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勇猛,她早就知道了,但她卻沒想到今晚的他比平時激烈太多太多,一直折磨她到半夜才將將睡去。她撐著迷蒙的眼靠在他的懷里,要知道,在這熟悉的懷抱中努力不睡是多麼艱辛的一件事,不知過了多久,直至身邊傳來他沉穩的呼吸漸漸慢下來,重下來,撫在她胸前的手也漸漸停止了動作,霸道的橫在她的腰間,按照經驗來看,現在,他應該是睡著了……
小心的掀開被褥,她從床上邁開腳隨手拿起床邊的睡衣披在身上,光果的腳踩在地板上悄無聲息,卻有著刺骨的冷。她小心的走出臥室,在臨出門前的最後一刻,看到床上那抹依然沉睡著的身影,她忍不住深深呼了口氣,雙腿還有這明顯的酸痛和顫抖,她扶著牆走出臥室,來到他的書房,想起他今天到家以後就一直在書房里用電腦看著什麼,她一進屋子他就飛快的合上,她當時沒有說話,卻暗暗留意,李尚言和東野清遠都是電腦高手,估計這麼久以來的調查結果都儲存在他的電腦上,此時,只見傍晚他在手中把玩的筆記本電腦安靜的合在書桌上的一角,她有些緊張,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畢竟這樣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做,她想知道,他究竟在瞞著她些什麼!
小心的打開電腦,她按下了開機鍵,十幾秒的開機時間仿佛十幾分鐘一樣漫長,她屏著呼吸,听著門外的動靜,卻在看到登陸畫面的那一刻眉心微皺,將孔凡清家中房門的密碼試著按了上去,她本以為會顯示錯誤,卻沒想到居然登陸了進去了,這個密碼是一串數字,110912她雖然不知道這串數字有什麼含義,但看他用這串數字作為所有重要物件的密碼來看,應該不會是什麼普通的號碼,她沒有心思多想,徑直進入主界面,卻剛好看到桌面上有個文檔上面寫著,林家涉毒案,她眸光一閃,鼠標輕移,剛要打開那個文檔,誰知就在這時,一陣有規律的腳步聲響起,從臥室的方向朝書房走過來。
心飛快的跳起來,眼看著那個文檔就要被打開,然而,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卻被人輕輕推開,她暗暗咬緊下唇,看著那還沒打開的文檔頓時心一狠,飛快的合上了電腦。
孔凡清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林若蘭正蹲著身子在書桌前找著什麼,一雙緊皺的眉頭卻沒有半分松懈,緩聲道,「這麼晚了,還在找什麼?」
林若蘭背對著他低著頭,「哦,是我鑰匙上的一個小掛件,似乎是掉了,不知掉在哪里了。」
听出她話中的不對,孔凡清也沒有拆穿,畢竟他很清楚林家的事對她來說意義重大,雖然他一直都說不用她擔心,但她卻並沒有真正放下心來,畢竟林資業是她的親生父親。
眸光微閃,他緩步上前將那小女人的身姿柔柔的攬入懷中︰「看來剛剛還沒有累壞你,你還有力氣干別的?嗯?」孔凡清勾唇一笑,深藍色的眸底眸光更勝,卻是藏著幾分深不可查的復雜之色。
察覺到身上的大掌再次開始作亂,她背對著他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今晚是不可能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就在她神思游離的時候,忽然,他的大掌順著她的原本松垮的睡衣撫進去,越發放肆的肆虐起來,一聲嬌吟忍不住溢出嘴角,臉色漸漸潮紅起來,她窩在他的懷里,緊蹙的眉頭卻始終沒有展開,頗帶有懲罰意味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勃頸上陣陣強烈的刺痛令她忍不住痛呼出聲,一個個紅色的印記霸道的彰顯著主人的用力,在他吻到她的耳邊時,她听到他濃重的呼吸帶著幾分警告意味,帶著濃濃情玉色彩,沉聲道道︰「專心點,我們回房。」
果然和她的猜想一樣,這一夜孔凡清狂野的不像話,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居然也會有如此好的體力,從天黑坐到天亮,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實在扛不住了,在他的身上香汗淋灕,緊緊攥著被單嬌吟︰「凡清,不要……不要了……」
然而,身上的男人卻仿佛沒听到一般,狂野的動作絲毫沒有減輕。
這是第一次林若蘭在情事上被他如此狂暴的對待,兩個人的激情向來是孔凡清的溫柔和憐惜多一些,很多時候都顧慮著她的感受,只要她一不舒服,或者喊停,他絕對會細心的停下來,用那溫暖的大掌替她安慰她酸痛的身子,但是,今天的他卻很反常……
猛地一個戰栗,她感覺自己都要化成一灘春水,奈何他的熾熱卻絲毫沒有消退,依舊強烈的熨燙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已經毫無力氣,他埋在自己的頸間喘息,可絲毫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如果這是懲罰,那也是在有點太折磨了,濃重的窗簾已經隱隱透出昏黃的晨光,他們居然真的就這麼過了一夜……天!
渾身上下唯一還有力氣的地方就是腳趾,她伸腳踫了踫他的小腿,軟軟的糯音,滿是撒嬌的意味,「凡清……我好累了……不要了,好不好?」
這個男人超群的精力令她驚恐,她怕是再受不了他這麼狂野的來一次,法國人說,這種感覺就像小死一回,那麼她這個晚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嗯哼……」身上的男人意味莫名的冷哼一聲,摟著她的腰竟是第一次柔柔的替她按摩起來,那恰到好處的力度和溫暖,舒服的簡直令她想要申吟,享受著他最溫柔的體貼,一夜的酸痛和折磨也不由得漸漸消退,她舒服的展開眉頭,不由自主的伸手環上他的脖頸,誰知,就在這時,他忽然雙手下移,他淺笑著貼近她的耳邊,清冷的聲音帶了幾分邪惡的味道︰「最後一次……」
說完,不待她回答,便一個挺身……
林若蘭氣的幾乎要把他的後背撓掉一層皮,這個男人,究竟要怎麼樣!一夜沒睡,再加上昨晚的不爽和剛剛被他突然襲擊的憤怒,令她張口便在他的肩膀上猛地咬了一口。
他看上去瘦弱縴細,卻不成想著寬厚的肩膀上居然全是肌肉,不管她再怎麼用力,都好像咬在木頭上一樣,硬的要命。
林若蘭的小牙帶著尖尖的鋸齒,跟他以往受過的傷比起來簡直就是撓癢癢一般,酥酥麻麻的甚至夠不上痛的感覺,反倒令他的身子越發興奮起來,動作越發激烈了幾分,誰知下一刻便換來她張牙舞爪的尖叫︰「孔凡清,你個混蛋,還不快給我停下來!」
「辦不到。」一向溫吞如水的他這一次回絕的很干脆。俯身目標直沖那張跌跌不休的小嘴,密密實實的堵上,耳邊終于清淨了許多。
從認識他到現在,她听到有關他最多的形容詞就是,清冷無波,溫潤如玉,波瀾不驚,清心寡欲。
直至今天,她才發現,他哪里清心寡欲了?哪里清冷無波了?都是放屁!
因為她半夜偷偷爬起來就壞心眼的一致折磨她到天亮,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狂野的像一只猛虎,不知饜足的沉溺在這蝕骨纏綿中。
今天的他很失常,她知道,但她不清楚的是他為什麼會這麼失常,難道就是因為她偷偷爬起來想要看他的電腦?如果真的是這樣,她對那台電腦里的東西就更加好奇了……跟林家有關嗎?是什麼樣的資料能讓這個男人有這麼大的反應?
帶著濃濃的不解的好奇,她在他最後的一次爆發後,沉沉睡去,而孔凡清則是眉目如星一般,深深看著懷中女子嬌俏的容顏,寬厚的大掌一遍一遍的撫過她的眉眼,雙唇,許久,他動作輕柔的將她攬入懷中,雙眸微閉,緩緩嘆息。
第一次,任務前夕,他擁她在懷,不想沉睡,不想離開,甚至不想明天到來,只想這麼靜靜陪著她,一直到永遠。
他知道,這個小女人已經在他的心里佔據了太多太多的位置,但是,這一次,他卻不能回頭。盡管現在的他有了更深的牽掛。
俯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深深一吻,他拿過一旁的抱枕,動作小心的挪開身子,緩緩塞進她的懷中,幸好,昨晚他將她累得夠徹底,現在的她完全沉浸在深層的睡眠中,只當懷中的長形抱枕是他,正緊緊地抱著,睡的正香。
看到她並沒有察覺自己的離開,孔凡清忍不住暗暗舒了口氣,輕手輕腳的走到一旁拿出一身衣服,走出臥室。
*
下午六點半,她並沒有在他懷里醒來,她睜著眼看天花板,卻怎麼也想不起他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渾身酸痛的要命,但幸好一整天的睡眠讓她恢復了些許體力,她將懷中的長形抱枕扔到一旁,模了模身旁的被褥,早已涼了……他早就離開了?
想著昨晚他爆發的殺傷力,簡直大的讓人招架不住,她都累得睡了一整天,他怎麼還能扛得住?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她套上睡衣爬起身子,洗漱完畢,走出房門,卻看到桌上放著一張紙條︰「微波爐里有小籠包和豆漿,直接熱來吃,不要餓肚子。」
盡管昨晚的小動作並沒有成功,但此時看到如此貼心的留言,她還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剛剛路過他書房的時候,她看到他的筆記本還放在那,既然他能放心的離開把電腦大大方方的擺在那,估計電腦也早就清除干淨,估計就算她再次打開也不會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想到這,她便失了興趣。
听他的話,她用微波爐熱了小籠包和豆漿來吃,剛吃完,便听見門鈴叮咚作響,她一開門,便看到李尚言濃眉緊蹙的站在門口,再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好像頓時松了口氣,隨即有些懊惱的開口︰「你怎麼不接電話?」
林若蘭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她並不經常接觸的李尚言會找她,進屋翻找了一番找到自己的手機,卻發現屏幕早就一片黑暗,不知什麼時候沒電了。
「好像是沒電了……」看著走進屋里的李尚言,她搖了搖手中的電話,說道。
李尚言的臉色不大好看,意味莫名的視線在看到她脖頸處露出的皮膚時,微微一沉︰「難怪……」
林若蘭察覺到他的視線,臉不由得一紅,隨手抓過衣領在脖頸處收緊,有些害羞的移開視線。「李局長有什麼事嗎?」
李尚言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看著她有些窘迫的模樣倒是放松了幾分,不過很快,似是想到了些什麼,俊朗的眉眼又皺了起來,有些猶豫的開口道︰「林老爺在醫院出事了……」
*
林若蘭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莫名的不安和心慌,卻沒想到不過一夜之間,她那莫名的第六感居然成真,坐著李尚言的車來到縣第二醫院,她走到林資業的病房前卻不見了昨天那成群的便衣警察,唯有王福慶失神的坐在病床里的沙發上,那樸實的面孔好似在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
她緩步走進,走到王福慶的身邊,輕輕的喊了一聲王叔。
然而,對方卻沒有听到,依然失神的望著病房的一角,僵硬的表情令她越發的心痛,「王叔!」她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聲。
王福慶這才猛地一回神,看到身前的林若蘭,僵硬的嘴角微微一動︰「小姐……」
林若蘭點了點頭,想著一路上被李尚言告知,因為不明原因,今天上午林資業的病房空調故障。雖然現在是秋天,但A城的秋天來得晚,常常是早就立秋了,但中午還是跟夏天一樣熱得要命,早晚溫差又比夏天大很多。李尚言說,林資業是因為病房的空調故障,王福慶沒有察覺到,等到看到林資業渾身出汗,呼吸不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醫生通過病房里的先進儀器察覺到林資業的不對勁,但在取得通行證之後,林資業已經心髒病病發,立刻移到了手術室進行緊急搶救。
到現在已經五個小時了。
她剛剛去了手術室門口,李尚言告訴她,這場手術是李尚歌主刀,如果還沒消息,那就代表暫時還沒出什麼事。她渾渾噩噩的听著,心跳的飛快,她掃視了一下,發現王福慶沒在手術室門口,便來到了病房,果然看到他坐在沙發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叔,你沒事吧?」她盡量想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但一開口,她變知道自己失敗了,在這樣的時刻,就算她的靈魂不是真正的林若蘭,但起碼她這具身體里還承載著林若蘭的記憶還有自己和林資業在一起相處的回憶,她沒辦法不擔心。
听到她的聲音王福慶蒼老的眸光里閃過一抹愧疚,下一刻,竟是對著林若蘭,直至的跪倒下來。
她趕忙伸手去扶,卻听見王福慶蒼老嘶啞的聲音傳來,隱隱透著幾分哭腔︰「小姐……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老爺啊!」
「不是你的錯。」林若蘭知道他這是在自責自己沒有早點發現空調故障,林資業有很嚴重的心髒病,所以對溫度的感知是非常敏感的盡管在昏迷中,如果屋內的溫度忽然變高或者忽然變低,都會大大增加心髒病病發的危險。
他本就不是專業人士,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就算一時忽略了也很正常……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更何況這些日子王福慶對父親的照顧也是她親眼所見,這位老人的心里此時恐怕比自己更難過,她又怎麼忍心怪他?
「王叔,這不是你的錯,你先起來。」
王福慶自從林資業被送入病房就無心其他,緊繃的神經在看到林若蘭的那一刻瞬間爆發,他自責愧疚的幾乎想要殺掉自己,當年如果不是老爺在美國紐約的街頭救起因為身負千萬賭債被家人掃地出門,最終沒辦法只好偷渡上一艘貨船,誰知半路差點被人扔下船,不說,好不容易到了美國,又因為語言不通,日日像一個乞丐一樣,生活在垃圾場,那時他的生活連條狗都不如,如果不是那天,在紐約街頭的垃圾箱前,林資業看到了他,那輛黑色的加長轎車在他的面前駐足,林資業說,我不是個好人,但我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要不要給我工作?
他當時撿了一塊別人吃了一半的面包往嘴里塞,听到林資業的話卻仿佛是幻覺一樣,待他反應過來這並不是幻覺,一邊流淚,一邊飛快的點頭,好像生怕他會反悔一樣。
林資業沒有反悔,甚至還用他帶著名表的手拉起了一身污穢的他,讓他第一次坐上了那輛名貴的車。他的身上都是垃圾的味道,可他並不在意,只是坐在車上笑道,誰沒有過落魄的時候?當時的他不知道,原來早在林資業第一次來到美國的時候,也曾像他一樣流落垃圾箱,然而,那時候的他並沒有遇到貴人,反而誤入歧途……後來,他成了林資業的手下,開始介入他的公司和生意,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雖然常常說自己不是個好人,但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他遠在中國的妻兒。林資業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作為手下的他一向恪盡職守,卻並不窺探一二,他尊敬林資業,早在林資業在垃圾箱前撿到他的那一天,他便決定,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為他工作到老,一直到死。
看到王福慶一臉悲戚的模樣,林若蘭也知道,此時的自己並不能安慰他什麼,恐怕就算此時的她說得再多,他也沒辦法听進去一句。安撫了下王福慶在沙發上坐好,林若蘭的手心已經滲出一層冷汗,她迫不及待的逃出那間病房,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下,卻剛好看到李尚言站在窗邊抽煙,看到她走出來,李尚言將煙頭扔在地上,一腳踩滅,朝她走過來。
「喝水嗎?」看到林若蘭蒼白的瓜子臉面無表情的坐在那,李尚言感覺別扭極了,一般正常的女子在這種情況下不應該驚恐的大哭大叫嗎?她的鎮定令他吃驚,但很快他便發現她顫抖著咬緊下唇的動作泄露了她的偽裝,李尚言微微一愣,再一看,她不自覺地絞著手,掌心細細密密的都是汗珠。她哪里是鎮靜……那不過是表象罷了。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李尚歌,孔凡清和白子明都對這個女子不由自主的憐惜和關懷,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他端了杯水遞過去,想要安慰她,卻從沒這樣安慰過女子,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林若蘭現在心里慌亂的很,腦海里本能的閃過孔凡清的面孔,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漸漸暗了下來,他該下班了吧?為什麼沒有找她?不對啊,父親的事,他的消息一向都比自己還要靈通怎麼會……
「凡清他在哪?」林若蘭眉頭緊蹙,心底的不安越發沉重起來。
李尚言本就是在早上接到孔凡清的電話才來照顧她,孔凡清去了哪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卻不敢說,現在的林若蘭已經夠惶恐不安了,他不想再增加她的精神負擔。
「他……他今天加班,可能會晚點回來。」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卻忍不住蹙了蹙眉頭,拿出手機瞄了一眼,八點二十,凡清那卻還沒有消息,東野清遠從今天早上開始也聯系不上,他隱隱有些擔心,孔凡清做事他一向是放心的,但是,東野清遠去了哪?想起那天討論計劃時東野清遠沖動的樣子,難不成他也去了碼頭?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眉心皺的更緊,李尚言忍不住又拿了根煙放在嘴邊,走到窗邊,剛要點燃……誰知,就在這時,忽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林資業的病房離手術室並不遠,林若蘭听到手術室打開門的聲音便起身走了過去,李尚歌走在最前頭,帶著血跡的手套還沒來得及摘,平時溫潤的目光,此刻在看到林若蘭的那一剎有所閃躲。
林若蘭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走到一半忽然就止住了步子,看著漸漸摘下口罩的李尚歌,暗暗咬緊了下唇。
李尚歌經歷過無數次生離死別,卻是第一次覺得,面對一個家屬時開口是如此的艱難。
林若蘭看出李尚歌的為難和躊躇,她整個人頓時僵住,想要往前走,卻是再也邁不出一步。
王福慶听到手術室的聲音匆忙的跑了出來,看到林若蘭和李尚歌相對而視,卻是顧不上思考便跑到李尚歌身前,抓著他帶血的衣服,嘶啞的追問︰「老爺,老爺怎麼樣了?」
李尚歌眉心緊皺,眸光里帶著濃濃的不忍,許久,卻還是緩緩嘆了口氣,低沉說道︰「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場面有一瞬的僵硬,當林若蘭看到那輛蒙著白布的病床從手術室里推出來的時候,她的整個人都是僵硬的……看著那抹白布上凸起的形狀,她的大腦是空白的……
王福慶跪倒在林資業的病床前,低著頭一言不發,而她則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許久,僵硬的轉身,走了出去。
當李尚言發現她的時候,她正蹲在醫院前的花園上,將臉埋在圈起的雙臂間,整個人縮著成小小一點,動也不動。李尚言緩步走了過去,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靜靜的站在一旁。
許久,站在她身後不遠出的他听到她緩緩開口……吐出一句奇怪的話來。
「為什麼……不是我……」
還沒等李尚言反應過來,她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時,待他抬起頭,她卻已經從花壇上站起身子,緩步朝住院樓走過去。
他剛想抬腳跟上,誰知,就在這時,他懷中那個專門聯系孔凡清和東野清遠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上面的號碼,剛一接通便想開口說明林若蘭現在的情況,讓他趕緊回來,誰知……話筒里傳來的卻是東野清遠,略帶驚慌的聲音︰「孔凡清他……出事了……」
*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中時,林若蘭走回到病房,看到王局長和一干便衣警察正站在林資業的遺體前,低頭默哀,看到林若蘭走進來,王局長的臉上一臉悲戚,沖她低頭道歉。
「林小姐,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如此刺耳的一個詞,落在她的耳中,卻沒由來的讓她想起母親去世的那一天,每一個在醫院里見過她的人也是這麼說,她當時在哭,哭的肝腸寸斷,根本沒空听別人在她的耳邊說什麼,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四個字,節哀順變!
她沒有哭,那個巴掌大的瓜子臉上更是連淚痕都沒有,她的表情冷得可怕,仿佛一個會移動的尸體,沒有表情,沒有情緒,她冷冷的看著王局長,在他有些驚訝的目光下,緩緩開口,一字一頓︰「空調為什麼會壞掉?」
王局長沒想到她忽然會這麼說,按理說在林資業出事以後,他們也第一時間調查了空調壞掉的這件事,也的確發現了疑點,但他卻沒想到林若蘭在現在這個時候居然能思緒如此清楚,他年過半百,閱人無數,只是這女孩的自制力和理智都異常強大,如果不是看到她極度蒼白的臉色還有那緊緊攥著的拳頭,他幾乎都要以為她是不是冷血動物。
按理說局里調查的案情進展,他沒有透露的必要,但現在看到這樣的林若蘭,他卻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林小姐,咱們借一步說話。」
看到王局長臉上的嚴謹之色,她就知道這件事絕對不同尋常,跟著王局長走到醫院走廊的拐角處,王局長從衣兜里拿出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間,那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
「其實,這件事也的確是疑點重重,我們最近的調查剛稍稍有進展,本以為林老爺醒來後能得到確切的口供卻沒想到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林老爺卻出了事。按照醫院的監視記錄看,這件事發生的時候的確有人動了手腳,這個人也很可能是醫院內的人,其實關于這件事,我也有個請求想要問你一下。」
王局長的話說的雲里霧里,什麼稍稍有進展,什麼需要林資業的口供?她總覺得這件事里有一些巨大的隱情,但她也知道,他絕不會細說。
「我想問問林小姐,我們能否解剖一下林老爺的遺體?」王局長自然知道在任何一個剛剛失去親人的人面前提出這個請求都很混賬,但沒辦法,為了案子,他只能硬著頭皮說。看到林若蘭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眉頭瞬間緊蹙起來,他剛要再說點什麼,林若蘭卻忽然開口打斷了他。
「為什麼要解剖?」她浮動的聲音里壓著怒火,但王局長還是听了出來,他又吸了口快燒到末尾的香煙,隨即將煙頭扔在地上,伸腳狠狠踩滅,「我們懷疑林老爺的身體里之前就被人注入了微量的興奮劑,所以才會對外界溫度如此敏感,李院長在手術之後也說過,林老爺的血流速度比正常要快,手術沒有成功很大原因也是如此。」
听到王局長的話,林若蘭偽裝的表情幾乎要在一瞬間崩裂,但她還是強逼著自己忍著,只是用力的攥著拳頭,靜靜的站在原地,許久,她緩緩開口︰「讓我考慮一下。」
*
林資業對她真的很好,不論是之前的林若蘭還是之後的陳珍珍,她從來都不懷疑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全心全意為的只有他的女兒。他溺愛她,想要將全世界美好的東西捧到這位他心里的小公主面前,只要能博得她一笑,一個天資算什麼,一個孔凡清又算什麼?
在林若蘭的記憶力,林資業對這個女兒溺愛到極點的記憶簡直太多太多,她還記得,當年她喜歡養小青蛇做寵物,林資業就從全中國搜羅來了體型小,外形漂亮的小青蛇,有毒沒毒的一律拔牙處理,全家還配了三個保鏢,一個養蛇專家。當時外界盛傳,林家千金變態孤僻,性格陰暗,林資業就在一夜之間收購所有已報道過的雜志和報社。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家報社和雜志敢寫林家千金的丑聞,但她的傳聞還是被很多狗仔寫到網上,瘋傳。
林資業事業緊張,一年又六個月都要在國外或者歐洲。但在他找回林若蘭以後,他從來沒有超過三天不回家,不論第一天回來的多晚,第二天又要起的多早,他必定要回到這個家,看一眼自己的女兒,吻一吻她的額頭。仿佛要把這十幾年虧欠她的父愛全部都補回來一樣。當時的林若蘭不懂他的苦心,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不去看他為她做的一切,排斥這個姍姍來遲的父親,特別是在成為林家千金以後,她在上流社會所受到的折磨和非人待遇,簡直都要將她逼瘋。她日漸憂郁,日漸消瘦,他為她找了心理醫生,她卻不肯開口說話,到後期更是封閉了自己,不與任何人交流。
如果林若蘭沒有自殺,她陳珍珍不會佔據這具身體。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遭到報應,但她知道,她佔據了本不屬于自己的一切,**,父親,不屬于她的父愛還有,不屬于她的地位和未來。她曾想只要她找到自己死亡的真相,那麼她就漸漸遺忘自己曾是陳珍珍的事實,從此就做林若蘭,林資業的千金,一輩子補償她佔據了他女兒**的罪孽。
她比誰都清楚,林資業的寵愛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父愛,這種感覺很溫暖,很溫暖。彌補了陳珍珍孤獨童年那個渺小卻又深刻的願望,她一直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有父親,卻沒想到在自己死過一次後,這個願望居然以另一種方式達成。
她一直都心存感激,可為何老天還要給她這樣一個結局!
為什麼……媽媽也是……爸爸也是……
她蹲在走廊的一角,仿佛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般,蜷縮著身體,她失神的看著地上的某一點,那沒眉眼中的悲戚看在不遠處的孔凡清眼里,他的心都要揉碎了。這一刻的他眉心緊皺,雙手攥成拳頭,早在他看到趙凡的那一天,他就預感到了不對,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邁開步,剛想走,站在他身後不遠出的李尚言卻忽然伸手抓住他︰「等一下吧,你身上的傷……」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孔凡清卻已然甩開他的手,朝不遠處那抹嬌小的身影走去。
此時此刻,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如果他的心都碎了,那麼身上的傷,又能疼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