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太快,誰也沒想到小姑娘就這麼把那塊玉佩摔了個粉碎,頓時可惜者有之、呆愣者有之、若有所思者有之,總之最後都知道已經沒有熱鬧看了,沒有一會兒便散了個干淨,只留下剛剛那個黑臉大叔,低頭對何初說道︰「小姑娘,你家可在附近,可需我送你回去?」
何初搖了搖頭,對著大叔小聲地說道︰「多謝大叔,我家在陽河村,我要趕快回家了,不然阿嬤會擔心的。」
說著向前走了兩步,卻不想哎呦一聲蹲了下來。
「怎麼了?」大叔急忙扶住了她。
「好像腳扭了。」何初齜牙咧嘴。
看看天色,黑臉大叔嘆了口氣道︰「算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來,我背你。」
「那就……多謝了……」何初滿臉的感激,心中卻歡欣無比,有了腳程這麼快的大叔,只怕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家了,她又何樂而不為。
不過……
看著那個大公子離開的方向,何初嘴角劃過一絲冷笑,這個大公子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呢,還有那個叫昭玄的少年,他剛剛是故意提醒自己的麼?
有了黑臉大叔幫忙,酉時剛過何初就回到了陽河村的家里,可是阿嬤還是沒有回來,看著已經擦黑的天色,她有些擔心。
「你家,就你一個人?」看到房間里沒人,黑臉大叔似乎有些猶豫,他本來想將何初送到家就離開的,可是見不到家里的大人,心里總有些不放心。
「大叔放心,我阿嬤出門了,很快就回來,你先坐下喝些水呀。」還是那個破陶碗,何初倒了一碗水遞到黑臉大叔面前,「家中簡陋,還望大叔不要嫌棄。」
「無妨。」對何初的謙遜有禮黑臉大叔似乎既好奇又滿意,客氣的喝了口水,對何初道,「你家里一直住在這個村子里麼?」
「不是的,家里遭逢戰亂,阿嬤才帶我逃到這里的。」
「你家的祖籍是……」
「這個,倒不曾听阿嬤說過,我還小,阿嬤說等以後我長大了再告訴我。」
何初皺眉,她這句話說的是事實,雖然阿嬤總是說自己是大小姐,還總是去長安尋找親戚,但是或許是覺得何初還小,有些事情阿嬤根本提都不曾向她提起,估計是怕她人小說漏了嘴再引來仇家吧。
其實阿嬤多慮了,何初從一生下來就對周圍的事情全看在眼里,又怎麼會亂說。只是在她能听懂阿嬤的話以後,卻再沒听阿嬤提起自己的身世,只說一定要找到她五哥。
不過她們全家不都死在那場大火里了麼,又從哪里冒出來的五哥呢?
看到何初神色不定,黑臉大叔以為她是在感懷自己的身世,在他看來,何初舉止大方,思維敏捷,剛剛對著那個刁蠻的貴族女孩時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很有大家風範,怕又是哪家因為戰亂而破家落難的高門女兒,心中頓時涌起一層憐意,開導道︰「世事難料,人生在世不過一簞食一瓢飲,總要看開些才好。」
此話說完,黑臉大叔卻又覺得好笑,此女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又家徒四壁,自己怎麼跟她論起《論語》了。
不過他小看何初了,雖未讀過《論語》,可這句話她前世課本里卻是學過的,于是點點頭笑道︰「大叔放心,我和阿嬤過得很好,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的。」
這下,倒換黑臉大叔愣住了。
「怎麼,說的不對麼?」看到黑臉大叔的樣子,何初疑惑地問道。
「很對很對。」黑臉大叔笑著點點頭,「人總要向前看的。」
又坐了一會兒,阿嬤還是沒有回來,不過黑臉大叔卻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還要趕路去霸城,便向何初告辭。
何初一直送到院門外,臨走時他叮囑她,尚書令剛剛從隴右歸來服喪,便做到了這個位置,還是八大柱國將軍之一,功勛顯赫,以後若是再踫到他們的人最好還是躲開。
何初早就對今天的意氣用事後悔不已,听到如此忠告自然點頭稱是。
只是黑臉大叔離開後何初卻發現,自己竟然忘記問恩人的名字了,不過人已走遠,也只能作罷。
戌時過半,阿嬤才回來,卻是一身狼狽。
「阿嬤,您這是怎麼了。」
何初大吃一驚,急忙把阿嬤扶在了床上,開始查看她身上的傷勢。還好只是膝蓋和肘部蹭破了些油皮,衣服也扯破了,渾身是土,並沒有其它嚴重的傷勢。
擦洗了一翻又喝了碗熱水,阿嬤的眼圈頓時紅了︰「初姐兒,阿嬤對不起你,沒本事幫你找五少爺。」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何初的眼淚在眼眶里轉啊轉,強忍著沒讓它掉下來,阿嬤已經快四十歲了,如果摔傷了可該怎麼辦。
原來,陽河村雖然離長安比較近,可是要出入長安城門卻要交進門稅的,阿嬤帶著何初連吃飯都困難,要攢夠進門稅自然也不容易,所以一般兩三個月才會去長安城打探一次消息,故而雖然她們已經在長安附近住了兩年多了,真正進長安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阿嬤進城首先是要尋找她阿爹的舊僕打探消息,可據說她阿爹死後舊僕們都被他原來的屬下接收了,便打听到了那個屬下的住址,守在後門,想著怎麼也能找到一兩個熟識的老僕打探、傳遞消息,可奇怪的是,她去了很多次都沒有看到一個熟人。
而今天她雖然沒有探听到那些舊僕的消息,卻從這家出入的僕人口中得知了五少爺的下落,知道他娶了太師的女兒,就住在太師府附近,這一消息自然讓她欣喜若狂,所以轉而向太師府尋去。
只是,到了太師府後門,阿嬤一個衣著寒酸的年老僕婦又怎麼能見到主人,再加上言語間同看門的小廝起了沖撞,竟然被推倒在地,而此時一輛馬車從後門疾駛而出,差點從她身上碾壓過去,多虧有人拉了她一把,這才讓她逃出生天。
「都是阿嬤不好,如果我在門口守著,當時馬車出來的時候一定能同貴人說上話,都怪我心急,跟那個看門的小廝吵了起來,哎,我急什麼呢,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干嘛要著急呢,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這怎麼能怪您呢。」握著阿嬤蒼老枯瘦的的手,何初冷聲道,「怪只怪他們狗眼看人低,阿嬤听初兒的,以後不要再去長安了,我們在這里也過得很好,干嘛要去寄人籬下。」
「可是……可是……」撫著何初略顯粗糙的小手,阿嬤悲聲道,「初姐兒,你可是小姐啊,怎麼能讓你受苦,怎麼可以呦……你才七歲啊,就做這些粗活兒,是阿嬤對不起你」
「阿嬤,你老說我是小姐,卻從不告訴我家里的事情,不過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呀,你不如給我說說我阿爹阿娘的事情,還有你說的我爹爹的那個屬下到底是誰,怎麼你去了那麼多次都沒有見到爹爹的舊僕,你給我說了,我們才好商量以後的事情呀。」
「哎」阿嬤長嘆一口氣,「我早就想跟你說說你們家的事情了,罷了,現在同你說了,你也好心里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