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孔凡清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完全沒有察覺到那個熟悉的氣息漸漸包圍了她,甚至在那股氣息中夾雜了幾分血腥的味道。唯有當那個溫暖的懷抱緊緊的抱住她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緊繃的身子瞬間放松,靠在他的身上,她就好像漂浮的小船找到了島嶼,倚在他的懷抱中,淡漠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凡清……」輕輕的呢喃揪的他心都碎了,他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個老人對林若蘭的疼愛,甚至在臨死之前都已經謀算好了一切,只為保她安好。這樣一個老人,縱然有著不可饒恕的罪孽,但在她的心里,依然還是那個慈愛的父親。他曾以為自己是個冷血的人,在看過那麼多的生死之後,依然能面不改色,淡漠如初,但這一次,他卻沒辦法像以前做到那麼平靜淡漠,波瀾不驚。
「凡清……你真的是加班去了嗎?」林若蘭臉色不改,蒼白的雙唇有一瞬的微顫,她依然抱著肩膀,冷冷的看著不遠處的地面,吐出的話語,仿佛刀刃一本,冰冷而尖銳,令孔凡清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顫。
孔凡清的眸光越發深沉,只是緊緊抱著她的肩膀,沒有說話。
「凡清……我想回家……」嗅到他身上那漸漸滲出來的血腥味,雖然靠在他的懷里,但她卻覺得周遭全是冷風,吹進她的骨頭,心里。她沒由來的打了個哆嗦。
「我送你。」孔凡清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但還是不肯放開她。就在他打算扶起她的時候,林若蘭卻忽然伸出手,不動聲色的推開了他。
「不用了,你的傷需要處理,我自己坐出租車回去就好。」她靜靜地說著,平淡的語調沒有絲毫的起伏變化,冰冷的就像機器人一般。
說完,便邁步離開,連頭都沒回一下。
*
緩步走出醫院,林若蘭靜靜的在大門口稍微站了一會,夜幕早已經降臨,她看著平靜的街道,忽然想起母親去世的那個夜晚,還有自己死亡的那個晚上,其實……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不論這一天有誰離開,這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不是嗎?
悲傷,毫無用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盡一切,為她,為林資業報仇。
蒼白的唇,抿成了一條線,她沒有再做停留,緩步走向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錦繡華府。
孔凡清自然不會留給她任何資料和線索,所以她並沒有回孔凡清的房子,反而回到了那所自己將近半個月都沒有回去的,林資業給她買的房子里,這半個月這里都是東野清遠在住,孔凡清可以將一切消除干淨,但東野清遠不一定會。
林資業的案子一定跟孔凡清有關,但,到底是哪方面的關聯呢?林資業那麼信任他,甚至將林家所有產業的管理權都交給了他,到底是為什麼?孔凡清是很優秀沒錯,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讓林資業如此信任,他曾經和林資業究竟一起經歷過怎樣的事情?
她想知道,她想知道一切。
一個月沒有回來,這座房子里的裝飾擺設已經被東野清遠稍作改動,處處都充滿了男性氣息。這間屋子是當初林資業為她買的,每一處擺設都配合著她曾經在林家老宅的習慣和愛好,他是那樣小心翼翼的寵愛著這個女兒,仿佛生怕時間不夠,每一天都想要把世界最好的捧給她。就連受傷的時候,王福慶說,他也是在第一時間交代他對自己的安排。
林資業究竟知道什麼,為什麼他每做一件事,都好像知道自己下一刻就會有生命危險一般……
暗暗咬緊了下唇,這一天她的下唇幾乎都要咬爛了,仿佛克制著什麼一般,她開始在房間里翻找,屋子里很亂,東野清遠的電腦被他上了鎖,這一次,她猜不到密碼,但幸好,她在紙簍里找到幾張蹂爛了的紙。
上面是東野清遠打印出的幾張照片……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那里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
回到孔凡清的家里,她的心還在砰砰直跳,她不知道那些照片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那些照片的背後肯定有一根隱形的線,連接著整個案情,而這個案子,或許就是她一直尋找的真相。
心跳難以抑制的狂跳著,她翻出自己已經沒電的電話充上電,果然,沒一會,便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順手接過,電話那頭傳來王局長低沉的聲音︰「林小姐,不知我之前的請求,你考慮的怎麼樣?」
林若蘭暗暗握緊了話筒,許久,卻是答非所問︰「空調的事情,你們已經查到了線索了吧?」
電話那頭沒有回答,林若蘭便已經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內部作案,而且嫌疑人是護士對嗎?」她沒有逼問,只是沉靜的繼續開口,這是她早在醫院便有的猜測,如果不是之前的打擊太大,她不會這麼晚才想到,她還記得那天听到孔凡清對那個叫趙凡的女子說的話,當時的她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全心全意的相信著孔凡清,而如今……心猛地一沉,她不知道孔凡清為什麼會出口警告那個女子,卻又不對其他人說明,如果他當時開口了,現在的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那個女子那天說的話听起來,她和孔凡清恐怕是早就相識,他們曾經是怎樣的關系……是因為他們的舊交所以孔凡清才包庇她麼?
她又習慣性的咬唇,電話那頭依然是一片安靜,她知道,王局長身為公安局長,很多事自然是有所規定不能明說,但她的反應早已足夠證明,她所說的話,並非空穴來風。心早已疼到麻木,她已經無暇去想其他,她要找到真相,她要報仇,這個強烈的想法佔據了她腦海里的每一寸思緒,許久,她緩緩開口。
「我同意我父親的尸體解刨,但是,解刨要在縣第二醫院進行,而且動手醫生必須是李尚歌,我不希望由陌生人來觸踫我父親的身體。」
林若蘭說得很慢,一字一頓,甚至在說到尸體兩個字的時候,牙齒都忍不住打顫,但她還是說了。王局長似乎等這句話等了很久,听到她的話之後,只猶豫了兩秒,便飛快地答道︰「好,這都不是問題。」
「還有……我想,失蹤的那個護士的真名應該叫做趙凡,你們可以從這查起,但是我希望我可以知道案情進展,王局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還可以跟你有線索上的交流。這是我父親的案子,我不想置身事外。」
听到她的話,王局長有一瞬的猶豫,他匆匆忙忙的說,讓我考慮一下,便掛了電話。她知道,他是去調查趙凡這個名字的資料了,到底是警局里的老油條,又怎會輕而易舉的答應她如此重要的事呢。
不過,她總覺得,趙凡這個名字絕對有著不可告人的過去,畢竟,她和孔凡清看上去……那麼親密,她……不可能會欺騙孔凡清的吧?
思緒有一瞬的失神,不過才過了幾分鐘,電話鈴聲便再次響了起來,瞄了眼屏幕上的號碼,她的眸光微微一閃。
果然……她賭對了。
掛掉了跟王局長的電話已經是九點多了,她的精神很疲憊,但是卻不知道干什麼,孔凡清看來傷的不輕,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刻,她精神恍惚,但還是被他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嚇到,盡管心里有些擔心,但她還是沒辦法再這種時候毫無芥蒂的去看他……
有李尚歌和李尚言在,他應該不會有事……
對,不會有事的。
今天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老天甚至連過多思考的時間都不肯給她,下一個電話便接踵而來。
她有些疲憊的滑過接听鍵,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電話,居然會是他打的。
*
雖然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很累了,但不知為何,在這樣的夜里,她極度的不想一個人,所以當白子明打來電話約她的時候,她並沒有拒絕。母親去世的時候,她一直在哭,哭得昏天暗地,整整七天,她好似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干了,Farrow陪著她,也是那七天,他感動了她。有些時候,悲傷或許發泄出來更好,就像現在的她,雖然掉不出一滴眼淚,但心卻沒有一刻的平靜。她想大哭,想大喊,卻發現自己掉不出一滴眼淚,所有的悲傷壓在心底,那種心情逼得她幾乎要瘋掉……但是她沒辦法,在如此孤立無援的狀態下,她不堅強,還有誰能替她堅強?
林家的案子還沒有突破,父親一生經營的一切岌岌可危,她沒空悲傷。她如此告訴自己。
白子明早在听到電話中她平靜的聲音時,就已經很驚訝了,他完全沒想到,真正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像一具會移動的試題一般,她的聲音是雖然平靜,理智冷靜的可怕。但他卻覺得,這樣的她比那些大哭大喊的人更加可憐。
她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發泄?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一個能讓她靠一靠,哭一哭的人嗎?
哥哥呢?為什麼沒有在她的身邊?
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個問題,讓他的心好像被揪緊一樣疼,這段日子他一直在逃避她。但在听到這個消息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在第一時間來看她。
如果這個女子注定了不能由他來守護,但起碼,在他還能給她安慰的時候,他不想袖手旁觀。
「你還好嗎?」明知問這樣的問題並不會得到什麼回答,但他卻找不到其他的話題來開口,因為她從上車到現在一直在沉默,沉默的可怕。
「嗯。」冰冷的吐出一個字,她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變化,就像一個機器人一般,冰冷無情,麻木不仁。
左胸口隱隱的揪疼,他皺眉看著她,忽然很想告訴她一切,告訴她自己對她的虧欠,哪怕只能換來她的一個表情,他也心甘情願。
「有……什麼事需要我的幫忙嗎?」他暗暗抓緊方向盤,想要說些什麼,在開口的那一瞬間,終是化為一聲嘆息。
「不用了。」她拒絕的很干脆,冷冷的看著前方,她攥緊的拳頭放在腿上,清冷的眸底有悲戚的光一閃而過︰「我跟你本就沒有關系,你沒必要為林家的事沾一身腥。」自從她跟孔凡清訂婚後,林家出了事,外面接踵而來的也有很多對孔凡清的負面新聞,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在醫院看到孔凡清和趙凡的談話時,她選擇相信他,其實當時的她心里是對他有虧欠的,因為林家的事,他為她做了很多很多,所以她沒有懷疑他,從來沒有。
但結果呢?
「林若蘭!」白子明被她那一句本就沒有什麼關系所刺痛,他一向游戲人間,在美女中流連,傷遍天下美人心,卻不成想終有一天,他也會有此報應,是啊,他的報應,他一生最大的報應,就是她。
「我欠你的啊……一輩子都還不清,只是你忘了……你知道嗎?」
他頹然的靠在椅背上,清冷的聲音溢出嘴角,這一刻他忽然不想隱瞞了,那些已經被她遺忘的曾經,如果現在的他連幫助她的理由都沒有了,那段曾經,可不可以作為理由,讓他繼續守護她?
*
如果不是李尚歌告訴他,他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曾有一個女孩,用那樣別扭的心情,喜歡過他。
那個女孩叫做林若蘭。
當時患有嚴重的憂郁癥和自閉癥。
但偏偏天意弄人,在一次他和哥哥去林家拜訪的時候,林若蘭在走廊的拐角處看到他,便一見鐘情。
她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甚至連林資業都十分排斥,偏偏對他,她用自己最心愛的寵物去討好他,卻沒想到換來他驚嚇的怒吼……她自閉憂郁,思維方式不同與常人,或許她從未想過跟他表白什麼,她只是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拿給他看,換來他的一個注目也好,一個停駐也好,他那樣美好的人,永遠都不會留在她身邊,她知道的。
那群美好的名媛千金才適合他,她知道的。
就像那群人第一次將名酒潑在她花高價買回來的劣質冒牌貨的身上時,那諷刺的嘲笑一樣,她不適合這個圈子,她甚至從未想過進入這個圈子,成為林家千金是個從天而降的驚喜,但很快她就發現這個驚喜中,並沒有喜……有的只是無盡的折磨和痛苦……
她恨那個人,恨那個在母親出現之後才回來的男人。
她恨他,為什麼要把自己帶進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為什麼要讓自己受到如此多的屈辱。
母親的離開已經讓她心力憔悴,為什麼……為什麼她還要受到如此的折磨!
她變得不愛說話,足不出戶,卻換來林資業更多的擔心,他找來心理醫生,搜集她喜歡的所有東西,可這一切只讓她覺得虛假,為什麼找心理醫生,她沒病,沒病!
她在心里吶喊,可林資業並不知道,她拒絕與心理醫生交流,甚至連自己最喜歡的青蛇都一只只踩死,她恨這個家,她恨林資業,唯一一個能讓她心為所動的人……就是白子明!一個完美如天神般的男子,一個她永遠只能遠遠的看著,而不敢靠近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一輩子都配不上他,那又如何。她只要靜靜的看著他就好,一直……看著。
那一次遇到他是個意外,她在林資業派給她的嚴密保鏢的包圍下,第一次突圍成功,穿著樸素的衣著走在許久未走過的大路上,往她和母親曾經居住過的小住房走,她很懷念那段日子,那時候她雖然沒有現在的物質豐富,沒有現在的富貴繁華,她卻過得很幸福,母親對她很疼愛,他們的日子平淡如水,沒有什麼大起大落,她卻很知足。
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個父親,但她卻沒想到,她的父親會在時隔這麼多年以後,以這樣一個轟動的身份出場。
明明是每一個女孩都期待的灰姑娘一般的人生,對她來說卻仿佛一場惡魔,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沒有灰姑娘的容貌,沒有灰姑娘的身材,縱然擁有了灰姑娘的人生,也好像一只肥豬硬要把自己的腳塞進水晶鞋里一樣,滑稽可笑,不會成就童話,只會留下令人嘲諷的丑態。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
但她還是不可救藥的愛上了王子。
她沒想到自己和母親曾經住的房子已經拆遷,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那看到那個她一見傾心的王子。她的愛很卑微,甚至從沒奢求過會讓他知道,她悄悄的跟著他和他的朋友一路,看著他們進了酒吧,她站在酒吧門口躊躇不前。她對生活絕望,對人生怨恨,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排斥感,這樣人滿為患的地方,是她最討厭的。但,在那一天,她卻為了他,第一次,朝自己最討厭的地方,邁開了一步。
如果,當時的他對她稍微溫和一點,慈祥一點,她的人生是不是就會發生巨變?如果當時的他能像現在一樣,對她溫柔一點,呵護一點,是否就能將她從黑暗的人生中拯救出來?
他從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肆無忌憚的傷害別人,他也從未有過愧疚感,但那一次……
唯一令他心痛的一次……
他從不知道,他曾害她那麼傷,那麼痛……
他的狐朋狗友早在之前就告訴他有個單純的小胖妞在偷偷跟著他們,還一直看著他,他也在不經意的時候瞄過她一眼,只是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胖胖的身影,肥胖的女孩本就是他厭惡的,所以他更是沒有在意,只當是一個笑話,看著自己的朋友在一旁打賭她會跟到哪,一邊討論她究竟是哪里來的胖丫頭,居然還敢喜歡白大少?
那時的他是高傲的,甚至從沒想到這一輩子,他也會為一個女孩駐足,他崇拜哥哥,事業起步,女子除了供他發泄沒有其他的用處。所以當他和朋友們走進酒吧的時候,他听到朋友們打賭她會不會跟進來的時候也是一笑置之,跟主動纏過來的美人糾纏,調戲,毫不在意。
後來,他听說,他們真的看到了那個胖妞跟進來,為了嘉獎她的勇敢,他們甚至請她喝了酒,他自然是了解這些狐朋狗友,他們對美女是絕不放過,對丑女呢,則是一時興起的玩具,頂多惡作劇幾番,連踫下都會覺得惡心,他自然之道那個胖妞會被惡整的多慘,但他不在意,一個陌生人而已,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但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林若蘭,曾被他的‘朋友’連灌下五瓶威士忌,她不喝,他們就鉗住她的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喝,還稱這為上次……
上流社會的男人從來不拿人當人看,美女值得一時的溫柔也不過是玩物,而丑女……則是不需要溫柔對待的玩具,看著她們出丑就是他們唯一的樂趣,然而,當時的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惡整的是林家的千金,也不知道,因為他們的五瓶威士忌,林若蘭在一處酒吧的大門就除了車禍,頭部受到劇烈損傷,在鬼門關走過一遭後,她忘了白子明,忘了自己的一見鐘情,忘了她心底最後的一絲心動。她完全陷入了絕望的低谷,被上流社會的壓迫和折磨逼得喘不過氣的她,最終在病房里割腕自殺……
林若蘭靜靜的听他說著,卻好像是在听別人的故事,實際上,這也的確就是別人的故事。這是屬于之前的林若蘭的人生,之前的她還不知道,為何白子明會在一朝一夕之間發生巨變……他對現在的林若蘭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所以她並沒有對他有過多的關注,她的記憶庫里沒有他,甚至不知道他曾經的那些指控是為什麼,但現在,听他說完,她忽然就明白了。
那是屬于另一個弱小的女子一份單純的愛戀,還未萌芽便被人殘忍的扼殺掉,她選擇了遺忘,甚至在把這具身體讓給她的時候,也沒有讓她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白子明這個人,算是徹底從她的人生中消失了。
這麼說,白子明後來的巨變,是因為他知道了這段曾經而感到愧疚,真奇怪,那樣游戲人間的一個公子,為什麼會忽然良心大發而感到愧疚呢?如果不是因為林若蘭對他產生了影響,他怎麼可能會感到愧疚呢?
隱隱猜到了原因,她卻是忍不住微微一驚。
難道……
心底滑過一抹殘忍的快感,不知何時,當她漸漸融入這句軀體,那原本屬于林若蘭的情緒和記憶也漸漸融入她的思緒,骨血,她開始理解體會她的心情,她的情緒,並對當時的她而感到憐憫,心疼。
白子明雖然和她是朋友,但她卻不得不說,在剛剛的這段故事里,他混賬的簡直令人發指,她忽然明白了,這段日子白子明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如果她是他,在做了這樣混賬的事情之後,還喜歡上了那個曾經因為自己受過重傷的女人,她絕對恨不得將自己扒皮抽骨。其實他並不知道,林若蘭的身體里換了靈魂,只當她還是當初的林若蘭罷了。其實,那個她早在被他重傷後不久死去……她忽然有些可悲,為真正的林若蘭,也為現在被愧疚和自責折磨的白子明……也為莫名其妙成為林若蘭而承擔了一切的自己。
悲戚到極致,她忽然的就笑了,她淡淡的看著窗外,冰冷的笑聲沒有一絲溫度,她彎著眼楮看著他,「你現在告訴我這些又想做什麼呢?」
白子明眸底閃過痛苦之色,看著她,那張中西結合的英俊臉龐此時皺成一團,「我只想幫你,不管是什麼是都好,讓我補償你,當初是我不對但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是你,我也不知道……」
白子明說得很急,但林若蘭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冷冷打斷他︰「白子明,你還不明白嗎?不管當初站在門外的那個女孩是誰,你都不該如此輕賤一個女孩的心意,每個人的心都是珍貴的,你可以不要,但不可以踐踏。你踐踏的是當初林若蘭的真心,而現在的我這顆心里……沒有你!」
林若蘭說的很平靜,她淡淡的說著,說完,便不顧白子明驚愕的表情,轉身下車。
她向來是個干脆的人,喜歡的人她可以放肆的喜歡,不愛的人她也絕不會曖昧的聯絡,對白子明,她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所謂的愧疚,所謂的自責,所謂的後悔,都是因為他喜歡上了現在的林若蘭,而並非真正對自己當初做出的錯事而悔過。
她為這樣的白子明而感到可悲,因為他總有一天會為他的高傲自大付出代價,林若蘭與他或許只是一時的喜歡,但當他真正愛上的那一天,當他真正傷害了自己愛的人的那一天,他或許才會明白她今天所說話的真正意義。
傷人者,終會被人所傷。
*
心情一如既往的沉重,她一步步往回走,看著電梯上數字安靜的跳躍,她回到孔凡清的房門前,思緒卻不由自主的飄蕩,他回來了嗎?他現在怎麼樣了?縱然心底滿是對他的猜疑,但她還是放不下他。
縱然表面多麼的波瀾不驚,她的心里,終究還是有他。
她只是在逃避……她受不了他在她的面前的隱瞞的欺騙。
特別還是在父親忽然離開的日子里,每當面對他,她就會忍不住去想,林資業的事情是否跟他有關?她對他的相信在他的隱瞞之下破裂,她再也沒辦法毫無芥蒂的去相信他,她無法想象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們將會如何相處?或者說在這樣沉重的悲傷下,她根本沒有余力去思考,該如何跟他相處……除了逃,她別無他法。
站在孔凡清的房門前,她猶豫了,她是否該回到這里,還是到別的地方?
心底有隱隱的不舍,其實早在驟然得知林資業的噩耗時,她是多麼想有個人的肩膀能借她靠一靠,讓她放肆的哭一場,然而,就在她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的那一剎,她原本的心情,忽然的就淡了,淡了……
他的隱瞞,那麼明顯,她怎麼可能還毫無芥蒂?
她站在密碼鎖前,看著那熟悉的觸模板,猶豫了些許,終還是沒有伸出手來,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孔凡清的房門被打開,一個陰冷中帶有幾分嘲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若蘭,我原本還以為你只是假裝堅強,沒想到你真的這麼冷血,你知道孔凡清受了多重的傷嗎?在他抱你的時候,你就沒有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嗎?你居然還能若無其事的推開他離開,他咬著牙扛過縫合,甚至在縫合後發著39度高燒都要在第一時間趕回來看你如何,而你卻跟白子明在樓下談笑風生,聊到半夜回來,居然連這個房門都不進就要走,林若蘭,你究竟有沒有心?你難道就看不出他有多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