張小臉,卻是怎麼看也看不膩。
「雷牧天。」
「嗯?」
「那,給我一個孩子,現在!」
林笑如是道,嘴角綻放一抹極淡的笑容,卻像是罌粟一般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雷牧天一個心蕩,忽然想到兩人上次的失控也是在車上,一股莫名的火熱陣陣襲來,而在這個空檔,林笑的小手已經解開安全帶,大膽而熱情地向雷牧天傾過身子,紅唇直直襲向雷牧天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