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不同,孟有田選的這個地方實在是刁鑽,只有一條狹窄的山坡路,不能包抄迂回;他居高臨下,坡上又有半尺深的積雪,馬匹的沖擊力和速度也無法施展。慢慢向上爬,速度緩慢的鬼子可就成了孟有田的靶子。
「孟,孟小子,你咋,咋跑這兒來了?你,穿得怪模怪樣的?」柳鳳稍微喘勻了氣息,斷斷續續地問道。
「俺怕鬼子到了十里村禍害人,就在這兒攔著他們。」孟有田腦袋上包了塊白汗巾,身上的衣服倒沒變,只是原來穿在里面的白褂子現在勉強套在了外面,槍身上也纏了些白色點綴,竟然是他把襪子月兌下來撕開弄的。孟有田嘴里應著,頭也沒回,用肖四爺送他的單筒望遠鏡觀察著下面的敵人。
柳鳳皺起了眉頭,她當然不是故意要把鬼子引到十里村,只是情急之下的一種應對,听孟有田這話,好象在責怪她似的。但她有她的驕傲,她不會象認錯般地向孟有田解釋。
鬼子也意識到了擊破敗此次襲擊有些棘手,山坡上的敵人不多,但藏得很好,在這個距離根本看不到人影,只知道他躲在幾塊大石頭後面。但眼看到手的獵物跑了,這讓他們既憤怒又不甘。
「來,你幫俺看著鬼子,俺再掏幾個洞。」孟有田轉頭招呼著柳鳳,反穿斗篷,也是白色的偽裝,看來,人家在關東冰天雪地里的戰斗中也學會了不少東西。
柳鳳默不作聲地蹭過來,接過望遠鏡,趴在地上,透過一條石縫向外了望。
孟有田拿起自己的工具,一根拳頭粗的樹枝,在一塊岩石的根底又掏又掘,兩條縫隙又被他鼓搗出來。
「鬼子要向上沖了!」柳鳳喊了一聲,伸手拔出腰里的駁殼槍。
孟有田趕緊抓起槍,從石縫中輕輕伸出槍口,向外瞄準。
四個鬼子騎著馬,分成兩個梯隊,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沿著大路向著山坡沖過來,其他的鬼子則向孟有田的藏身處不停射擊加以掩護。
石屑、積雪不斷從頭頂落下,孟有田卻眼都不眨,透過剛掘出的石縫死死地瞄著越來越近的鬼子。柳鳳歪頭看了看他,這家伙還真沉穩,不是被鬼子嚇傻了吧?
「呯!」隨著槍響,子彈離膛而出,一匹大洋馬兩腿一屈,摔倒在地,馬上的鬼子摔了下來,在地上翻滾著,顯是摔得不輕。
咦,柳鳳發出了輕微的訝聲,歪頭看了孟有田一眼,孟有田沒有覺察,推彈上膛,再次瞄準。
鬼子騎兵的速度在大路上已經起來了,但到了爬坡,速度便驟然減慢,孟有田的槍再次擊發,一個鬼子騎兵連人帶馬摔在地上,腿被馬壓住,動彈不得。
另兩個鬼子騎兵見已經沖過了比較開闊的大路,需要爬坡了,便飛身跳下馬,各找隱蔽,向上射擊。
「槍法不賴呀!」柳鳳禁不住夸獎道。
九龍堂的特點是馬快槍急,機動性高,沖擊力強。但又要馬快,又要槍急,自然更青睞于威力和射速都很好的盒子炮。所以,盒子炮使得好的人不在少數,這些好手在五六十米之內,甩手一槍,指哪打哪。相對而言,對于長槍,雖然也有幾個獵戶出身的打得不錯,但到底表現的時候不多,並不是那麼顯眼。因此,柳鳳見孟有田在這樣的距離內幾乎是彈無虛發,感到挺驚奇。
「嘿嘿。」孟有田淡淡一笑,轉移了陣地,把槍從另一個石縫里悄悄伸出來。
從馬上摔下來的鬼子並沒被子彈擊中,雖然有些暈頭脹腦,但還是爬了起來,端著槍跟在兩個同伴後面向上沖來。呯,一聲槍響,這個鬼子如遭電擊,身子一頓,撲倒在雪地上。
柳鳳抿了抿嘴角,把再次夸獎的話咽進了肚里。在這個距離,她的盒子槍是不起作用的,只能趴在雪地里,透過一條石縫欣賞孟有田的表現。
「大姐,你上那邊,向外胡亂打幾槍,吸引下鬼子的注意力,行不?」孟有田用商量的語氣對柳鳳說道。
柳鳳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爬到另一邊,用盒子炮胡亂開了幾槍,然後立刻縮了回來。
正在依靠著小樹、雪包、枯草作掩護向上爬坡的兩個鬼子立刻還擊,交替著向上前進。
鬼子的單兵技能確實優秀,孟有田從另一個石縫里探出了槍口,暗自贊嘆人家干淨利索的技戰術動作。同時,他也感到了射擊的困難,好久沒有射擊。
提前量,提前量,不僅是要估測敵人移動的速度,還要根據地形地貌提前判斷出敵人有可能要利用的隱蔽處,以及將要采取什麼樣的戰術動作。孟有田在幾次瞄準失敗後,有所感悟,不再心急地追著鬼子移動的身影,而是用頭腦去捕捉鬼子可能要作出的動作。
那棵樹,鬼子很可能會隱身其後,孟有田將槍口瞄準了鬼子和小樹的空當,耐心地等待著。
已經接近二百米了,怎麼還不開槍,柳鳳有些心急,翻滾到一旁,向外觀察。
前面的鬼子一會兒匍匐前進,一會兒彎腰急跑,然後一個漂亮的躍進動作,向小樹後閃去。久候的孟有田扣動了板機,鬼子就象是自己撞上飛來的子彈一樣,躍進動作戛然而止,帶著前進的慣性臉朝下撲倒在雪地上,疼得扭曲翻滾。
果然應該是這樣打的,孟有田精神一振。打移動目標你把槍口跟著影子猛追並不是好辦法,得估測出獵物的速度,以及獵物將在什麼樣的地形地勢作出什麼樣的反應,是爬高還是伏低。其實這也是一種謀略,軍事家能大致判斷出敵人在哪宿營,在哪設置陣地,而狙擊手的槍法是重要的,更重要的還是頭腦的分析和預判。
瞄準腰部位置最容易擊中目標,因為偏上偏下只要不偏得太大,擊中敵人的概率便很大,現在的孟有田當然不敢奢望自己能槍槍爆頭,而是打中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