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這兩日算是徹底的熱鬧了,昨兒田家得弟被退婚一事才傳得風風火火,今兒一大早,大伙兒還沒回過勁兒來,就被另外一件事情給驚著了!
那就是集市上的唐家同意了與蔡家的婚事。
一時,離得蔡家近的人家都蜂擁而去,想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招弟剛摘菜回來,就听見幾人在路上說這件事情,擔心得弟听了去再度傷心,她是連忙邁開小腿往家里跑。
剛跑到自家的地壩,她看見得弟正打開門準備出來,連忙出聲叫住,「大姐——」接著,是幾步就竄了上去,那速度還真不是一般般的快。
得弟看著招弟氣喘吁吁的樣子,蹙了蹙眉頭,接過她手中的菜,道︰「跑這麼急干嘛!別又是摔了。」
招弟看得弟的臉色沒有什麼異樣,就知道得弟還不清楚,隨即是松了一口氣,可是轉念想了想,這事鐵定是瞞不了多久的,還不如此刻就說了與她,她也好勸勸。
「大姐,跟你說件事。」招弟跟在得弟的後面進了廚房,有些猶豫不定的說道。
得弟把手中的菜放進木盆里,才轉身看著她,雙眼微微一眯,「有什麼事就說吧!」看著招弟小心翼翼的樣子,得弟不禁一笑,其實經過昨晚上徹夜未眠,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女子活著,並不一定要依附男子,這輩子就算是不嫁人,她也該活得靜靜猜猜的。
可是今兒一大早起床,爹娘卻怎麼說也不願意她跟著去下地,就連平時調皮的三妹也說,要她在家休息。看著家人那擔心的目光,她也只有答應下來了…
招弟也算是了解得弟的性子,她知道自個兒的大姐不是什麼鑽牛角尖的人,出了那事,傷心雖說是肯定的,但她相信大姐會冷靜下來…卻是沒有想到一晚上就恢復了…到底不是心里那個真正的歸屬,所以才沒有那麼傷心吧!
她拉起得弟的手,仰頭,對上得弟的目光,一臉嚴肅的道︰「唐家同意了。」看得弟眼神迷茫,明顯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她有些著急的道︰「就是說,蔡卓越會與唐家的女兒定親——」
她雙目緊緊的盯著得弟的臉,一刻也不放過,不過一會兒後,她就有些失望了,因為她從得弟的臉上什麼也沒有看見…她有些擔心道︰「大姐,你該不會因為他們退…退婚一事,就徹底死心了吧?」雖說她的思維比之古人有些開放,認為女人不成婚也沒什麼,但在古代,女人是真的需要依附男人的。
看著招弟稚女敕的眉頭皺緊擔心的模樣,得弟淡淡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瞧不出我家二妹卻是個小大人人了呢!」
「你放心吧!大姐還不至于為不相干的人死心。」得弟臉上的笑綻放開來,如雨過天晴那絢爛的彩虹,美麗多彩,是真正的想開了自言自語的道︰「我還有一個月才九歲呢!還早著…」
听到這話,倒是輪到招弟愣了愣,她詫異的看著得弟,卻是沒有想到大姐竟是這般的豁達。
鼓勵道︰「大姐,你等著,以後上門娶你的人肯定排上一長排。」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
「傻丫頭。」得弟微微一笑,點了點招弟的鼻頭。
知道得弟是真的沒死了,招弟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不過她的好奇心又開始作怪,轉身就出門去了。
得弟在身後問道︰「二妹,這麼毒的太陽,你去哪里?」
招弟連頭都沒有回,「我去去就回,不礙事的。」
得弟看著招弟往蔡家的方向跑了過去,就知道這丫頭是看熱鬧去了…
等招弟趕到蔡家地壩的時候,看見在橘子樹陰影下零散著站著一起人,個個的目光都看向蔡家那緊閉的房門。
小步移到後面,卻是沒看出什麼來…但是听到眾人的討論。
「全媒婆可真厲害,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就硬是讓她給撮合到一起了。」龐氏雙目艷羨道。
蔡卓越的舅母吳氏,一個身子縴瘦的女子,從自家門口剛出來就听見這句話,當即是冷哼一聲,「什麼叫做門不當戶不對?你倒是說說啊!」
龐氏哪里知道一句無心話就讓人听了去,臉色悻悻然,卻是閉嘴沒再說了。
吳氏一看龐氏縮頭不再回話的樣子,神氣的哼了哼,轉身就往蔡卓越的家的門口走去,一走到,就抬起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來咯!」蔡卓越本來清亮的聲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低沉沙啞。
門開了,招弟看過去,兩日不見,蔡卓越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說不出的糟糕,特別是平日里那雙神采奕奕的雙眼變得黯淡無光。
她微微凝目,看來這蔡卓越到底是個深情的。不過深情又能怎樣,又不能當做飯吃,他,終究是要與別家女子定下婚事的。
吳氏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卻听見潘氏的怒喝聲傳了出來,「蔡卓越,你給我進來跪下。」
蔡卓越也沒招呼吳氏,轉身進去就跪了下來。
招弟納悶,這是唱的哪一出?由于她站著的地方有些偏,看不見屋里的情況,還是特地的移動了一下,才越過吳氏的身子看見屋里的狀況。
只見潘氏怒氣沖沖的坐在上桌,雙手緊握,指甲嵌進了肉里,她臉色鐵青的道︰「你把方才說的再說一遍。」
蔡卓越跪在地上,脊梁挺得直直的,就像是一棵傲氣凌雲的松樹,「我說,我不會與唐家的女兒定親,更不會成親。」語氣無比的冷靜,倨傲的神色讓人忍不住驚嘆。
潘氏氣得鬼火冒,正準備發怒。而一旁坐著的全媒婆到底是什麼人家都見過的,笑著道︰「我這話就給帶到了,這紙上是我徹底擇地良成吉日,你們可要準備好,倒是不要失了禮數才是。」說著就從衣袖里掏出一張紙來,整齊的放在桌上,「今兒你們還有事,我便不打擾了。」
全媒婆起身準備離開。潘氏立馬換了一副神色,上前拉著全媒婆的手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笑著塞了一些銀子在全媒婆的手里,「等哪兒我再好好謝謝你才是。」
全媒婆掂量了一下銀子,滿意的一笑,「天作之合,我不過是簽個線了,卻是落了這麼大的好處…」
潘氏把全媒婆送走,回屋的時候「轟」的一聲關上了房門,震得那站在門口的吳氏嚇了一跳,拍拍胸脯,氣呼呼道︰「什麼態度!」
事情到此,招弟算是知道了,這蔡卓越竟然拒婚,不得不說他很有勇氣。
卻說屋里。
潘氏經過方才與全媒婆說話,已經冷靜了下來,回屋坐下時,看著仍跪在地上的蔡卓越道︰「起來吧!」
蔡卓越身形沒有動,他抬頭,對視,認真道︰「娘,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潘氏雙眼一蹬,「自古以來,兒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同意不同意。」
蔡卓越卻道︰「反正我是不同意。就算是爹回來了,我也是同樣的說法。」他爹因為在鎮上做事,所以基本上是每七天回來一次。
「哼,你爹早說了,你的婚事為娘全權做主。」潘氏十分生氣,卻又拿這個唯一的寶貝兒子沒有辦法,心一軟,語氣也沒了方才那樣尖利,柔和道︰「你說說,那唐家的女兒什麼不好?人漂亮,家境又好…」
話沒有完,就被蔡卓越一口打斷道︰「再好我也不喜歡。」
潘氏瞧著蔡卓越那堅定的神色,是徹底的怒了,吼道︰「你別以為當娘的什麼都不知道,我這就告訴你,要想她田得弟進我蔡家門,妄想!」
蔡卓越錯愕的雙目看著潘氏,本以為會瞞得很好,卻是不知…他苦笑,「您放心,人家看不上我蔡家。」
他站起身來,背依舊挺直,「等下次爹回來,我就與他一起進鎮,學手藝。」
「你…」潘氏的話還沒有說完,蔡卓越就已經轉身進了臥房。她的手顫抖的指著,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
新建土坯房子的隔音質量還算可以,在屋外的人卻是沒有听清楚屋里到底是在爭吵什麼,不過他們知道,蔡卓越不同意這門婚事。
招弟回家把這個消息說與得弟听時,得弟神色淡淡,但那雙沉寂的眸子卻是閃過一道光,招弟沒有注意到,她有些郁悶道︰「大姐,你能不能有個反應?」
得弟笑笑,「反應?你想要什麼樣的反應,這樣,還是這樣?」說著做了幾個喜怒哀樂的神色,一向正經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倒是充滿了喜感,惹得招弟笑了笑。
……
蔡卓越果然是說到做到,沒等兩日,他爹一回來,他就跟著進鎮去學手藝了,至于這樁潘氏看好的婚事,卻是無疾而終,讓得她向全媒婆點頭哈腰的道歉,小心的陪著笑臉,畢竟孩子以後的婚事還要她幫忙呢!
「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白忙活了一陣子。」潘氏干干一笑,「要不,你回去與那唐老板說說,等個一兩年,我們再定?」
「到了那時候,我那兒說不定已經事業有成。哎,也怪我那兒倔脾氣,硬說什麼沒有事業就不成親,我是好生教訓了一番,說成家立業,都是先成家才立業的,可是他偏不听,硬要去闖闖了才能安下心。」
全媒婆听著潘氏的解釋,冷笑一聲,那日的情況她又不是沒有看見,也真虧她好意思扯出這些混事來。哼,還真以為她是看上她家給的那點禮錢了,要不是唐老板的女兒…唐老板又急著嫁女承認了一筆禮錢,她可沒那麼好的心情跑這麼幾趟。
現在倒好了,唐老板給的那筆禮錢徹底的告吹了…想到這兒,她神色一冷,連聲音也沒帶多少溫度,冷如冰雪道︰「我好心與你們說了這麼好一門親事,卻是不珍惜,哼,還要等上一兩年?你可知道對方是唐老板,他女兒可是香餑餑,還要等,不知道多少人排隊等著呢!」
「既然這樣了,以後也別找我說親事了,免得又出了什麼叉子,到時候換了我的招牌,我可不劃算。」全媒婆手中的一張紅手絹夸張的朝天空一甩,神色倨傲。一說完這話,她就轉身離去。
潘氏見此是好言相勸,卻是怎麼也沒留下她來。
剛一轉身的全媒婆一想著唐老板的那筆禮錢就要不翼而飛,頓時是有些煩躁與不甘,轉念一想,她狠下心來,這筆禮錢,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得到的。
卻說早就候在一旁的花二娘,看著蔡家的婚事告吹,心里說不出的歡暢,她見全媒婆要離去,連忙上前站到全媒婆的前面,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全媒婆眉頭一皺,「你這是要做什麼?」
花二娘笑道︰「我想麻煩你幫忙給我兒說樁婚事…要是像唐家那樣的就最好了。」其實她心里想的卻是,要直接是唐家的女兒就最好不過。
全媒婆當即冷笑出聲,斜睨的看著花二娘,「你當真以為什麼人都能攀上唐家那樣的人家不成?」唐老板可是特地交代了,他女兒只嫁給年齡十八以下的男子,可據她所知,眼前花二娘的兒可是將近而立之年了…卻不說唐家,就算是家境好一點的也不會嫁給…
她全媒婆還沒笨到砸自己的招牌。
「我怕是有些無能為力了。」全媒婆目光里露出濃濃的鄙視,「就你家那兒快三十好幾的人了,竟還想找唐家這樣的人,莫非是想老牛吃女敕草?我看,還是盡早找個寡婦,看願不願意嫁給…」
「全媒婆!你找死。」說著,花二娘就已經動手招呼上了,「老娘讓你一張嘴亂說,老娘讓你嘴巴惡毒,老娘讓你不得好死!」
全媒婆雖說年齡與花二娘相差無幾,可是體力上卻是差了好一些,根本就不是對手,一不小心,就被扯下了一撮頭發,疼得直叫爹娘。
對于花二娘動手打架,那在清溪村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是誰也不敢上前勸阻的,所以也只有全媒婆一人在那兒掙扎…
全媒婆好不容易掙月兌了花二娘的毒手,跑的老遠了,才會頭咒罵道︰「我看你兒子就一輩子光棍了,還想找媳婦,笑死人了…」
花二娘拔腿就追,「別讓老娘逮著你。」
可能是長久到處亂走的原因,全媒婆的腿腳倒是比花二娘的利索了不少,花二娘硬是沒有追上,氣得她彎腰就拾了一個石塊起來,有半個拳頭那麼打小,使勁兒一扔,竟是打在了全媒婆的後背…
「以後我要是看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不解氣的花二娘更是放下豪言。
全媒婆離去的腳步有些踉蹌…
…
花二娘的彪悍再次傳遍了整個村子,有好幾日,連小孩看見她都有些害怕的避了開去。
卻說當晚花二娘回屋,曹大郎是早就一臉陰沉的坐在門口等著她。
花二娘笑道︰「坐門口干什麼?」
曹大郎的聲音則是暗沉許多,「娘,您能不能不要這樣。」
「怎樣?」
「我的婚事不用您管。」
…
日子晃悠悠的過去,玉米成熟了,梨子也成熟了。
早晨掰玉米的時候,招弟最喜歡的就是先站在自家的梨子樹下摘一個梨子吃,綠綠的皮,一口咬破,梨汁就流了出來,胃口十佳。
吃梨子的時候舒坦,但掰玉米的時候就有些不好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細皮女敕肉的原因,才下地掰玉米沒多大一會兒,頸子、胳膊上都起了一個個紅紅的疙瘩,癢得十分難受。又因為個子矮小,力氣小,一個玉米也要好一會兒才能掰下來…
哎!這農活兒還真是不一般的難做。最最關鍵的還是這莊稼沒多大的收成,一年下來,繳稅過後,連溫飽都還不能解決…
不過她倒是忽地想起那兒童家來退婚的晚上。
飯桌上氣氛有些凝重,人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田光明更是拿出了平日里不喝的白酒,倒著自個兒輕酌了幾口。而劉氏則是有些垂頭喪氣的坐在一旁,雙眼時不時的看著睡在床上的得弟。就連來弟也安靜的坐在一旁,沒有調皮搗蛋。
她記得,氣氛還是田光明率先打破的。
田光明一杯酒飲完,越想越氣,把手里的被子一摔,頓時碎成了前片,驚得屋里的人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他怒道︰「他童家不就是多賺了幾個錢,嫌我們窮,就說得弟配不上…要是我們能多有幾個錢,看他們還敢不敢這樣說。」說到這兒,他的腦袋恍惚是忽然間靈光了不少,頓時雙眼看向招弟,「二妹,種植草藥真的能賺錢嗎?」
招弟愣神,卻是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木楞的點了點頭,「能賺錢,至少比種植莊稼劃算。」
田光明得到這個答案,幾乎是沒有猶豫道︰「那好,等我們這一茬莊稼收了,家里的土就全部用來種植草藥。」以前他害怕冒險,因為冒險說不定讓家里一年顆粒無收,可是現在他不怕了,因為他更擔心的是幾個女兒以後出嫁…他定要為幾個女兒準備好豐富的嫁妝。
招弟又足足是愣了好幾秒,沒有想到千親萬苦的勸說沒有改變他的心意,這麼一下,竟讓他想通了。招弟看著田光明,「爹,您說的可就不許後悔哦!」
田光明暗暗下定決心,堅定的道︰「爹既然這樣說了,就不會後悔。」
當時,她心里還有些惴惴然,畢竟爹答應把全部的地拿出來種植草藥,就相當于把家里的一切都賭在了上面,要是出了什麼叉子,她可是擔不起。
她倒是猶豫的道︰「爹,你要考慮清楚,我雖然清楚什麼草藥能夠賺錢,但是在草藥的種植方面還不是什麼能手,所以…」
田光明一口打斷她的話,「你放心,我和你娘種了幾十年的莊稼,難不成這都不會?」
對于田光明說的這話,招弟心里是不同意的,畢竟這草藥的習性與莊稼還是有許多區別的,可正如田光明所說,兩者之間總有相通的地方,只要開始他們種植的草藥是易活,以後慢慢捉模便是。
「那以後爹娘可要多指點我哦!」招弟笑道。
自此,這種草藥的決定就落了下來。
招弟看著面前的玉米林,等這一茬玉米掰完,地一翻出來,就可以準備種草藥了,可是,一時的,她竟是沒有想出種植那種草藥。
看來暫時性的也只有把現如今搗騰的那幾種草藥種出來就行了,一來,幾種草藥的種植要求都不高,屬于易活植物,二來則是產量還比較客觀,其中就屬薄荷…可惜的薄荷的價錢有些低了。
雖然她也想種植人參、靈芝這類價錢高的草藥,但是現在卻是妄想了。畢竟現在的種植技術還不是很成熟,就算真有這樣名貴的藥,也不敢拿出來這樣折騰…還有就是因為這類藥還不知道此地有沒有,就算有又去哪里找也是一個困難啊!
哎!現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在她發呆之際,太陽已經升的高了,有些惡毒了起來。
劉氏的聲音從玉米林間傳了出來,「今上午就這樣,剩下的明兒再來,反正家里也沒多少玉米。」
田光明卻道︰「就這點玉米還明兒來?下午來要不了多大一會兒就解決完了。」
劉氏輕哼一聲,「下午來?下午來太陽剛好把玉米葉子曬焦了,一進來,有得你受的,反正我下午是不來了。」
田光明力氣好,又連著跑了兩趟,才算把玉米搬回了家。
一到家,劉氏就把曬在簸箕里的薄荷翻了翻。
薄荷屬于一年多生的植物,在雨季充沛的夏天,成長速度十分快,所以那沒割多久的地里又長出了薄荷…
當然,現今簸箕里曬的那一點是自家地里的生長的。因為野外的薄荷早就成了清溪村人眼中的香餑餑,苗子還沒長多高,就會被收割…
「這曬干了怕是又有兩斤多呢!」劉氏一想到不過半日的功夫就又要賺一百來文,心里就說不出的高興。
還有就是那忍冬,也不知是哪個惹人厭的,居然拿著鐮刀去把忍冬藤給割的亂七八糟,要不然第二季忍冬也能摘上好幾斤…
劉氏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罵道︰「也不知道是哪個作孽的,竟是去把那忍冬藤割成那樣…」一想起昨兒她背著背簍準備去摘忍冬,看見的那慘不忍睹的景象,她就有些憤怒。
在她看來,這分明就是有人看見她們賺錢,眼紅了才這樣做的。
招弟心里雖然也生氣這樣的人,但面上卻是笑著勸道︰「娘,沒什麼大不了的,等到時候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哪還用去野外摘忍冬?」
听著招弟的勸解,劉氏緩緩一笑,「也是,我犯不著與那種惡人計較,平白的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不劃算。」
母女倆笑呵呵的,把正隔著窗戶看著這一切的況氏氣得不輕。她的指甲竟是嵌進了窗紙里,把剛糊的窗紙硬生生戳出了兩個大洞。
計劃,什麼計劃?
本來她早就去別村摘了一些忍冬回來的,她以為就像薄荷一樣,直接暴曬就算了事,哪里知道等她這樣處理過後,拿到集市上藥鋪根本就不收…
一回來,她就氣得去把忍冬藤給割壞了。要不是怕燒了大山,她是恨不得一把火燒得一干二淨了事。
可是一破壞過後她就後悔了,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偷窺不了招弟一家到底是怎樣處理忍冬的。
…
招弟與劉氏進屋。
招弟輕聲的笑了起來,「娘,您說她會不會氣得抓狂?」
劉氏冷哼一聲,「要不是你們姐妹勸我,依著我的性子,早就跟她吵起來了…抓狂?要我說,最好氣死那老太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這樣歹毒。」
其實昨晚上一回來,招弟一家人就知道是誰在背後搗亂,可惜了沒有證據,即使是有證據也沒有辦法…
「娘,我給您說,她現在鐵定比我們還氣呢!」招弟笑著,「自打是上次割了薄荷過後,她為了摘這忍冬,也不知道是走了多遠的路,到頭來肯定是沒掙錢…」
「活該她這麼歹毒的心腸。」劉氏緊繃的臉也有了一些笑意,更加謹慎道︰「以後你處理這類草藥時,一定把廚房門給我管好,就讓她看不見,活活氣死她。」
說完,才揚眉吐氣了般,神采飛揚,精神抖擻。
…
玉米收割的時候,水稻便開始進入了抽穗的環節。這個環節可以說是水稻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因為此時,田里是一點都不能缺水,要是沒水,稻子的穗抽不齊,收成就會不好。
眼見著已是半個多月一滴雨都沒有落下來過了,田里的水在烈日的強光照射下,也已經開始慢慢地干枯。
要是換了往年,村里早就會專門派出一個看水的人來,不管是好大的烈日,總會把每家的田里灌滿水,可是今年都到了這種時候,卻仍是沒有人看水。
究其原因,還要從馮輝倫說起。
去年這時候,馮輝倫也當上了村長。
往年里,對于看水的人,就由公中的錢抽出來一點支付…也就是那麼一點點,不然誰也不會白白的干這活。
可就是去年,等肖家老二看完水過後,水稻也已經收割來領取這筆費用時看,卻被馮輝倫告知,這筆經費已經被廢除,沒有了…
其實村子人都知道,這筆錢是馮輝倫吞了。為此,肖家老二可沒少鬧,但馮輝倫卻是怎麼也沒有把這筆錢拿出來。
事情就這樣拖到了今年,都到了這種時候,誰也不願意去攬這個活計了。
事情計劃到一定程度,就會出現矛盾。
這日,流浪壩的幾家人站在一起,準備找馮輝倫拿個說法。
就像是住戶一樣,水田也是劃成了幾個大塊,而根據就近原則,流浪壩的水田都在清溪村較高一些的地方,來水不像地勢低一些的水田,有兩口池塘與小溪供應水,而是靠著外村來的一股水灌溉…但因沒人看管,這股水也已經干枯了。
…
招弟看著馮家門口外面站著的那群人,個個鼓著腮幫子,凶神惡煞。
她縮了縮腦袋,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看那馮輝倫今兒又怎樣玩!」
劉氏正坐在窗前低頭刺繡,淡淡的道︰「二妹,可不許這樣笑人家…笑應該更光明一點,大聲一點才對。」
招弟愣了愣。
得弟看著招弟的那呆樣,笑笑,「二妹,咋啦?」
招弟「嘖嘖」的直搖頭,想不出她娘還是這麼一個月復黑的主兒。
她轉身專門端了一條板凳,放在門口,看著對面的場景。
只看見一老嫗,皺紋滿臉,聲音帶著哭腔道︰「村長,你可不能這樣不管我們的死活,我們可全靠著那一畝三分地生活,要是地里沒了收成,你還讓我們怎麼活?」
卻說張ど娘,皺了皺眉頭,道︰「你與他說這些做什麼?反正我們就把話撂在這里,要是因為沒水少了收成,我們就去他家的地里收割。」
馮輝倫听到這話,出門輕聲笑道︰「張ど娘,你這話怕就有些亂說了吧!那天不下雨,田里自然沒有水,我能有什麼辦法?」
張ど娘眉峰微挑,「哼!你也不用給我打馬虎眼,今兒這里這麼多人,你的話要是在理,我們是沒什麼說的,可要是你滿口胡言,那就有我們說的了。」
聲音頓時變得尖利起來,「我們田里沒水是因為天沒下雨?我怕是你是糊涂了,我們流浪壩用的水,可是山溝里流出來的,幾十年都沒段流過,什麼時候缺少水了?」
聲音帶著不屑,輕蔑道︰「說出去也笑人,你一個村長,竟連那麼一點錢都要拿,你拿了倒是沒什麼,可你別忘了,那錢是全村人拿出來給看水的人的,而不是給你的…你要是拿了,就給我看好水。」
馮輝倫被這一席話說得是鬼火冒,可他卻不敢發火,因為他看見眼前的那群人此刻正一雙雙憤怒的眼楮瞪著自個兒…
他忍不住的退了一步,氣勢弱了一點,「張ど娘,你可別亂說話,什麼叫我把公中的錢拿了?」
張ど娘冷聲一笑,「我說的對不對,不是你來評斷的,而是應該村民們來評斷的。」隨即她大聲問了一旁的人,得到的全是附和之聲。
「你們…」馮輝倫氣得不輕。
張ど娘明顯是能說會道的,「我們?你還是先看看自個兒吧!免得什麼時候被聯名上書罷了村官都還不知道。」
馮輝倫一听這話,瞳孔忍不住縮了縮,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眾人,「你以為憑著你們幾個就能把我的村長給罷了?真是笑話。」
張ど娘笑道︰「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啊!難道你都不知道自個兒在村里的為人?要是不知,問問你自個兒的媳婦許氏吧!我相信她听見的閑話可不在少數。」
哪里還用問,馮輝倫自個兒就知道村中很多人看他不順眼,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想趁著還當著村長之際多撈一些錢…他可不在乎村民恨不恨的問題,他在乎的最關鍵還是錢。有錢了,別人恨,他不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可惜的是現在他還沒有撈夠,就這樣下課了,卻是不劃算的。腦中想法剛剛閃過,他的臉色就立刻變了,笑著道︰「張ど娘,你剛才的話可真的是錯了哦!我之所以扣下這筆錢,還不是想為大伙兒能省的都省省?可惜今年天公不作美,又遇到了旱情…既然這樣,這筆錢就重新拿出來請人看水吧!」
「只是不知道誰來看這個水?」馮輝倫笑著掃視了大伙兒一下,眾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看得出來,誰都不想接這個燙人的饃饃。
「看來,大家都不願意啊!」馮輝倫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那樣的詭異。
張ど娘眼楮一轉,笑道︰「既然村長你想要這筆錢,不如就你來看水吧!」沒等馮輝倫回答,又道︰「大伙兒說說,村長是不是個最負責的那個人?」
異口同聲的回答,「是。」
馮輝倫臉色尷尬至極,因為這真的是個燙手的饃饃。
誰都知道,往年里這筆錢要等水稻收割過後才拿出來,因為這樣,收場到底有沒有因為水源的缺少而減產…今兒的這情況,就算此刻把水田全部灌溉滿,但他相信,收成仍舊會比去年的少…
馮輝倫見情況這樣,只有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張ど娘卻又道︰「村長即使負責的,辦事能力也強,自不會讓我們的收成減少半點。」又是異口同聲的回答,听得馮輝倫都有些心虛了。
…
看著對面逐漸平息下來的事態,招弟掩嘴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此時,流浪壩的那群人已經離去,就只剩下馮輝倫還站在原地,當他听見這陣笑聲時,雙目就惡狠狠地瞪著招弟,招弟卻裝作沒有看見,自顧自的笑著,好不開心。
招弟看著全程一路吃癟的馮輝倫,心里說不出的暢快,就馮輝倫這人,還真是人人得而誅之…只是可惜的是他們手里沒有那個殺伐大權,不然,這馮輝倫不知道是死多少次了。
她忍不住好奇的問︰「娘,他今年看水,要是大家的收成還少了,可怎麼辦?」
劉氏苦笑,「還能怎麼辦?」
听那口氣,招弟就知道,就算是馮輝倫失責了,也不會有任何懲罰的,頓時,心里的那股怨氣又糾集了起來。
其實,這種結果倒不是對馮輝倫的,因為往年里看水的人都是經過大家推選過後得出的結果,往往這種人也是那種愛為集體服務的…自然是盡心盡力辦事,哪會出現失責什麼的啊!
招弟捏了捏拳頭,狠狠地道︰「換我說,要是田里有點失誤,就要狠狠地懲罰他才是。」
…
哎,不過就在招弟有些失望的時候卻听見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那就是馮輝倫被人打了,至于打成什麼樣,馮輝倫回來時,她可是看見了,什麼叫做鼻青臉腫…
本就不歪瓜裂棗的一個人,這樣一打,就更難看了。
為了弄清事情的緣由,招弟還特別去了二嬸家里。
一打听,廖氏果然知道事情的緣由。
原來馮輝倫趕了個早,就去看流浪壩的那股水源。那股水源從山溝里流出來,在岔口時一分為二,一股給鄰村用,一股就流到清溪村。
哪里知道馮輝倫去看水時,見清溪村的那股水被樹葉等雜物給堵住了,是一點水都沒有下流,他就有些生氣的以為那股水是給鄰村的故意堵住了,一生氣,他也就拿了一團稀泥堵住了鄰村那股水的水口子,卻又悲催的剛好讓鄰村的一個村民發現了。
因為都種了水田,所以這水源自然成了命根子,一看馮輝倫這樣做,頓時是大聲一吼就叫來了幾個臨近的一些人,把馮輝倫是一頓拳打腳踢的招呼。
往往,像這種村與村因為水源爆發戰爭時,一個村的村民都是十分團結的,可惜的是當清溪村的一眾村民感到時,馮輝倫已經被招呼得差點認不出其人來了。
最後在一番交談之下,兩個村的人才算是達成了用水的合約…
對于村長被打之時,清溪村人除了一點羞恥之外,竟然沒有任何人感覺到不平,仿佛就是馮輝倫活該被打一般!
馮輝倫瞧著這種情況,本還想挑撥一下,哪里知道清溪村的人都不那正眼看他,才徹底的死了心。
听完這些,招弟忍不住捂住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不出來這馮輝倫不過這麼一會兒,竟有了這麼豐富的經歷,實在是難得啊!
廖氏看見她笑得這樣開心,「這麼好笑?」
招弟搗蒜似的點頭,「看見壞人遭報應,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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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品爆發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