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容雪望著床上單薄的身影,眼里蓄滿溫柔,該不該告訴她呢?然而,如果自己不告訴她,她早晚會知道的。
「什麼事?」穆初槿急切的問道,面容漸漸的冷硬起來。
「皇上在一個月前遇刺,而今仍臥病在床,宮里的消息封鎖的很嚴,具體情況不甚清楚。」容雪看著那張越加蒼白的臉,謹慎的說道。
「咳咳咳……」
瞳孔猛地一縮,穆初槿低頭猛咳起來,胸口的憋悶夾雜著撕裂般的疼痛,令她劇烈的喘息著。
「如果阿弟不派出影衛救自己,就不會遇刺,就不會這樣……咳咳咳……咳……」錦被里的手緊握成拳,如果自己足夠的強大,阿弟也不會被迫冒著生命危險去救自己,如果……
「咳咳咳……」
「初槿,別這樣,你不要太自責……」容雪擁住瘦弱的肩膀,神色郁結。
「是嗎?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阿弟卻因此而受牽連,而我穆初槿又怎能心安理得的置身事外?」牽了牽唇角,露出自嘲的笑,臉色越發蒼白,無神的眸子氤氳出淡淡的水汽,如霧般朦朧。
溫雅的男人從袖孔掏出帕子,輕擦了擦殘留在穆初槿嘴角的血跡,柔語道︰「你在地宮塌陷的時候受了傷,體內積聚了許多淤血,現在咳出來應該就沒事了,其他的事你莫要再想了,只要安心養傷就好。」
漆黑的眼珠凝著她,仿佛天地之間只容她一人,于他來說,一人便足夠了。
「不行!」懇切的語氣。
拿著絹帕的手一頓,旋即嘴角一勾,容雪俯子繼續整理著被穆初槿揉亂的蠶絲被。
「我要進宮見我阿弟!」穆初槿阻止了那支欲給她蓋被子的手,眼底閃爍著堅定。
沉思片刻,容雪方吐出一字︰「好。」
明黃的帷幔掃過眼簾,拂過的微風攪動起床幔四角懸掛的香囊,飄起淡淡的蘭花香,仿佛讓你看到白色的蘭花花圃。
而在那清淡的蘭花香中,明黃的紗簾慢慢的敞開,露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明黃的身影,穆初槿臉色微白,素白的指尖緩緩撫過那張瘦削顴骨凹陷的臉頰,眼底閃過痛色,濃郁的無法排遣。
「阿弟……」穆初槿輕喚道。
卷曲的睫毛一顫,穆彥君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傾城絕色的容顏,眉似新月,眸若星辰,櫻桃小口一點點,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肌妙膚,弱骨縴形。
「阿姐?」沙啞著嗓音,穆彥君費了好大力氣才問出一句。
「嗯。」烏黑的眸子一亮,看著醒來的阿弟,穆初槿心底一暖。
「你的……咳咳咳……」話還沒說完,穆彥君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麼你的臉好了?
穆初槿抬手撫了撫鬢角滑女敕的肌膚,解釋道︰「阿弟,我不知道我臉上的疤痕因何而來,但是你心底的愧疚我還是能感覺到的,既然一切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了。」
望著少女溫柔飽滿的眉眼,穆彥君只覺心底一片柔軟,「阿姐,你是不是知道八年前的刺殺和她有關?」
唇角輕扯,穆初槿淡淡一笑,彎下腰在穆彥君背後墊了一個軟枕,才緩緩的道︰「事情已經過去,阿姐不想再追究,現在,阿姐不是好好的嗎?無論太後與我娘有什麼是非恩怨,那都是上一輩子人的事,與我們有何關系?」
「阿姐能這樣想就好……」穆彥君吃力的喘了一口氣,眸子無神的望向窗外,那里牡丹開的紅火,猶如綻放的生命,帶著朝氣與希望。「但願母後能知悔改……唉……」幾不可聞的嘆息,帶著淡淡的哀愁,如蠶絲般繞到窗外——
暗綠紋宮裝的婦人站在柳樹下,細長的眼尾綻開了花,慢慢的沁出淚珠,順著微白的腮頰流下來。
「太後,該回去了。」旁邊的嬤嬤提醒道。
「嗯,走吧。」婦人轉身,離開。
穆初槿抬頭望了望窗外,心底一松,剛才的那番話她應該听到了吧,為了阿弟,她相信柳白鳳會放手,而她穆初槿亦會,因為她們都深深愛著一個親人——穆彥君。
八年前對于穆初槿的那場刺殺,在她從地宮回來時就接到了南宮飛羽的回信,暗組織已查到飛鷹組織的首領就是柳白鳳,當今的穆國太後,一個集天下權利于一身的女人,柳白鳳對自己的陷害乃至刺殺,她穆初槿都可以既往不咎,因為這是她穆初槿欠穆彥君的,而今她已經還了,倘若柳白鳳再害她穆初槿,她決不饒!
「阿弟,是誰刺殺的你?你知道麼?」
「不清楚。」穆彥君搖搖頭,眉頭一痛,腦海中浮現出當時被刺的場面,咬了咬干裂的唇角,才道︰「他們都蒙著面,是一批訓練有素的黑衣殺手,但我記得有一個殺手冒充鐵甲侍衛把我引進了小樹林……咳……咳咳咳……」穆彥君抓住錦被猛咳起來,蒼白的臉頰漲的通紅。「噗——」
金磚地面上出現一條烏黑的血跡。
穆初槿趕緊掏出手帕擦拭著穆彥君嘴角流出的黑血,「阿弟!阿弟……」
「我沒事,阿姐……」按住穆初槿的手,穆彥君淡淡一笑,無力而蒼白。
「我不會讓你有事!」水鑽的眸子透著堅定,穆初槿反手抓住手背上冰涼的手掌,咬唇忍住悲慟的情緒道︰「你還記不記得他的樣子?」
「記得。」
「好,阿弟,你先休息,呆會我會讓畫師過來,把凶手的樣子畫下來,替你找出幕後黑手,保我們穆家江山!」
「嗯。」閉眼,穆彥君無力的躺下,向被子里縮了縮身子,像個無助的孩子。
今年他不過16歲,卻要像大人一樣去治理一個龐大的國家,去參與深宮中的勾心斗角,穆初槿心里微微的疼,如針扎般,她從小是個孤兒,現在重生好不容易得了個弟弟,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苦,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保全他,哪怕拼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