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默帶著柳雲河泛湖，他沒來過杭州，本身的性子又是對萬事很好奇的，前些日子因為柳雲河的事情，他是完全收斂了貪玩的心思，每日伴在愛妻身邊。
柳雲河出門前特意施了些脂粉，臉色看起來不至于太過蒼白，她很少打扮，除了成親那日，通常都是素顏，素顏也能賽過青蓮，壓倒牡丹。凌羽默很喜歡她裝扮，女為悅己者容，他是她的丈夫，哪個丈夫不喜歡自己的妻子為自己梳妝打扮，再說，女子最美的年華也不過十年、十五年，河兒正值雙十年華，風華正茂，現在不精心梳妝，還等到老了以後麼？
船家一邊乘船，一邊與凌羽默攀談，「這位公子，我看您面生得很，不像是杭州人。」
「是啊，我從京城而來，和內人來杭州省親，今日天氣好，便相約一同游湖。」凌羽默說謊也說得臉不紅心不慌，雖有不實之處，也算半真半假。
柳雲河在一旁掩面而笑，凌羽默看得心魂蕩漾，又回想起昨晚的情景，柳雲河的溫柔和嬌媚，那叫一個心猿意馬啊。柳雲河撇他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低聲道︰「想什麼呢，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河兒，我很正經，我是正人君子。」
船家哈哈大笑，他活了一大把年紀了，這樣的璧人佳偶，幾十年里他也才見過一對。
「公子和夫人真是恩愛羨煞旁人，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沒有十生十世的緣分，哪有命里做夫妻的緣分呦。」
「是啊，是啊，河兒就是我前世的緣分，要不然怎麼今生就非她不可呢。」凌羽默說得理所當然，柳雲河擰他胳膊，雖然听這樣的情話很感動，但這種話還是在情人間說得好，對外人，她可沒有凌羽默那麼厚的臉皮。
船家在這一帶水域乘船渡人四十多年，也算是閱人無數了，眼前分明就是一對新婚恩愛的小夫妻，凌羽默天真率直，很討老年人的喜歡，老船家也不例外。
這小船有個船篷，柳雲河坐在船篷邊上，凌羽默坐在外面，與船家交談，目光卻一直隨著柳雲河流轉，含情脈脈，眉目傳情。柳雲河受不了他那麼炙熱的目光，索性閉上眼。
柳雲河想去湖心，老船家欣然載著他們往湖心處滑行，碧波一圈圈蕩開，船過荷葉分，水流亦無痕。
凌羽默很興奮，一直纏著柳雲河給她講西湖的故事，柳雲河禁不住他糾纏，便給他講。
「傳說古時候在銀河的兩岸各住著一位仙人，一個是玉龍，一個是金鳳，有一天他們無意中得到一塊仙石，後來他們又用天河的水清洗，那塊仙石便散發出奪目的光彩，成了一顆絕世明珠。可是不久之後，這件事就被王母得知，王母起了貪心，用盡手段，把明珠佔為己有。蟠桃盛會時，王母把明珠拿出來炫耀，玉龍和金鳳得知，便潛入瑤池偷取明珠，結果被王母發現，打斗之間，明珠不慎掉落人間，便落在余杭。明珠落入人間之後，立時化作一湖碧波，也就是現在的西湖了。」
凌羽默點點頭，「原來西湖是這樣來的呀。」柳雲河輕笑，「這些都是傳說罷了，可做不得真的。」
「我寧願相信它就是真的。」
柳雲河搖頭，不是傻人，寧做傻人。
「那是什麼塔？」凌羽默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柳雲河望去，答道︰「那是雷峰塔，它的對面就是斷橋了。」凌羽默回頭望去，果間一座長橋橫于西湖之上。
遠山近水，斷橋白塔，蘇白兩堤，清風颯爽，還有這數不盡的荷葉芙蓉，天地間美得像一幅畫卷。
「現在還不是最美的，我們晚些回去，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才真的很美呢。」
船家也笑著附和，「的確，太陽落山的時候，天地渾然一體，沒有什麼能比那個更美了。」
「真的嗎？那我們晚些再回去。」凌羽默很期待，河兒說那時最美，她定然是見過，他也想看一看她所見過的場景。
柳雲河若有所思，已經十三年了，闊別多年，再游故地，身邊卻有了一個凌羽默，她的夫君，她的男人。
船家把船停在湖心，坐在一邊抽煙，慈祥地目光落在這一對小夫妻的身上。
柳雲河又給他講南齊時候蘇小小的故事，蘇小小身為歌姬，淪落風塵，是為很多自以為名門之人所不齒的，但柳雲河卻很喜歡那個女子，身處風塵卻不以己而悲，才華橫溢卻不恃才傲物，喜歡一個男子，便傾盡所有的愛戀，只是他們不為世俗所接受，命途多舛，最終抑郁而終，陰陽相隔。
那不僅是兩個人的悲哀，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西湖總有這麼許許多多的動人傳說，不知是西湖的美景，惹出了這許多的淒美故事，還是那些發生于此的風花雪月，才使得西湖歷盡滄桑而容顏不改、嫵媚依舊。
凌羽默喃喃自語，「妾乘油壁車，郎跨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蘇小小是一代奇女子，不僅樣貌出眾，而且才華橫溢，那阮郁也是學富五車，名震江南的才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飲恨而終。」柳雲河也頗多感慨，相比之下，自己的父母比他們二人要幸福多了，雖然歷經生死才換來八年相守，但死去依舊能同穴而長眠。
「你在想什麼呢？」
柳雲河，「我在想我的父母比之蘇小小和阮郁要幸福得多，起碼他們還有八年的相依相伴，死後亦相擁而眠于地下，很幸福了。」
凌羽默把她緊緊禁錮在懷里，下巴抵著她的肩，柳雲河笑道︰「傻瓜，我沒事。」凌羽默點點頭，卻不言語。
在片片漪漪徐徐暗香中，總是一次次邂逅，一次次離別，若沒有那些善解風月的人，西湖縱然再美，也不過是山和水組合而成的沒有靈魂的死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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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