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內中午睡,幾名宮女在旁側扇著扇子,涼爽的風拂過面頰,極其舒服。迷蒙中似是同樣煩熱的晌午,軒城悄無聲息的換掉扇扇子的人,看我熟睡。他的手勁極大,有風掠過耳邊,似是他說過的情話,低回而溫柔。
「嵐兒的琴彈得真好。」他的眼楮似一抹秋水,望著我。
「音夫人的琵琶達到了令人無法超越的境界了。」他那流轉的明眸也依然攜著柔情,卻只不是對我一人。
「孤定不讓你受委屈了。」他神色懇切地對我說著,轉身便看向無數的女子,「孤定不讓你們受委屈。」他笑,女子亦笑。他轉過頭,一臉厭恨︰「你從來都沒愛過我。」
不,不是這樣的!他還是那個軒城,那個答應著我,只愛我一人的軒城。我想掙扎著翻身,卻毫無力氣。冷汗細密的從額頭上冒出,恍惚間有一只溫熱的大手搭在我的額頭上,「她總是這樣嗎?睡得極不安穩。」
「公主自從丹塵死後便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霽薇的聲音低低的。
「你好生多陪著她些,她性子善,萬萬不能再讓她在宮中受人欺負了。你心細,凡事提防著些。」我于困倦中又听他們說了幾句什麼,卻听得不真切。依然沉沉睡著,卻也毫不踏實。醒來,竟已是黃昏了。夕陽的余暉灑在自己的床邊,渡著淺淡溫柔的光澤。
「公主醒了,皇上送來了你最愛喝的玫瑰醉,公主嘗一些吧。」她說著,便把一個晶瑩剔透的酒壺端起,向杯里倒了些。
「可有人來過嗎?感覺你與誰說話似的。」我帶了些疑惑問著,飲了一口,仍是那薄香入口綿延的味道。
「是五皇子來過,看公主熟睡著,便不忍打擾。」她朝香爐里又籠了些香,淡白若無的煙絲縷縷沒入空氣中,她聞了聞,「公主這幾日總是睡得不好麼,這是怡神的香。」
「難得你有心,去歇息罷。」我朝後倚了倚,思緒紛亂。
皇城的天氣自然是要比大宛添了幾分濕潤,時而涼爽的輕風還能平添幾分涼意。門前的幾盆蓼花紅艷,卻似是不該開在這個季節。就似白沐修仍然未了的情意,不應再在這個時候再次燃起。
父皇這幾日心情大好,便賞了我們這些孩子去皇家的御苑涉獵。一駕駕馬車載著我們歡喜的走出了宮門,回首間,似是瞥見了父皇有些蒼老而失落的目光。
他在嘆什麼呢?是嘆自己曾經也如我們這般正值風華正茂的年代,一轉眼竟也感嘆韶光易逝嗎?還是在惋惜自己身邊的兒女一個個離他而去,卻一點一點所剩無幾了?還是……想起了他所愛的兩個兒子呢?一個因為他的武斷而錯殺,一個卻欲意謀反而被他親手終身監禁。我隨著馬車欲走欲遠,忽然覺得父皇的身影,也一下子單薄了起來。
很久沒來御苑了,又聞到了久違的泥土混著青草的芳香。霽薇扶我輕輕走下馬車,只見大家精神矍鑠,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白沐修牽了一匹白馬朝我走來,白馬似是許久不見我,甚是親昵。不停地蹭著我的手掌,「韻兒……」我不禁失口喊出。
「你說什麼?」白沐修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驚喜,「你……你記得它?」
我深知掩飾不過,便屏退了兩旁的宮人。我的模著韻兒的馬鬃,低聲說著︰「是我最近想起來了一些從前的事。」
「你……果真?」白沐修的臉上亦是掩飾不住的濃濃笑意,我不敢抬頭望向他,「這才知道原來曾經你對我有多好。」幾分愧疚之意涌上心頭,「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罷。」
「無妨,你能想起來我就很知足了。」他說著,默不作聲。他從懷中掏出那支不曾離手的簫,清逸的簫聲入耳,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人可以把簫吹得如此輕塵月兌俗。我舉眸望他,「你的簫還是這樣好。」
「微臣每日都會吹一曲,希望曲子可以解一解微臣的愁思。」他說著,我不免有些倏然。「白大人身邊並不缺精通樂律之人,白大人若是想要合奏,完全可以找了他們來。」
「再美妙的曲子,若是曲中有意人無情也是枉然。」他靜靜地說著。「臣斗膽問公主一句話,希望公主能如實回答。」他的眼眸望向我,正遇上我迎合他的目光。「若是給公主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公主亦會如那一日一般選擇他嗎?」
不覺沉默,看著他們那邊的馬放肆奔跑著好不快活。我靜靜地答道︰「本宮定是不會想要過那樣與別人爭寵吃醋、勾心斗角的生活。」
他有些清寂的笑了笑,「不知公主何時回宮?」
我剛要張嘴,只見霽薇攜幾名侍從焦急的奔過來。心一慌,忙問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霽薇不覺的望了望我身後的他,神色有些惶急。「是大宛……大宛,剛才有人來報,說是……軒垣侯造反了。」
「什麼?」內心不免一陣錯亂,我震驚的朝後退了幾步。定楮看向白沐修,「沐修……我需要你幫我。」
「公主有什麼吩咐,告知微臣便是。」他的眼神頓時暗了下來,卻也仍答應著。
「你、你,立刻快馬加鞭稟告我父王,我借他精兵十萬,希望他迅速能趕到大宛支援。待一舉拿下叛賊後,便親自再向他謝罪。」我點了幾個侍衛,便迅速地躍上馬說著。
「霽薇,你回宮替我安撫母後與父皇,叫他們不必擔心我。如今……我卻是要快馬加鞭得趕回去了。」說著,便看了白沐修一眼,他亦跨上馬,讓身後的幾名侍衛跟著,揚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