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修羅山莊的天下廳里,獨孤無心定下一系列對付長孫家毒計的時候。遠在千里外的雲南,一道艷麗紅絕的光帶橫跨常年水流奔騰不休的怒江大峽谷,最終停留在一片密林的上空。紅光漸漸散去,現出狄征的身影來。
狄征駕御天位之力,懸浮于半空之中。他視線如電,掃遍腳下密林,終尋得自己的目標,俯身沖下。
帶著淒絕紅光,狄征和無數的樹枝繁葉錯身而過,驚起大片的飛鳥走獸,最終沒入這片原始森林地面一道天然的裂痕里。裂痕前窄後寬,越是深入,越是寬闊,到最後整個空間只余狄征周身噴吐的紅色光焰,映照著這片黑暗的空間。
轉瞬間,狄征已經深入地底數百米。漸漸的,在他全身靈能光焰的照耀之下,一株高及百丈的巨大古樹出現在狄征眼里。
又回來了。
狄征心想,此地正是當時他和小仙兩人為金萬兩使計遠涉千山,來到這雲南山月復,尋得第一個九州鼎所在之處。也是在這里,小仙被年奪去了十年因果,致使兩人到如今仍形如陌路。
片刻之後,狄征已經踏足地面。他揮手一揮,便有數團靈能光焰散開,點綴四周,凝而不散,照亮起這如同廣場般的地底處。那當日千尸掛樹的古木仍在,可隨著被封印于樹中的千年邪魃化沙而去,這古木也全然失了生機,如今已經全數枯萎,只余仍豎若精鋼的樹身。
當時七夜跨空而來,普世禪院了空率領護法僧聞訊趕至,並無此地結陣封印修羅通道。如今通道已經被關閉,但在這兩界的交匯處,狄征仍能感受到大地靈氣的紊亂。這種現象會持續經年,需地氣自然流轉方能平復。
狄征自然非是重游故地而來,事實上,他來此之前。已經去過三處這樣的地方,其中便包括長白山月復地下的天機宮。那日听得秦長生道出千年之秘後,秦長生留他三日。把子牙手札上記載的《大千山河錄》傳授給他。
《大千山河錄》是一種收山川地氣入皿的御氣之術,本是上古仙家用以煉制仙器法具的一種輔助之術,但經子牙改良之後,卻能夠收鼎氣入身。這便是子牙以人為鼎的依據。可成功與否,卻委實難斷。畢竟這兩千余年以來,九州鼎不知其下落,也沒人有那閑功夫遍尋九鼎,再抽其鼎中山河古氣引入已身。
直到如今。子牙的猜想才在狄征身上應驗。狄征已經走過三個地方,並把九州鼎破碎之後遺留在附近的山河古氣引入已身,並使之聚于體內紫宮九重之下。當日大禹所鑄之鼎,本為凡物,自引入九州山河之氣後,才成神器。如今大鼎雖碎,可其中古氣存留,並依地脈河川而附。停留不去。
山河之氣不同天地靈能。它再加隱晦,又與當地地氣結合,十分難以分辯。狄征也是以《大千山河錄》的運氣方門,將鼎中古氣誘出,再導進自己體內。眼下吸納的三鼎之氣,山河古氣呈青虹之象。駐留在狄征紫宮九重中,如雲如霞。縹緲不定。
老實說,這份古氣于狄征修為助益甚微。最多只讓狄征仿佛一件人型法器。古氣為護,尋常刀兵法決難損罷了。但狄征也沒想過用古氣提升修行,對他來說,這不過是一場交易。把自己煉成人鼎,而向秦長生換取對付年的辦法。說到底,他仍是顯了小仙。
想到小仙,狄征便開始收斂心神,好運使法決收束地脈依附于其中的山河之氣。便在這時,有腥風撲面而來。
紅光下,一頭如同干尸,卻肚大如斗的怪物朝狄征撲來。這是子母凶,由結胎卻末能誕下的嬰孩死後化怨而成的怪物,正是這種怪物鎮守著十絕殺宮。狄征不料子母凶仍末死絕,但對于他來說,當日十分危險的怪物,眼下已經半分威脅也沒有。
狄征冷笑,隨手一指。突然間,有赤紅血炎從子母凶的口鼻里噴吐而出。子母凶頓時打了個踉蹌摔到地上,並在地上不斷打滾。赤血炎已經整個把它包裹起來,這血色火焰比之紫天炎,其凶恨處有過之而無不及。它和紫天炎遇邪自燃不同,赤血炎卻是不管你是善是惡,只要狄征意志所指,它就會把對方燒個干干淨淨。
這只當日在十殺宮里的漏網之雨很快在赤血炎里便停止了動作,只見血炎熊熊,燒得它「啪滋啪滋」作響,很快便給血炎烤成了焦碳。血炎持續燃燒了近分鐘後,才漸漸熄滅。而血炎全數熄滅後,地上便只遺留下一個黑色的影子。
輕松解決這只子母凶後,狄征集中精神,依《大千山河錄》所記錄的法錄,使自己的精氣神進入一種禪定的狀態。想像著全部的能量皆往腳下沉去,從而使地氣與之相接。頓時,在狄征的識海里,整個地脈的氣息走向、分布皆如同道道璀璨的光帶般此起彼伏,刻印在狄征的識海之中。便在這些光帶里,狄征「看」到了一片蒙蒙的青虹之氣,那便是九州鼎破碎後遺留在地脈中的山河古氣。
于是狄征深深呼吸,按照法決所示把地脈中的山河古氣緩緩引導出來,並通過自己雙腳的涌泉穴循經脈匯聚于丹田下三寸的紫宮九重樓間。這等過程十分緩慢,依照之前的經驗,狄征知道需這麼站著三天三夜,方能吸盡地脈間的山河氣息。
可這一次,隨著越來越多的山河古氣被導引進九重樓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狄征眉間的泥丸突然跳個不停,而神海中則如宇宙大爆炸般,全數事物先是一縮,再猛然炸開。狄征全身狂震,只覺體內經脈中靈力逆流,如同月兌韁野馬般四處亂竄。狄征只覺經脈腫痛難受,大有走火入魔之感。他不敢強行去控制那逆流之氣,只得以一點清明緊守靈台。管它山風狂且勁,我自明月照大江,狄征只當狂奔的靈力是天魔幻相,把自己的心神嵌在天地里。任幻相如何變化,他自本心不起,一念不生。
就這樣,直過了兩天兩夜之後。在狄征體內狂奔的血炎魔能激起了九重樓中山河古氣的反應,大禹以山河之氣入鼎,為的便是鎮守人間,使諸邪不生。眼下古氣雖然不全,卻感應到狄征體內魔能肆虐,竟沿著經脈離開九重樓,按照大小周天的運氣之法在狄征經脈間游走不休。山河古氣青虹游走如龍,把魔能血炎困于其中,並不斷探出絲絲氣息鑽入血炎里。盡管山河古氣的青絲一入魔炎便被吞噬,可每消失一根青絲,狄征血炎中的戾氣也隨著消失一分。
這麼對峙近十二個鐘頭後,魔炎漸漸勢微,大有被山河古氣所鎮的趨勢。想赤血炎如何暴戾,當下不斷沖擊古氣的無形束縛。似乎感受到魔炎的掙扎,山河古氣突然加劇游走的速度,並漸漸凝如實質。隨著越來越多的古氣凝如青色玄玉時,在狄征的識海里,他只「听」到咚的一聲鼎鳴,卻是山河古氣盡數凝結,並結出一方青虹光鼎來。
此鼎只存在于狄征的識海間,造型古拙,為圓拱狀,代表天地無極。圓鼎有四足,鼎足下皆有玄龜之物以馱。鼎身中雲渦雷紋,又有山川走獸。只是狄征細細「看」去時,這光鼎旋轉不停,但有些鼎身上並無刻紋,似是狄征所吸取的山河古氣有殘之故。
然而這鼎方成,肆虐的赤血炎如同盡數蜇伏下來一般,再不敢動彈分毫,乖乖的回歸百穴八脈之間。隱隱間,狄征仿佛听到了邪惡意志的怒喊。聲音里帶著不甘,仿佛亦受到這光鼎的壓制。而當狄征再看向那光鼎時,那光鼎上有古篆浮現出五個大字。狄征認不得這五字,卻不自覺自嘴中念出它的名字︰「神州山河鼎?」
當!
光鼎再發出一聲清鳴,狄征全身一震,兩眼一黑,竟昏迷了過去。
這一睡,又不知睡了多久。等狄征再睜開眼來時,他分布于四周的血炎早已熄滅,地穴黑暗無光,狄征隨手一抖,便有火焰在手中生成。仍然是赤血紅炎,可在這花焰里,卻生出青色的焰絲。這些焰絲中皆帶著神州山河鼎的浩瀚古氣,十分奇異。更讓狄征意外的是,纏繞著這些青色焰絲的赤血炎,以往那種凶厲恨絕的氣息微弱了數分不止。
狄征展開內視之法,默察自己體內情況。只見經絡中赤血炎流淌不休,自眉心泥丸出,循環一周後入丹田氣海,又流經紫宮九重樓內。九重樓中,神州山河鼎緩緩旋轉,赤血炎一入一出後,血炎里的青絲便濃密了幾分。狄征突然生出明悟,當赤血炎為神州山河鼎盡數煉化之後,他或可以魔入道,功行圓滿。
而神州山河鼎確有鎮壓妖邪之大能,雖然狄征只取得四鼎之氣,但結成這光鼎後,狄征放眼看去,卻再無邪念意志加諸于他精神上的各種幻相。想來應該是山河鼎鎮住了那棲息在軒轅劍里的邪念,當狄征以魔入道之後,他或可以山河鼎徹底封印邪念意志,從此永絕後患。
想到這,狄征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可下一刻,他又皺上了眉頭,皆因他發現自己全身竟然腥臭無比,這時他才發現在衣服外的皮膚表面竟沾滿一些黑色的水漬。而這些黑水帶著強烈的腥味,狄征知道那應該是被山河鼎逼出體外的邪氣所化,狄征現在只想痛快洗個澡,好洗掉這全身污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