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傾喝足了酒,終于還是決定去探望他那位失足落了水,此刻正抱病在床的未婚妻,倒不是他對這個他以那般玩笑的方式選出來的未婚妻有多麼重視,主要還是因為自回到京城之後,他就每天都過得非常無聊。
那慕容三小姐失足落水這件事,他自然是不會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無限和諧的說辭,再說昨天的事情可做得一點都不隱秘,就算事後被下了禁口令,普通人或許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但他寧王殿下又豈會不知?
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謀害他未來的王妃?上官雲傾雖覺得某些人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卻也沒打算因此而開罪了相國府,若真被害死了,他也大不了再另外選一個王妃就是了。
他並不是正義凜然的人,自然也就絲毫不會在意別人的死活,即便那個人是因為他才會遭遇陷害而死,對他也造不成任何的心理負擔,最多他給她上個香燒些紙錢唄。
就著輕朦的月光,上官雲傾悠閑的朝著相國府的方向走去,身後兩步遠,一個藏青色勁裝男子無聲跟隨。
「你說那慕容三小姐昨天已經沉入水底,卻又突然冒出了水面,之後還鑽入水底將相國府的一名護衛給殺了?」
他抬頭望望天上的月亮,覺得就這一點讓他甚是匪夷所思。
「是!」
「而且那唯一的在脖子上的傷口非常的干淨利落,是用珠釵一下就劃開了咽喉,血流盡而死?」
「是!」
「那慕容臻會武功?」
「屬下感覺不出她有任何內力。」
上官雲傾又抬頭看了看天,再低頭看了看地面,無辜的眼楮眨啊眨,長長的睫毛扇啊扇,風輕輕雲淡淡月光皎皎星光融融。
他再停下腳步時,已經站在了相國府的牆外,然後他听到了一牆之隔的里面正響起奇怪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爬牆。
他抬頭,就看到一只比月色還要更加皎潔的小手從他頭頂位置的牆內探出,放在了牆頭,隨後一顆小小的腦袋鬼鬼祟祟的出現,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如羊脂玉般晶瑩剔透,骨碌碌轉了一圈,便輕輕巧巧的翻身而上,坐在了牆頭。
他看到她低下了頭。
那一刻,以圓月為背景,她就如同是那天宮仙子,月中精靈,朦朧中看不清她的容顏,卻能看到一雙無比璀璨清亮的眼楮,竟是讓背後那滿天的繁星也爭相失了色。
他看到那雙眼楮中飛快的閃過了清澈、欣喜、探究、驚訝、郁悶、抓狂……然後身子一歪,就朝他直直的跌落了下來。
「啊——」
身側的親隨連忙想要上前,絕不讓這個半夜三更爬上牆頭的莫名其妙的女子冒犯到主子,然上官雲傾卻更加莫名其妙的伸手阻攔了他的這個動作,而這一阻攔一遲疑一耽擱,便是「噗」的一聲,翻手就是風雲、無比尊崇無比金貴的寧王殿下,被一個夜半爬牆的小女子給壓倒了。
那親隨呆了,上官雲傾自己也呆了,而將尊貴的寧王殿下當了回墊子的某小女子卻悶著聲音狠狠咒罵了一句,然後「噌」的一聲從他身上跳了起來。
慕容臻覺得自己簡直是倒霉透頂,怎麼也沒想到爬個牆逃個婚竟然也會選在了這個正好有人經過的地點,而更倒霉的是,自己竟然會因為看呆了這個男人而從牆上跌落下來。
雖然是掉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當了墊子,可這個男人的身體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感覺比腳下的這青石板地還要硬呀?
她揉著被撞疼的鼻子,狠狠盯著還躺在地上有些發懵的男人,氣咻咻的說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啊?半夜三更的干什麼站在別人家的高牆之外?你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還是想要入室當一回神偷或者是就專門站在這里等著開出牆外來的紅杏花兒?」
這一罵,那位寧王殿下的親隨就反應了過來,連忙走過去將王爺從地上扶起來,盡管他此刻正有著滿腔的疑惑不解,不明白憑王爺的身手,怎麼竟會被人從牆上跌落而砸了個正著,而且竟然還一砸就被砸倒下了。
王爺何時變得這麼弱不禁風了?
上官雲傾站直了身子,開始細細打量這個半夜三更爬高牆的女子,眼底一抹驚艷劃過,但也僅此而已,畢竟他見過的美人何其多,能讓他驚艷其實就已經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了。
當然慕容臻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根本不會驕傲,反而只會嗤之以鼻,就如同她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眼底也不由得劃過了驚艷之色,暗贊一聲「真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美男子」,然後,就木有然後了。
她放下揉鼻子的手,提了提綁在肩膀上的包袱,也沒有再理會這兩個半夜三更出現在別人家牆外的莫名其妙的男子,轉身就要走。
她現在可是正在逃婚呢,時間寶貴,哪能跟這些莫名其妙的人浪費?
就算這個男人讓她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爽,她也打算大人有大量的暫且不跟他計較了。
不過她不打算計較,有人卻不想就此放過她。
「姑娘!」上官雲傾一個閃身就來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眼神亮晶晶閃亮亮的清透明亮,看了看她背上的包袱,又看了看她剛才爬出的牆頭,無辜好奇的問道,「這半夜三更,夜深人靜的,姑娘你怎麼背著個包袱從這里翻牆而出呢?莫非是進入這府中當了一回神偷?」
慕容臻眉梢輕挑,大大方方的承認道︰「姑娘我本來就是神偷!」
這一听,寧王殿下就來勁兒了,似乎終于在無聊生活中找到了一件讓他感到興奮的事情,眼中光芒更亮,灼灼的盯著她背上鼓囊囊的包袱,笑容比星光還要璀璨,「不知姑娘盜得了什麼寶物,可否讓在下見識一下開開眼界?」
「你想干嘛?」
這人的反應太奇怪,又給她深不可測的感覺,慕容臻自然警惕萬分。
他卻好像沒看到她神色中的警惕,依然笑眯眯的說道︰「俗話說得好,見者有份。姑娘想必不是小氣的人,在下也沒有太高的要求,姑娘就隨便分我一樣財寶好了。」
慕容臻將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雖然認不出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什麼材質,但肯定是極貴重的,再觀他神態舉止,渾然天成的尊崇高貴,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明顯身世極好,斷然不該會貪圖她的一件兩件財物。
于是,她馬上就有了主意。
伸手從包袱中隨意拿出一錠銀子,直接就塞進了他的手里,笑眯眯大方的說道︰「好說好說,本姑娘也不是小氣的人,既然今晚與公子如此有緣的相遇,這點小小心意還請公子笑納。」
「姑娘真是太客氣了,你辛辛苦苦入室一回,賺點錢財也不容易,本公子怎麼好意思還讓你如此破費?」話雖這樣說,他手上的動作卻是半點遲疑也沒有的將那錠銀子收入了袖中。
慕容臻暗暗的在心里唾棄他逼視他咒罵他,臉上則笑得比花兒還要燦爛,「公子哪里的話?您可千萬別跟我客氣,相遇便是緣,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對了,時間不早,我還得盡快回去,就告辭了!」
然後她繞過上官雲傾,往巷子外面走去。
這一次,上官雲傾倒是沒有繼續阻攔,只是順著她轉了個身,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施施然的問了一句︰「不知姑娘下次入室可否攜帶在下一起?」
慕容臻腳步一頓,側頭看著他,陰影中她的眼神幽暗晦澀,嘴角卻是笑容飛揚,很真誠很真誠的回答道︰「好!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