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阿嬤開口道︰「我只是你阿娘的女乃媽,其實你家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畢竟從你母親剛嫁來到她去世也就是幾年的功夫,阿郎又不經常在家,我只把我知道的事情同你說說吧。你們家姓賀拔,應該是從大梁遷到緇城的,你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可惜沒了主母,阿郎便娶了你母親做填房,阿郎很少在家,在剛有了你的時候,就打仗去了,說是要為你三叔報仇,可是仇不知道報沒報,卻在你父親離開的那段時間被仇家尋上了門……」
說到這里,阿嬤的臉上上過一絲驚恐︰「若不是我同你母親初一出門去上香,只怕你也活不了,你的名字也是這麼來的,只可惜你阿娘在馬車里生下你之後就去了,隨她出門的僕從部曲又怎麼肯听我一個女乃媽子的話,被仇人追了沒幾次就死的死跑的跑了。」
這些,何初基本上都知道,她是初一生的,所以她阿娘便在去世前為她取了這個名字,不過賀拔這個姓氏倒是頭一次听阿嬤提起,忍不住問道︰「這麼說我姓賀拔嘍,那您說的五哥是誰呀,既然我們是從大梁來,五哥又怎麼會在長安。」
阿嬤搖搖頭︰「我只知道他是你三叔家的孩子,不過你父親既然肯為你三叔報仇,兄弟兩個的關系也一定很好,若是找到他,他一定會收留你的。」
原來是堂哥啊,又想了想,何初繼續問道︰「那收了我爹爹舊僕的屬下是哪個,既然他收了我爹爹的人,為什麼阿嬤去了這麼多次,一個熟人也沒有踫到呀。」
「其實我也很奇怪。」阿嬤皺了皺眉,「別人不說,你父親當時的管家阿旺叔來過緇城幾次,我是認識的,應該也被收入了尚書令府,可是我就是沒見到過他,不然也不會讓你受這麼長時間的苦了。」
「尚書令府」她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听到這個詞了,不由吃了一驚,「您說的是尚書令府,您沒記錯?」頓了頓又說道,「長安城里到底有幾個尚書令府啊」
「尚書令府能有幾個,自然只有一個,就是柱國大將軍尚書令獨孤家,以前去找他,都說他在隴右還未歸來,可是前幾個月他回來了,卻還是見不到。」阿嬤嘆了口氣,「當時你父親就是太師了,要不是你父親去世了,做這個柱國大將軍的還不一定誰呢。」
獨孤獨孤家?
何初覺得這個姓氏十分熟悉,因為中國歷史上的確有一家姓獨孤的很有名,據說一門出了三個皇後,她突然有一個不妙的預感,急忙抓著阿嬤的衣襟問道︰「阿嬤,你剛剛說的太師府,那家人姓什麼?」
「太師府」阿嬤想了想,「應該是姓宇文吧,對了,現在是宇文丞相了。」
何初歷史不強,但是這麼多年來受影視劇的浸yin,隋唐幾個英雄還是能叫上幾個名字來的,她記得有一個叫做宇文化及的……宇文丞相……宇文化及,好像這個宇文化及的祖先就曾作為權臣篡過誰家的皇帝之位,還殺了好幾個皇帝,不過最後被隋文帝又把皇位篡到自己手里了。
何初臉色有些發白,她所在的這個國家好像叫做西魏吧,據說皇帝是從之前的北魏逃出來的,現被稱作東魏,而另外南方並列的還有幾個國家……
獨孤……宇文……大魏……西魏……東魏……
何初突然間想起來了,後來不但東魏皇帝被人篡了位,這個西魏好像最後也被權臣奪了江山,正是宇文化及的祖先,而國號則改為周。
難道說,她所在的歷史空間是被隋文帝篡位建隋之前的北周麼?
她記得對這個時代最鮮明的印象就是那「八大柱國」了,貌似獨孤信和宇文家的都在這八大柱國里佔一席之地,對了,還有「天可汗」李世民的祖先也包括在內。
那這可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亂世啊,混亂的程度堪比漢末的三國
何初的後背冒出一層冷汗——在這種亂世,安居樂業根本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你今天賺的金子蓋的宅子,明天沒準就被別的軍閥搶了去佔了去,今天做了皇帝,沒準明天就成了階下囚。
老天,還真是看得起她啊
阿嬤把知道的都告訴了她,而她卻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訴阿嬤……這一夜,何初……不……應該說是賀拔初一五年來第一次失眠了,清晨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上了山,晨光依舊好,可卻與她的心情完全不匹配,有些事情她必須慢慢消化才行。
她整個人無精打采的,也沒怎麼留意兩旁的情況,可眼看就到了窪地,她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看著窪地外面那些被踩得有些凌亂的灌木叢,她急忙走了進去,只看到一片狼藉,昨天還長得好好的忍冬今天全部倒伏在地上,花蕾也被踩得稀爛。
這是……怎麼回事兒
初一腦袋有些發蒙。
這里的忍冬花是她從山上各處移植過來的,雖然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是陽河村民風淳樸,並不曾有人偷采或者偷摘過,或者因她在山上種了一小片花而刁難過她,可看現在的樣子,根本是有人故意毀壞,她和阿嬤待人和氣,有時候村里的婦人出門干活沒時間看孩子的時候,經常送到阿嬤這里來,她們來借一些針頭線腦什麼的,阿嬤也很大方,並不曾得罪過什麼人……
到底是誰毀壞了她的藥圃?
粗粗估算了一下損失,初一皺緊了眉頭,看來她今年打算徹底落空了,索性也不再理會這些死掉的忍冬,轉身下了山,她要回去跟阿嬤商量一下。
回到家,卻看到阿嬤也是愁眉苦臉,手里拿著剛紡好的麻線,看到她手中的線,賀拔初一一愣︰「阿嬤,你不是去里正家里送線麼,怎麼又拿回來了。」
他們這里農婦所紡的麻線是由里正統一收購的,阿嬤紡的向來又結實又快,經常被里正娘子夸贊,可今天怎麼又拿回來了。
「里正娘子說,我紡的線不行,他們不能收,讓我重新紡了再送來,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要我快點把欠的原料錢補足給他們送去,紡車從今天起也要收租金了。」
「什麼」賀拔初一吃了一驚,「不是說從收的麻線錢里扣麼,他們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莫急莫急,阿嬤再去問問,可能是有什麼誤會。」看到初一小臉漲得通紅,阿嬤急忙安撫道。
初一還能說什麼,只好任由阿嬤出門打听情況,可是阿嬤剛剛離開,房門便被敲響了,打開門卻是隔壁的楊嬸。
「楊嬸子,您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初一急忙把她往房間里讓,楊嬸子卻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發現周圍沒人,這才急忙閃進房門,迅速關上了門,看到房間里只有初一一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初丫頭,你阿嬤呢?」
「我阿嬤,去里正那里了,楊嬸你來得正好,里正娘子為什麼不收我阿嬤紡的麻線呀。」
「哎呀,我正是為這件事情來的,給你說也一樣,你們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貴人,里正已經知道了,你們快點離開這里吧,再不走只怕會有大禍啊。」
說完,便打開門匆匆離開了。
楊嬸子的話在初一心中揚起驚濤駭浪,難道說仇家又追過來了。
可是昨天阿嬤不是說仇家是東魏的貴族麼,東魏跟西魏是死敵,里正怎麼會巴結東魏人?
可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呢?
初一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影子……
是她?
不會吧
昨天的事情怎麼會這麼快傳到里正耳朵里,還是說那個臭丫頭心里仍舊不痛快,非要找她的麻煩,所以知會了里正要對她們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