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征想也不想,撮掌成刀,一記手刀當既迎向暗勁來處,劈了個正著!
兩勁相擊,辦公室里響起一聲悶響,氣流吹得桌上事物搖晃,那張相片的相框更是被擊得爆裂。
黑暗里,有人「咦」了一聲。但這偷襲者也是悍勇,雖被狄征察覺,卻不退反進。他腳踏奇步,微微在狄征身前一晃,卻在下一刻欺到狄征旁側,當下又是一掌往狄征拍去。這一掌靈勁蓄而不發,煙塵不起,端的是無聲無息。可惜狄征位晉天位,耳目之靈,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欺入他身體三丈之內而不被他發覺。
不過,狄征心中也是驚訝。這人的功夫十分特別,九成陰柔,一成陽剛。柔中有烈,陰陽並濟,若非修為限于地品,否則若同是天位,必定能給狄征帶來諸多麻煩。他思索間,掌刀化成劍指,虛空往其人的一掌劃去。
劍指末到,勁風銳鳴,刮得那人臉目生痛,這一掌再拍不下去。但他也是了得,掌到中途,五指大張。每一根指頭都顫動不已,其上靈力強度皆不相同,五指如同撫琴,輕輕撫往狄征劍指。狄征只覺五道強弱不同的靈勁侵體而入,他暗道厲害。劍指化拳,痛擊在那人手掌正中,黑暗中響起一聲驚呼,一道黑影直接被狄征擊得飛起。
狄征卻末追擊,體內靈勁一運,才化去那入體的古怪靈勁。而此時。那人卻又撲上。狄征又豈會怕他。當下合身撲擊,與來人寸步不移地纏斗起來。
辦公室里悶響連連,轉眼兩人已交手不下百個回合。這番爭斗,又與狄征以往所面對的大戰小戰不同,拼的是純粹的速度和靈覺,制敵于先,以快打快。只見拳掌幻影在辦公室里此起彼落,普通人若看上一會,怕已經暈死過去,皆因兩人間的速度已經超越**凡胎所能夠捕捉的極限!
狄征卻是越打越覺新奇。這人的一招一式,皆如迎風擺柳。狄征十成足的力量痛擊到他身上,總為他卸去大半,剩余小半卻為他奇異功法及招式轉化為自己的攻擊。這讓狄征總有種全力抽打柳枝。柳枝非但不斷,反而轉了一圈後痛抽自己身上的感覺。盡管再這麼打下去,一腳踏在天位境界的狄征必勝無疑,可他哪有心思和來人這麼耗著。再說入魔已來,狄征的心智雖末受到邪念意志的影響,可魔氣殺機卻讓他的脾氣變得比以往要燥烈得多。
無名火起,狄征眼中血光閃爍,無數銘紋飛現,有古劍的圖案在瞳孔深處升起。狄征就欲招來軒轅劍,卻在這時。有一聲蒼老的聲音在辦公室中響起。
「犬兒無知,狄先生切務動怒。秋雨,還不住手!」
狄征聞言,當下負手而立,看也不看當胸擊來的一掌。
這一掌來到狄征胸口相距方寸處,卻停了下來。黑暗里響起一聲輕嘆,那人依言收起了招式。
辦公室里突然一亮,狄征微一眯眼,便已經調整過來。只見辦公室牆邊的書架移開,露出一間暗房。暗房里走出數人。皆是老者。當中一人正是那辦公桌上相片中的老人,也就是這「長天集團」的董事長關之棟。但在關之棟旁邊的一個老人,不是秦長生又是誰。再看偷襲自己的人,卻是個秀美的年輕人。他手長腳長,雙眼有光而靈動。讓人一見難忘。
視線再落到秦長生身上,狄征抱拳道︰「見過秦老先生。」
秦長生哈哈笑道︰「秦某自問藏得夠深。沒想到還給小友找著,七夜殊不簡單,殊不簡單。」
他這話里說著是被狄征找到,卻贊七夜不簡單。只能說明秦長生早料七夜會找上門,只是沒料到來的會是狄征罷了。如此一來,狄征便覺得奇怪。秦長生這人,又怎麼會對修羅界的七夜如此熟悉,別人若不知,還以為他們是相識多年的老對手了。
「門主,這……」那長生集團的董事長看著狄征欲言又止。
不止他,連秦長生身後的幾人亦臉色不善。這也怪不得他們,狄征突然來到,而長生門的人消息靈通,又怎麼不知狄征現在是七夜的頭號大將,自然個個如臨大敵。
哪知秦長生卻搖頭道︰「之棟,還有你們都退下吧。秋夜你留下,給我和狄小友看酒,今晚我們要喝個一醉方休。」
秦長生這話一出,余人盡皆變色。那和狄征交手,名為秋雨的年輕人沉聲道︰「義父三恩,這人是七夜走狗。所謂來者不善,還是讓秋雨和門里眾位長輩一起拿下他才是上策。」
大手連擺,秦長生意味深長地說道︰「該來的總歸會來,我和七夜間這麼多年的恩怨,也到了清算的時候。你們不必為難狄小友,若他想對我不利,秋雨你剛才絕對支撐不了那麼久,可見小友實已手下留情。」
說罷,秦長生轉身走入暗房︰「小友請隨我來。」
狄征不知道秦長生葫蘆里賣什麼藥,他卻也不懼。一來秦長生和他雖僅有數面之緣,但這前輩高人絕非宵小之輩,絕不會突然發難;其二,縱使退一萬步講,秦長生是設局對他不利,狄征又豈會懼他。于是狄征負手而行,從關之棟及一眾長生門高手間走入暗室。
夜秋雨低嘆一聲,搖了搖頭也走入暗室,再將暗室的大門關上。
這間暗室卻極為寬廣,足有兩百平方左右。從入口進來是一個大廳,大廳裝修極具古意,獨具匠心。那大廳正中的牆壁上掛有一張巨畫。巨畫幾乎佔據了整面牆壁,其中卻只寫了一個「道」字。此字字體飽滿,行筆間蒼勁有力,如龍游大地,獨具風骨。那字的收尾處,張揚不羈,意態狂野。
再看左下方又書寫著一行小字︰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最後則是一方印寶,左秦右長生,卻是秦長生的鑒印。
看著這幅墨寶,狄征久久不語,心中頗有感觸。
天生萬物,萬物各不相同。人有人道,妖有妖途,萬物的道盡皆不同。即使是人,每人的道也自不一樣。狄征的道,堅守本心,對至愛忠貞不渝;長孫勝北的道,為愛痴狂,雖死無憾;陸謙的道,心中舍槍之外再無它物,包括自己的生命……每個人的道盡不相同,那麼,秦長生的道又是什麼?
「怎麼,小友對墨寶也有興趣?」不知何時站到狄征的身邊,秦長生淡淡道。
狄征搖頭笑道︰「我這小市民,又哪懂欣賞什麼墨寶。只是見前輩這幅墨寶,雖只一字,卻道盡世間萬物,有種玄乎其妙的感覺。」
「現在我有點知道為何小友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突破地品,晉級天位了。小友的悟性,非常人所及啊。」秦長生感嘆道,又請狄征到大廳正中坐下。
秦長生這暗室布置深具古意,又極簡樸。這廳中不設桌椅,只于正中擺一幾案。所謂幾案者,既是矮桌,長方形狀,人需坐于地上。這幾案一看,狄征便知道是古物。倒不是狄征的眼力如何犀利,事實上他對古物的鑒賞能力無限接近于零。只是這幾案狄征一眼看去,便能感受到那由年華沉澱的一份凝厚靈力。而這幾案必定也經過特殊工藝所成就,否則何能保得千年不朽。
幾案古拙,案沿雕刻著雷紋雲圖,象征吉喻安康。能夠使用這種繁復的圖案,放在古代,也不是尋常人家能夠使用得起。由此可見,這幾案必定出自那高閥門弟,甚至皇親貴族。這樣一件古玩,若流到市面上去,那必可賣出個天價。但在這里,它卻安靜地呈放在地面,繼續履行著千年前的天職。
幾案之上,擺著一幅茶具,一個小爐。
夜秋雨坐在一旁,在小爐里生起火來,再于爐上燒起了水。片刻水開,他用縴長的手指拎起表面尚滾燙的壺具,再熟練地倒進一個紫沙壺里。紫沙殼中已盛清茗,開火在半空掠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再落入紫沙壺中時,水溫已經略微降低,正是適合泡茶的溫度。香茗經水一澆,頓時茶香四溢,就連狄征這個不懂品茶的人,也不由喉舌生津,恨不得拿起一杯清茶痛飲。
酒飲其烈,茶品其香。
這壺清茶經夜秋雨一手妙手泡制,不一會兒已經倒滿了兩只茶杯。做完這一切後,夜秋雨淡淡對兩人說道︰「義父,狄先生請坐吧。」
「請。」秦長生打了個手勢,招呼狄征分別坐在幾案兩側。
狄征坐下後,秦長生用兩指拈起一個茶杯。他把茶杯移到自己跟前,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盡數飲下。隨後淡淡說道︰「這廬山雲霧,種于廬山高峰之上,常年受雲霧滋潤,頗得靈氣。小友嘗嘗,可合品味?」
狄征也不客氣,拿起茶杯一飲而盡︰「茶是好茶,字是好字,前輩這里的一切,我覺得都是好的。」
秦長生哈哈一笑,搖頭道︰「小友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油嘴滑舌起來。」
「我說的是事實。」狄征正色道。
又飲一懷,秦長生頗有深意地看著狄征,說︰「讓我猜猜小友的來意。」
「你這番前來,可是為拿秦某的項上人頭?」
秦長生此話一出,夜秋雨正拎起紫沙壺的手突然輕輕抖了一下。一點茶漬,便這麼留在了幾案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