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思看遠走的兩人,走到白沐修面前︰「白大人的簫吹得如此動听,不知可否教我?」
白沐修看了她一眼,平靜的說︰「微臣只是玩玩的伎倆罷了,與那些宮里的樂師不能相比,公主若要學,還是正經八百的求教于師傅。況且這簫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學會的,微臣只不過還有三天時間,就要回去了,這也是不好教的。」
「那你……」墨夷思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紫菡看了不由得干著急,平時這樣一個伶牙俐齒的主子,如今見了白大人竟不會說話了?真是的。
「公主早些休息吧,微臣有事,就不驚擾公主了。」說畢,想要轉身退下。
「白沐修!」墨夷思抑制不住怒火,生氣的喊著他,把紫菡也嚇了一跳。「你為何總躲著我?」
「公主說笑了。」白沐修站在原地緩緩轉身,聲音依舊不夾雜著一絲感情,「微臣與公主也不曾見過幾次,如何要躲公主?」
「可三年前的夏天,你與黛嵐姐姐你們過來玩,我們明明……」墨夷思說著,卻是無比的失落。
「那都是小時候了,公主就忘記吧。如今嵐兒已經嫁過來,還望公主能照顧好她,畢竟她在這里沒有什麼親人了,三年前的事,她忘了,微臣也忘了,公主,也不必記掛在心上。」
他倒還是記掛著她,與她說話都離不開她,或許吧,他還在埋怨自己吧,如果不是因自己的貪玩與疏忽……他與黛嵐,恐怕早就是一對了吧。墨夷思想著,心中不免一陣酸痛。
「那公主沒什麼事,微臣先下去了。」白沐修彎了腰行過禮,一擺衣袖,大步走開,不留一絲眷念。
「公主……」紫菡小聲念著。
「沒事。」墨夷思抑住了心中的絕望,「回宮。」
蜂飛蝶舞,纏繞著庭中的百花。伴著人的淺淺失憶的腳步聲,卻忽的落下毛毛細雨,未看到縞素落痕,卻浸濕了衣裳。紛飛的花簌簌落下,鋪滿了整條幽徑。正是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听無聲。
那細雨融著淚水,融著心底無聲的傷。輕嘆細雨與閑花的寂寞,當那迷蒙的小雨,一點一滴打落在青羅衫上,誰說這感情不滂沱?當那柔美的花朵,飛舞旋轉飄落在青石路上,誰說這感情不壯烈?只是他們「看不見」、「听無聲」,如同我、軒城、白沐修、墨夷思以及多少為情而痴的人,所擁有的無法自如的感情一樣。
軒城與我一同攜手走進宮,我們就這樣演繹著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侶,軒城明明知道是演,卻也毫無怨言的陪我玩著。他靜靜的站在窗邊,望著絲絲小雨滴在朱窗。我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不免一絲傷感。軒城,今生你對我的好,讓我如何報答呢?
「怎麼不問我即位是怎麼回事呢?」他在那看著花,看似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著。
「啊?」我看了看他,「我雖然覺得很詫異,可這也是常理之中,你一定會是即位的人選,只是……太早了吧。」我吶吶地說。
「父王是想好好去愛我的母後了。」他看著我,眼神明亮而清澈。「父王之前有極其愛的人,由于不是嫡出的原因,她不能做王後,只能做側妃,被封為黎妃。父王與她十分相愛,羨煞旁人。後來,黎妃病逝,父王一蹶不振。再後來……听從命運的安排,娶了我的母後。可他從未真真正正的愛過我母後,直到現在……他突然想好好的去珍惜我母後了。于是便想用剩下的時間,來疼愛她。」
「所以,他不要做王了,只要專心的愛你母後一人?」
「嗯。」他看著我,「你知道我父王說的最讓我感動的話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像是回味什麼似的︰「我父王說,人生最大的愛莫過于相守。我母後守了他這麼多年,卻從未抱怨過。現如今,他只想相伴在她身邊,長相廝守,白頭偕老。他不要天下,只想要專心致志的去愛一人,陪伴一人。」
我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從未想到帝王竟也是如此專情。我淡淡的說︰「這便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了。」
他看著我,若有所思,細長的手指撫模著我的頭發,溫柔而細膩。「如果我有這個機會,我也一樣可以只要江山不要美人,可是我現在沒有,所以我會等,仍在等,等到有一天,等到那個人愛上我,我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軒城……」我輕輕念著。
他笑了笑,在我未來得及閃躲的時候,輕輕在我額頭上一吻。「我期待著那天快些到來。」他說著,大步走開。
我有些恍惚,那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催開了宮內的朵朵牡丹,它們開的異常的妖艷,有大富大貴之色。我看著,皺了皺眉。
「公主快看,這牡丹開得多盛啊!是在暗示著公主您馬上要艷壓群芳、位于六宮之首了嗎?」落筱走進來,欣喜的擺弄著花朵。
「住嘴!」我呵斥她,「都在宮里這麼久了,難道還沒學會說話要小心謹慎嗎?這話哪是容你亂說的?」
「可是公主,王子他明明是……」落筱委屈的看著我。
「好了,這事莫要提了。到時候,這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了。」
「是,奴婢遵命。」
我走過去,看了一下牡丹,的確是國色天香。可偏偏開得太與眾不同,太招搖了罷,事臨至此,我更是想要小心謹慎些。我看著落筱︰「把這牡丹去送給王後娘娘幾盆,就說是本宮平日里伺候的,沒想到竟開得如此好,需送給東宮之主才是。」
落筱看了看我,似領會了我的意思。「奴婢知道了,公主放心吧。」
我看著那余下的牡丹,竟生幾分憐惜之意。不料自己的命運,竟是如此不堪入目,從小看宮里紛亂,便對此產生一種畏懼之心。如今……竟這樣快,真不知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