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今晚,一切便都不重要了,所以她但說無妨。只是她臨行前的那一瞥仍是讓蕭碧瑤忐忑了,再加上事情還牽扯到軒轅玥,所以,又一次,她打碎了牙齒只能往肚子里咽,心中對葉無雙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層。
那一晚,酒席歌舞散盡,皇上借口有要事相商將眾位王爺全都留在了宮中,而葉無雙則在下人的隨同下回到了王府。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道縴細的影子翻過王府的圍牆跑了出去,遠處一輛馬車靜靜的等候在那里。
「你出來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吧?」
看到她出來,皇甫曄連忙迎了過來。
「沒有」
看著他,葉無雙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爹娘呢?都安頓好了嗎?」
「放心吧,我說我們家剛在南面買了一個山莊,我娘一個人寂寞,所以讓他們二老過去住段日子。」
將她的包裹扔到車上,皇甫曄扶著她小心翼翼的上了馬車。
「那就好,我們走吧。」
在黎明微熹的晨光中,一輛馬車向遠方急速的駛去。
一夜未睡,清晨時分,軒轅毅回到了王府。
「娘子」
他小聲的喚了一聲,那聲音是慣常的溫柔,唯恐驚醒她一般。
可是沒有人回答,迎接他的只是那一室的清冷。
莫名的,心頭突然涌上一陣不太好的感覺,快步的走到床前,將帷幔一掀,床上除了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此外,空無一物。
「來人」
他低聲喝道,臉色瞬間寒了下來。
「姑……姑爺,你回來了。」
哈欠連天的從外面走進來,夏兒小聲的嘟噥了一句,因為衣著單薄的緣故,她還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你們家小姐呢?」
軒轅毅冷聲問道,那周身散發出的冷冽氣息讓夏兒渾身一激靈。
「小……小姐在床上躺著呢」
她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刻,那雙眸子驀地瞪大了,一溜小跑的跑到床前,當發現床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雙腿一彎,撲通一下跪在了那里。
看著她那瑟瑟發抖的模樣,冷哼一聲,軒轅毅轉身向門口走去,就在這時,梳妝台上的一張紙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要找我,我會過得很好的,你也保重。」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在紙的最下方落款是葉無雙。
將紙緊緊的握在手中,軒轅毅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半晌,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傳我的話下去,就說王妃為盡孝道自動請纓前去靈隱山,歸期不定。」
在那片竹林中,軒轅毅靜靜的坐在那里,那張本就平靜的臉上此時更是一點波瀾都沒有,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難不成你來找我就是打算這樣和我相看兩相望。」
早上的事情,宇文清逸已經有所耳聞,但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問。
「她走了」
許久,軒轅毅低低的說了這麼一句,眉心緊蹙,一道長長的嘆息就這樣逸出唇間。
「我听說了」
沒有絲毫避諱,宇文清逸這麼說道。
「你是不是給她說什麼了?」
沒有看他,軒轅毅繼續問道,這幾天就一直覺得她怪怪的,本以為不過是孕婦的正常反應,誰知道今天她竟然沒有一絲預兆的便離開了,當然了,或許也是有預兆的,只不過是他沒有發覺罷了。
「聰明如她,你以為你能瞞過多久。」
說完,宇文清逸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這樣不是更好,她走了,你也就不用再繼續煩惱了。」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只覺得一陣掌風拂過,下一瞬間,便看見他的身形飄到了幾丈之外。
「軒轅毅,為了一個女人你至于動這麼大的肝火嗎?別忘了,她也只是你的一個棋子,別告訴我,你對她動了真感情。」
立在屋頂,宇文清逸嘰里哇啦的說道,不敢相信,一向情同手足的他們竟然有一天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反目。
「那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替我做決定,記住下不為例,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軒轅毅慢慢的站了起來,「派出暗影的人去找,一有消息,馬上向我回報。」
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在自己的視線中越走越遠,宇文清逸突然有了一種這樣的錯覺——
沒有了葉無雙的軒轅毅,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那背影看起來那樣的孤單,那樣的寂寞。
半年就這樣在彈指間一晃而過,輕撫著圓滾滾的肚皮,葉無雙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肚子一天一天的變大,直到現在近乎變成了一個球。可是這半年來,卻是她這段時間來過的最最平靜的一段日子。只是午夜夢回,想起軒轅毅的時候,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閑暇的時候,她也曾用過皇甫家的力量去調查軒轅毅,可是每次得到的結論都只會讓她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刺痛。
「外面風大,怎麼不多加件衣服就出來了?」
隨著一道溫潤的聲音,一件猶帶著體溫的披風披到了她的肩上。
「沒事,今天的太陽曬得人暖暖的,我都有點想睡了。」
唇角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模模圓滾滾的肚皮,葉無雙一臉慵懶的說道,臉上再也不復剛才的惆悵。
「你是小懶豬嗎?臨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你要多走動才好,產婆說那樣生孩子的時候才比較容易。」
模模她的頭,皇甫曄一臉寵溺的說道,到了嘴邊的話就這樣生生的咽了下去。
「知道了,不過今天我是實在走不動了,你都不知道,昨天這小家伙足足鬧騰了我一晚,拳打腳踢的,累死我了,連個安穩覺都沒睡上。」
將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葉無雙一臉無奈的說道。
「哈哈……」
看著她,皇甫曄哈哈大笑起來,「雙兒,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一種預感。」
「是什麼?不好的話就別再說了,我頭疼。」
輕輕的揉捏著太陽穴,葉無雙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我有一種預感,你的肚子里可能是兩個小家伙。」
皇甫曄一臉戲謔的說道,想要伸出手去模模,可是伸了一半又縮了回來。
「什麼?兩個?你的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你為什麼不說直接把我給殺了算了。」
只是听他這麼說,葉無雙便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
看著她,皇甫曄低低的笑了,「雙兒,想不想知道最近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這半年來,她一直都呆在這里足不出戶,他不曾告訴過她外面發生了什麼,她也不曾追問過,日子看起來就像是一汪湖水那般的平靜。
「非知道不可嗎?」
看了他一眼,葉無雙喃喃的問了這麼一句。
「不是」
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半晌,皇甫曄輕輕的搖了搖頭。
「既然不是非知道不可的事情,那就別說了。」
說完,扶著那笨重的腰身,葉無雙慢慢的站了起來,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在經過最難熬的三個月之後,她已經做好了當一個母親的準備,即使這個孩子或許不是別人期望的。
「軒轅毅派人四處找你,更讓人奇怪的是,據我得到的消息,軒轅玥也在找你。」
終于,皇甫曄還是說出了這件事。
軒轅毅找她或許不足為奇,可是如果這中間再加上一個軒轅玥,事情就變得有點匪夷所思了。
「是嗎?你這個地方隱蔽嗎?」
回過頭,葉無雙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什麼意思?」
听到她的話,皇甫曄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在我生孩子之前,我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人找到我,也不想再听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消息。」
說完這些話,葉無雙轉身走開了,只是在听到身後皇甫曄的話時,腳步微微的頓了一下。
「你不想听是因為害怕面對嗎?」
「我離開不是因為逃避,而是想讓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降臨到這個世上,僅此而已。」
深深的吸進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葉無雙淡淡的笑了,「皇甫曄,你只要再堅持二十天,等我的孩子出生後,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什麼意思?」
听到她的話,皇甫曄一下子愣住了。
「我不會一輩子都賴著你的,放心好了,等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就離開。」
唇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葉無雙繼續向前走去。
這個世界上,終究能靠的只是自己。
「葉無雙,你給我站住。」
聞言,皇甫曄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的來到她面前,那雙漆黑的瞳眸牢牢的鎖定她的眼楮。
「你把我皇甫曄當成什麼人了,別說只是一個區區的軒轅毅,就是軒轅傲天今天站在這里,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好了,你厲害我知道,但是你再厲害也總不能和朝廷對抗吧,所以在事情變得無法收拾之前,我會離開的。」
一邊說著,葉無雙還用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謝,但我還是要說聲謝謝,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該去找誰。」
「葉無雙」
「喊什麼喊?耳朵都要被你給震聾了,嗓門高就有理嗎?」
將他的頭往旁邊一推,葉無雙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層淡淡的笑意,「我爹娘怎麼樣?還好嗎?」
「你放心吧,他們你不用擔心。」
死死的盯著她的眸子,皇甫曄甕聲甕氣的說道。
「那就好」
微微的點了點頭,輕捶著後背,葉無雙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我先去躺會了,好累。」
毅王府的後花園里,軒轅毅正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那張臉上有著難掩的憔悴和落寞。
她走了,一走就是半年,任憑他使勁全力,仍是沒能找到她的影子。
「屬下參見宮主」
就在這時,隨著一陣香風飄過,一道軟糯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了起來。
「有事?」
沒有回頭,軒轅毅淡淡的說道,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宮主是在想念王妃嗎?」
渾然無視他的冷漠,盈盈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臉上仍是那抹嬌媚的笑容,只是那雙水眸里卻有著一道勢在必得的光芒。
「你逾矩了」
沒有看她,軒轅毅冷冷的說了這麼一句。
「如果說盈盈告訴宮主,盈盈知道王妃的下落,宮主還會用這樣的口氣和盈盈說話嗎?」
仍然是那道不急不緩的腔調,盈盈拿起酒壺給他的酒杯里添了滿滿一杯酒。
「你知道?她在哪里?」
眼神一凜,軒轅毅的聲音里卻帶上了一絲急切。
「盈盈告訴宮主的話,宮主會給盈盈什麼獎賞呢?」
盈盈一臉嬌笑的說道,那青蔥玉指似是不經意的劃拉過他的手背,可是下一刻,她的臉色就變了。
「我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大手如同鐵鉗一般死死的握住她的手腕,軒轅毅的聲音如同在冰水里浸過一般的寒涼,平日里總是帶著一絲笑意的黑眸此時更是如同尖刀一般凌厲。
「呵呵……」
即使慘白著一張臉,盈盈仍是笑了,「威脅你?你真是太抬舉我了,我敢威脅你嗎?為了你,我不惜委身青樓為你打探情報,可是我得到了什麼?葉無雙有的,我同樣也有,為什麼你的眼里卻只有她沒有我?」
「那是你自願的,沒有人要求你這麼做。」
大手松開,軒轅毅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好一個我是自願的,我也是女人,也希望被我所愛的男人疼著寵著,可是現在……」
說到這里,盈盈一下子頓住了,「是我自己犯賤吧,本以為只要除去琉璃公主,依葉無雙的性格,她遲早會離開你的,如今我等到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在你的眼里,我當真就是那麼糟糕的女人。」
「夠了」
說完,長袖一揮,軒轅毅站了起來。
他最討厭的就是無理取鬧的女人。
「呵呵,又不耐煩了,你每次都是這樣,可是你連葉無雙懷了別人的野種你都能忍受,為什麼就不能對我好一點?我到底哪里做錯了?我賠上了我一生的幸福來成全你,我為了什麼?」
盈盈一迭聲的說道,兩行清淚順著那白皙的臉頰悄然滑落下來。
「你今天的話說的已經夠多了,在我做出讓人後悔的事情之前,你可以離開了。」
軒轅毅沉聲說道,那一聲「野種」如刀子一般深深的插進了他的心里。
「為什麼要離開的人是我?你連葉無雙懷了別人的野種都能忍受,為什麼就不能忍受我在你的身邊?」
她的話還未說完,只覺得一陣勁風掃過,下一刻,就看見她的身子猛然騰空,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登時就看見殷紅的血順著她的嘴角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
身子伏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盈盈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淒婉的笑。
「我還以為自從認識葉無雙之後,你已經有了些許人性,沒想到我還是錯看了你,狼就是狼,就算是披上羊皮,也依然是狼。」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可是卻給人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
「所以不要再來試探我的底線」
拋下這句話,軒轅毅轉身走開了,那離去的背影是那樣的決絕。
風,輕輕地,輕輕地吹過,明明是盛夏時節,卻有一股涼意從骨髓里一點一點的滲了出來。
就那麼趴在地上,盈盈臉上的淚已經蜿蜒成了兩道清澈的小溪,混合著嘴角的血漬一滴一滴的滴入了身下的泥土中。
一陣風吹過,一道輕微的嘆息聲就這樣傳了過來。
「你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的,自從葉無雙走後,那三個字就成了他的死穴,你非要像現在這樣撞得頭破血流才甘心嗎?」
「葉無雙算什麼?我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就算他只是一個眼神我都能知道他想要什麼,葉無雙了解他嗎?我不甘心,清逸,我不甘心,同為棋子,為什麼我們之間的待遇就差了這麼多?」
盈盈一迭聲的說道,任由淚如珠子般落了下來。
看著她,宇文清逸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彎腰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葉無雙就是葉無雙,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
「你什麼意思?」
神情一怔,盈盈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那神情楚楚可憐。
「盈盈,你做不了她,如果你還想繼續呆在他身邊的話,就乖乖的站在你原來的位置,否則的話,我也不敢保證他能做出什麼。」
拿出絲帕輕柔的拭去她嘴角的血漬,宇文清逸一臉認真地說道。
葉無雙走了,好像從她離開的那一天開始,軒轅毅的世界便成了一片陰霾,就連那慣常的作為面具似的雲淡風輕的笑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還有冷凝。
呆呆的看著遠方,末了,盈盈突然笑了起來,嘴角那一絲自嘲的笑讓看得人心酸。
拍拍她的肩膀,宇文清逸什麼都沒有說,彼此都是聰明人,她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清逸,我很傻,對不對?」
她的聲音近似呢喃,眼神出神的看著未知的遠方,里面一片空洞。
「好了,別再想了。」
沒有回答她的話,宇文清逸只是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下一刻,就看見盈盈猛地撲進了他的懷里,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渾身陡然變得僵硬,片刻之後,宇文清逸輕輕的環住了她的腰,一道無聲的嘆息就這樣緩緩逸出唇間。
是夜,星光璀璨,萬里無雲。
當軒轅毅又一次將一壺酒灌進肚子里的時候,宇文清逸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你還要這樣頹廢多久?半年,足夠了。」
他淡淡的說道,聲音里听不出一點波瀾。
「逸,再有半個月她就該生了吧,你說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說這話的時候,軒轅毅的臉上分明帶上了一絲自嘲的笑意。
她背叛了他,可是他的心里卻始終放不下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笑的如同陽光般明媚的女子就那樣悄然的走進了他的生活,讓他陰暗潮濕的心終于也感覺到了陽光的溫暖。
听到他的話,宇文清逸的眉緊緊的蹙在了一起,轉而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既然這麼放心不下她,為什麼不去找她?你知道她在哪里的。」
「我害怕,害怕見到她之後,我的心就再也硬不起來了。」
說完,舉起酒壺,他直接對準嘴將酒喝了下去。
酒花四濺,沿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滑落下來,一時間,突然讓人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淚還是酒。
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宇文清逸的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一口完整的話來,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里面的神色極為復雜。
「對了,這是和太子來往密切的名單,你看一下,另外,軒轅玥那邊最近倒是異常的安靜,只是安靜的過了頭反而容易讓人起疑心。」
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放到他面前,他轉而站了起來,「我最近新調制了一種酒,叫做醉生夢死,你要喝嗎?」
「醉生夢死?」
看著他,軒轅毅突然笑了起來,「味道如何?」
「氣味芳香清冽,最主要的是,喝過它的人都能忘卻世間煩惱,所以我給它取名叫做醉生夢死。」
宇文清逸一臉平靜的說道,如果不能忘記,那就永永遠遠的記住吧。
「真是好酒」
嘴角微揚,軒轅毅一臉嘲諷的笑了,跌跌撞撞的站起來,那雙眸子卻如星光般澄澈明亮。
「普天之下,只此一壇,要喝就一起來,不喝的話就算了。」
說完,宇文清逸徑直向前走去。
「喝,為什麼不喝?就算不能忘卻世間煩惱,我但求一夜夢中無她,已是足矣,足矣……」
她就像是一條藤蔓將他結結實實的纏繞著,縱使在夢中,也不曾有片刻的放松。
大笑的樣子,流淚的樣子,生氣的樣子,還有那撅著嘴巴撒嬌的樣子在腦海中一幕接著一幕的閃過,每每這時,心就如針扎一般的痛,仿佛被鈍刀凌遲,很疼很疼,卻也只能是生生的受著。
娘子,你說過定當不離不棄,護我一生周全。
可是,你食言了。
娘子,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轉身的時候,你是否還會站在原地等我?
娘子,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手的,如今為什麼我的手心卻空了?
娘子,請千萬替我珍重!
……
「啊啊啊……」
淒厲的喊叫聲劃破了整個夜的安寧,大廳里,皇甫曄不停的踱來踱去,眼睜睜的看著一盆盆的熱水端進去,然後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
他不是一個暈血的人,可是那一刻,他的心髒如同痙攣一般的難受。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這時,產婆慌慌張張的從里面跑了出來,「產婦難產,孩子的頭遲遲下不來啊。」
「你說什麼?」
听到她的話,皇甫曄一下子愣住了,下一刻,他的眼楮瞪了起來,「頭下不來你不趕緊去想辦法跑到我這里說什麼,快去,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唯你是問。」
「老爺,不是我不想辦法,辦法我都想遍了,可是沒用啊,您再另請高明吧。」
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卻被嗖的伸過來的一柄劍給擋住了去路。
「大夫我會去找,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屋呆著去,如果出了事情,信不信我一劍殺了你?」
皇甫曄冷冷的說道,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他是不懂,可是他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難產」這兩個字的分量,因為父親的第二房姨太太就是因為生孩子難產才死掉的。
只是如今,為什麼連雙兒都會遇到這種事?
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隨後,一個神色匆匆的老郎中走了進去。
屋子里,那淒厲的叫喊聲一浪高過一浪,仿佛一把錐子一樣一下接著一下的戳著他的心,有好幾次他都想沖進去,可是在門口的時候被丫鬟給攔下了。
漸漸地,那叫喊聲越來越弱,到了後來基本上都听不到了。
「快點快點,找支老身來吊住她的氣。」
里面突然傳來了老郎中略帶驚慌的聲音,下一刻,一個人影沖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皇甫曄厲聲說道,心頭那種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加強烈。
「胎兒遲遲下不來,可是產婦的力氣已經耗盡了,再加上是雙胎,再這樣下去,就怕大人和小孩都……」
說到這里,老郎中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說什麼?你是干什麼吃的?」
一把將他提起,皇甫曄紅著眼楮吼道,那手竟然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
「老朽無能,如今我也只能是用人參先吊住她的氣,可這也不是長法,還請少爺另請高明吧。」
說完這句話,郎中又急匆匆的走了進去。
眉心緊蹙,在屋子里來來回回的走了不下數十趟,最後他毅然決然的走了出去。
雙兒,不要怪我,現在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等我回來,一定要等到我回來。
月朗星稀,偶有浮雲飄過,短暫的黑暗過後重現光明。
等到宇文清逸終于急匆匆的趕到的時候,躺在床上,葉無雙已是氣若游絲,往日里總是帶著笑意的眸子此時緊緊的閉合著,那張紅潤的唇此時一片死灰。
看著這一幕,軒轅毅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滯了,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身子抵住房門才定住身形。
「你們出去,這里有我在。」
神色一片凝重,宇文清逸冷冷的說道,銀針一根接著一根的插進了她的穴位里,如今之計,他必須先讓她醒過來,否則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她。
等待的時光總是最熬人的。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產房里除了丫鬟來來去去的送水之外,此外,一點聲息都沒有,就在這時,一道淒厲的叫喊聲再次傳來,下一刻,就看見軒轅毅和皇甫曄一起沖到了門口。
叫喊聲斷斷續續的又持續了一個時辰,沒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見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來。
那一刻,軒轅毅的眸子突然濕潤了。
就在這時,一陣嘹亮的孩啼聲傳來,沒過一會,就看見產婆包裹著一個粉嘟嘟的小嬰兒走了出來。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是個小少爺。」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軒轅毅突然後退了好幾步,臉上的欣喜僵在了那里,伸出去的手也慢慢的垂落下來。
原來,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在意的。
憤憤的看了他一眼,皇甫曄轉身將孩子抱了過來,那活月兌月兌的就是軒轅毅的翻版,輕輕一逗,奇異的,孩子看著他笑了起來。
「軒轅毅,你看……」
他剛想說些什麼,里面又一次傳來的孩啼聲打斷了他的話。
听著那聲音,軒轅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復雜難辨的表情,就在視線不經意的回轉間,那個小一號的自己突然映入眼簾,驀地,心跳就漏了半拍。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這次是個小姐,兒女雙全,好!」
產婆的臉上笑靨如花,畢竟能從鬼門關里撿回三條人命已是天大的造化。
吩咐他們去領賞後,皇甫曄將自己懷中的孩子塞到了軒轅毅的手中,而他則是抱起了那個女孩。
雙臂不自然的伸直,軒轅毅不敢置信的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半晌,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這次,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狠狠的瞪著他,皇甫曄沒好氣的說道。
這個男人當真是迂腐的可笑,雙兒會偷人?想想都覺得笑死人了。
「我……」
軒轅毅一下子語塞了,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紅袍的宇文清逸從里面走了出來,只是那臉上有著一抹迷惑不解的神情。
「宇文清逸,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眼楮死死的盯著他,軒轅毅一字一頓的問道,天知道,他的一句話讓自己錯過了什麼。
「不可能,怎麼可能呢?不對,肯定是哪里出問題了?」
看都沒看他一眼,宇文清逸喃喃的說道。
看著他那明顯受挫的神情,二話沒說,軒轅毅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里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躺在床上,葉無雙已然沉沉睡了過去,只是眉心微蹙,明顯的睡得不安穩,那張蒼白的臉上此時更是一片死灰。
「娘子」
他柔聲喚道,唯恐嚇到她一般。
「娘子,對不起,我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