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國六十八年十二月
天啟國的冬天很冷,十二月,正是大雪紛飛的季節。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蓋滿了屋頂,道路,壓斷了樹枝。積得厚厚的雪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白得刺目,花得耀眼。樹梢上掛滿了銀條,雪球,不時的傳來積雪落地的聲音。
真是應了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同時也預示著︰閏雪兆豐年的好景象。
丞相府的院子里,傳來一陣陣嬉笑聲。
「大哥,跟我們一起來玩嘛。」稚女敕的男聲響起。
詢聲望去,院子里站了三個小男孩,穿著厚厚的狐裘錦袍,頭上戴著一頂絨帽,小臉凍得通紅。
兩個在雪地里玩耍,一個表情酷酷的站在那里,不知在看什麼。
這正是天啟國丞相北燕歌的三子。
那個站在那里,活像別人欠他錢的男孩是大兒子——北辰洛,今年十歲。
剛剛叫大哥的那個是三兒子——北辰拓,今年六歲。
還有一個是二兒子——北辰逸,今年八歲。
「二哥,你說,大哥怎麼總是不跟我們一起玩。」北辰拓覺得大哥肯定是不喜歡他,從他懂事以來,不管做什麼事,大哥都不參與,總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臉上的表情就像這冬天的雪一樣,冷得讓人受不了。
「三弟,不用理他,我們玩我們的。」北辰逸拍拍三弟的肩膀,一副老成的樣子,看也不看北辰洛一眼。
北辰洛兩耳不聞院子里的事,雙手背負在後面,眼楮盯著某一個地方,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那是一塑雕像。
這三兄弟的感情其實很好,只是每個人的性格不同。
北辰洛冷酷,對什麼人都是一個表情,卻唯獨對三個月大的小妹——北芷瑩例外。
北辰逸精明老成,別看他只有八歲,卻精明的不像人,對經商有著濃厚的興趣。
北辰拓開朗,也深得府里人的喜愛,小小年級,就對武功痴迷,發誓長大了要做大俠,歷游天下。
「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外面那麼冷,快進來烤火。」一個丫鬟模樣的人一臉擔心的開口,雙手放在嘴邊,不停的哈氣,時不時的跺一下腳。
這天氣真的是太冷了,雖然出了太陽,也正是融雪的時候,比下雪時更冷。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見了……」著急的女聲響遍整個丞相府,也讓沉寂的丞相府熱鬧起來。
听到喊聲,北辰洛快步的走出了院子。
「啊,大哥,等等我們。二哥,妹妹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北辰拓一臉的著急,邊追已經出院子的北辰洛,邊問著身邊的北辰逸。
「不知道,快去看看。」北辰逸也是一臉的擔心。
三個月大的北芷瑩,可是府里的寶貝,每個人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融了。
更是丞相夫人——司馬語蘭的心頭肉。
司馬語蘭是武林盟主的女兒,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與才華橫溢,風度翩翩的北燕歌一見鐘情,兩人便深深墜入愛河,不可自撥。
成親多年,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卻連生了三個兒子,就在三個月前生下了她夢寐以求的女兒。听到穩婆說︰「恭喜夫人,是一位千金。」
司馬語蘭高興地昏了過去,醒來的第一眼,就是找女兒,連陪在身邊的北燕歌也不理,這讓北燕歌悶悶地吃了幾天干醋。
從那以後,對北芷瑩的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于人,沒想到剛剛才離開一會兒,女兒就不見了。
一行人急沖沖的來到雪儀閣,北芷瑩住的地方,炭火燒得 里啪啦的響,卻掩不住一室的冷清,一個丫鬟倒在地上,搖籃里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北芷瑩的影子。
「我的瑩兒。」司馬語蘭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暈厥了過去,北燕歌眼急手快的接住她。
「蘭兒。」
北燕歌也是心急如焚,卻也快速的冷靜下來,是什麼人要劫走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他從來不與人結仇,忠心耿耿的為朝庭效力,難道是朝堂里那些個對自己不滿的大臣。照理說,他們不會那麼大膽,要對一個一個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下手,除非他們活膩了。
「爹,這里有一封信。」北辰逸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蛛絲馬跡,終于讓他在搖籃邊上發現了一封信。
「快給我看看。」此時的司馬語蘭已經幽幽轉醒,比北燕歌快一步的搶過信,折開來。
臉色越來越難看,怒氣也騰騰的冒了出來,把信揉成了一團。
「相公,是師兄。他把瑩兒帶去了天極峰。」這麼多年了,師兄還是不死心。想到他固執到接近瘋狂的性格,司馬語蘭一陣害怕。現在瑩兒在他的手上,以他的性子,不知會做出什麼措舉。
「蘭兒,走。」想到天極峰的險峻,北燕歌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好。」
「娘,等一下。」北辰洛遞給司馬語蘭一把劍,眼里的冰冷讓人害怕。娘的事,他也听了不少,有關她師兄的事更是從下人那里听了不少,也見過一次面,但他打心眼里不喜歡那個人。為人固執,身上透著陰沉沉的氣息,糾纏了娘這麼多年,還不知道放手,口口聲聲說是娘和爹對不起他。現在還敢劫走他妹妹,有些成年往事是該一次性解決了。
司馬語蘭看了一眼這個大兒子,接過劍。也不知道這孩子像誰,從小就一副冰冷的模樣,遇事冷靜,處理事情的手段,有時候比他們這些大人還狠。
握緊手里的劍,司馬語蘭的臉上也閃過一抹殺意,如果瑩兒有什麼事,她一定不會放過師兄。以前念他是自己的師兄,對自己的感情,更是看在爹的面子,她才沒有把事情做絕。現在卻不一樣了,事關女兒,這次她絕不會手軟。
司馬語蘭和北燕歌施展輕功往天極峰去,一路的沉默,臉上的擔心卻很明顯。
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兩人沒有一點感覺,越是接近天極峰,心里的恐慌就越強烈。
天極峰雖被一片雪白覆蓋,卻不難看出它的險峻、巍峨、陡峭。
高處之下的地勢,(高的地方)像深山一樣深邃,(低的地方)像深池一樣低陷,千里之遙如在尺寸之間,聚集收攏,重疊到一起,沒有逃月兌隱藏的。縈回著青山,繚繞著白雲,與遙遠的天際相接,環看周圍,渾然一體
整座山峰顯得駭人的清靜和陰冷。
一個黑衣男子,站在那里,黑色的靴子淹沒在積雪里,右手拿劍,左手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阻沉沉的眼楮望著遠處。
黑色在這雪白的世界里,顯得那麼突兀,那麼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司馬語蘭的師兄——秦司衡。
他站的地方接近懸崖,身上散發著絕決的氣息,時間差不多了,那兩人該到了。
順著腳印尋來的司馬語蘭和北燕歌也來到了這里。
腳印是秦司衡故意留下的,為的是能讓他們更快的找到自己。
「師兄,快把瑩兒還給我。」司馬語蘭想向前一步搶回他手里的嬰兒,被北燕歌拉住,回頭看向他。
北燕歌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這樣做太危險了,以秦司衡的為人,肯定會做出讓他們悔恨終身的舉動。
秦司衡收回視線,轉身看著身後的北燕歌兩人,臉上浮現陰森的笑容,「語蘭,你們終于來了,我可是等你們很久了,再不來,我可不敢保證你們還能不能見到你們的寶貝女兒。」
「不,師兄,你先把瑩兒給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不要連累我的女兒。」司馬語蘭伸出手,用著商量的口氣,希望秦司衡能把女兒還給她。
看著小臉凍得通紅,卻依舊在熟睡中的北芷瑩,司馬語蘭的心里就微微的發疼,這可是她盼了幾年的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語蘭,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今天引你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敘舊。」
不理會司馬語蘭伸出的手,秦司衡收起陰森的笑容,盯著她。
這個他從小就愛上的女人,卻是別人的妻子,四個孩子的娘。現在的她依舊是那麼美麗動人,這麼多年,一點也沒有變。
他那麼愛她,無數次向她表達愛意,她卻總是一副不理不踩的樣子,當他是開玩笑。
一次出門回來,卻告知他,她要成親了,要嫁給當朝年輕的丞相。
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就連一直不願意與朝廷有任何瓜葛的師父也同意了。
他不甘心,卻也無力阻止。
「那你想怎麼樣。」摟住司馬語蘭顫抖的身體,北燕歌的眼里閃過濃濃的殺意。
要不是看在他是蘭兒師兄的份上,他早就下殺手了,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
「哈哈……我想怎麼樣,北燕歌,你搶了我的語蘭,你有什麼資格問我。你們不是很喜歡女兒嗎?要是我把她從這里扔下去,你猜會怎麼樣?哈哈……」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北燕歌兩人,生生的刺痛著秦司衡的眼球。
此時的秦司衡已經被心里的不甘沖昏了頭腦,蒙蔽了雙眼,說出的話帶著狠絕。
在他從丞相府抱走北芷瑩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打算。語蘭討厭他,現在連師父也越來越不重視他,就連一些師兄弟也在慢慢的遠離他。
「師兄,我求求你,你要我現在死在你面前,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只要你放過我的女兒。」看著已經陷入瘋狂的秦司衡,司馬語蘭只能苦苦哀求。
「嘖,嘖……這麼粉女敕玉琢的女娃,長大了,肯定是一個美人胚子。語蘭,你說,會不會長得跟你一樣漂亮,我還真是舍不得。」秦司衡在北芷瑩的臉上輕輕的來回撫模,在那里自言自語。
「咯,咯……」此時的北芷瑩已經醒來,睜著漂亮的大眼楮,對著秦司衡直笑,一點也不害怕自己被一個陌生人抱在懷里,對自己正處于危險之中也毫無所覺。
「瑩兒。」司馬語蘭抑制不住心里的害怕,推開北燕歌,朝秦司衡撲去,卻被北燕歌手快的抓住。
「蘭兒,別沖動。」
「嗚嗚……相公,那是我們的女兒。」司馬語蘭撲倒在北燕歌的懷里放聲大哭。
北芷瑩許是感覺到了娘親心里的悲痛,也哇哇大哭起來。
「哈哈……好一個母子情深,夫妻情深。語蘭,我是真的好愛你,你為什麼不嫁給我,我到底有什麼不好。」
「師兄,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這麼多年過去,你為什麼就是想不開。」司馬語蘭也火大起來,沖著秦司衡咆哮,從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
「語蘭,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來吧,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無憾了,在下面有你的女兒陪著,我也不寂寞。」秦司衡丟掉手里的劍,腳也移到了懸崖邊上,抱著北芷瑩的手伸了出去,只要他一放手,北芷瑩小小的身子就會掉下去。
「瑩兒,不要。」嚇得司馬語蘭兩人大喊。
「哈哈……」秦司衡閉上眼楮,抱著北芷瑩的手也慢慢的松開,北芷瑩就這樣掉了下去,回蕩在三人耳邊的是一陣陣嬰兒的哭聲。
北燕歌和司馬語蘭嚇傻了,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秦司衡真的把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扔了下去,讓他們的女兒就這樣活生生的在眼前消失。
「不,我的瑩兒。」
「瑩兒。」
反應過來的兩人悲痛欲絕,跑到懸崖邊上,往下看,卻早已不見了他們女兒的小身影。
「啊……我殺了你。」司馬語蘭拾起秦司衡丟掉的劍,朝他的心髒狠狠的刺了過去,迅速的撥出,自己卻在下一刻暈倒在地。
「蘭兒。」接住司馬語蘭的身體,抵不過失去女兒的痛,北燕歌直直的跪在了雪地上,雙手緊緊的摟著司馬語蘭,眼楮看向懸崖底下。
秦司衡也倒了下來,鮮血從心髒處涌了出來,流到雪里,與之融為一體。
「爹,娘,妹妹了。」擔心妹妹的北辰洛三人趕到這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北燕歌沒有反應,司馬語蘭也沒有反應。
北辰洛握緊拳頭,走到了懸崖邊上,順著北燕歌的視線往下看,北辰逸和北辰拓兩人也跟了過去。
妹妹不會是掉下去了吧。
「妹妹。」
意識到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妹妹了,一時,悲痛的哭喊聲響徹了整個天極峰,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