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惹塵埃 一百一十

作者 ︰ 暮筠

秦洛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柳雲河的毒至今都解不了,只對她來說是一個奇恥大辱,柳雲河現在看似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若她的解毒散有效的話,應該能夠解去所有的毒,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尤其是在今夜被杏兒發現她跟蹤之後,更挫傷她的銳氣,杏兒的毒她解不了,跟蹤還被人家發現,那只能說明她的武功也比不上人家,試問,秦洛怎麼能忍受這樣的恥辱呢?

看來她有必要回去一趟,學藝不精,只能怪自己太目中無人了。

翌日清晨,杏兒早已回來,秦洛去看過柳雲河,告訴她她會離開一段時間,歸期不定,另外又留了一些自己潛心研制出來的良藥,一切安排妥當,連跟莫之淵也沒有交代一聲就走了。

沒有秦洛的日子,葉靈雨也不常來,熱鬧了數天的柳府又冷清下來,唯一的樂趣便是雪狐,可是雪狐除了丫頭和上官初月,其他人一概不理。

噩耗不斷傳來,前任青城派掌門夏玖琉遇害身亡,死狀與之前三人如出一轍,江湖上沒有傳不出去的秘密,接連四條人命,四名江湖大俠被殺,眾說紛紜,人心惶惶。

有傳言這四人是被厲鬼所害,也有傳言他們是被仇家所殺,至于這個仇家是誰,莫衷一是,還有人說凶手目的在于屠殺中原武林人士,武林盛會召開之時便是凶手動手之日。

雲天縱等人也在極力追查凶手,可是凶手如鬼魅一般,殺人之後,不留一絲蛛絲馬跡,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等到確定了再次要殺的人便又再次出現。

他們把一品堂的所有人馬都集中調來杭州分布,上官初月獨蒼教的部下也陸續趕來,武林大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各門各派也都在緊密防備,不讓自己成為凶手的下一個目標。

秦洛並不是回家,而是去了一個叫做‘彼岸花開’的地方,所謂‘彼岸花開’,是她無意中發現的,那時候爺爺重病,她和哥哥年紀還小,沒有錢買不起藥,所以便自己去深山采藥,這是一個世外桃源,與世隔絕,有成片成片地紫竹林,綠竹腳下是遍地的彼岸花,遍地赤紅遍地血。

她很喜歡這個地方,每一次看著這一地赤紅,就如回到了家一般,令人安心。

竹林里有一座竹屋,屋內沒有人居住卻有數不盡的古今典籍,醫卜星象,劍術秘籍,應有盡有,是以她才精通百家武學,為了給爺爺治病,她又重點研習醫書,所有才成為一代女神醫,聞名江湖,若當初沒有無意間闖入這個地方,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不會武功,不會醫書,沒有那麼多傲人的資本,與哥哥相依為命,也許已經嫁人生子了。

平凡而平靜地度過自己的一生。

那樣也不會遇見莫之淵了……

秦洛孜孜不倦地翻閱醫書,查找與柳雲河所中之毒癥狀相似的毒,她在這里不眠不休已經兩天了,始終沒有新的發現,秦洛疲倦的閉上眼楮,她不是鐵打的人,她也會累,這兩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也累了。

醫書都被她翻遍了,始終沒有找到記錄自己希望的只言片語,她在江湖上以解毒聞名,而一個醫者在學習如何解毒之前首先要學的便是如何下毒,她下毒的本領更勝于解毒,以一個投毒者的角度去猜想,最高明的毒術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給了對方充足的時間,對方還不是不能解毒,甚至不知道所中之毒是什麼,一點頭緒都沒有。

秦洛站起來,由于太久坐著,保持一個姿勢,腿有些麻痹,頭也昏脹得很,險些又坐下去,秦洛穩住身子,活動活動四肢,屋內依舊是十年前的樣子,當年她發現這里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她一直以為有人居住,因為這里讓她感覺溫暖,誰知,竟是一座廢居。

屋子里還懸掛著當年的畫卷,畫中是一名女子,女子氣質如蘭,貌美如仙,身邊還有四個可愛靈動的小女孩,以前不知道這畫中人是誰,只是覺得畫畫的人很用心,一定很愛畫中的女子,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就是前任獨蒼教聖女,柳仲乙之妻,許流煙。

傳言中的許流煙冷若冰雪,殺人如麻,可畫中的女子卻溫情蜜意,有著為人妻的幸福和為人母的慈愛,她一定如畫畫人愛著她一般愛著畫畫人。

畫中還有一句題詩,煙柳畫橋,憑空恁多思量;洛河輕染,自是幾許風情。

秦洛喃喃自語,重復著這句詩,畫中的女孩栩栩如生,笑容天真,她們就是柳仲乙和許流煙的女兒吧,當年她們死的時候就是畫中的年紀吧,那麼小,那麼稚幼……

可這幅畫給人的感覺是無比溫馨的,看著看著,想象著她們一家人在一起的畫面,腦海里不斷有一些溫馨的畫面閃過,秦洛笑了,她們真幸福,幸福……

畫卷懸在空中,隨風浮動,光線越來越昏暗,畫卷中女子的笑容也不甚分明,本就是雲淡風輕的笑,在這樣昏暗的視線里,有一種籠罩著淡淡哀愁的幸福。

眼淚潸然而落,秦洛不可置信地搖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不會的,不會的……」秦洛不可抑制地哭泣,雙手緊緊握著畫,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淚滴滴落在畫卷上,渲染開來,「怎麼會這樣?一定是弄錯了,不會的……」

秦洛抬頭環顧屋內的一切,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畫面撞入腦海,激烈地沖撞著她的思緒。

她的神色幾欲瘋狂,畫卷也被她拋向空中,秦洛踉蹌著奪門而出,下午的天空灰蒙蒙的,杭州已經數日不曾下雨了,現在也進入了雨季,天空悶著雨,陰沉沉的,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情愫,畫卷飄然落地,滴滴淚水將塵封了十三年的墨跡暈開,暈不開的是濃濃的思念和不舍。

屋外,是一片桃林,山中的桃花盛開一般在四月,而這里的桃花常開不敗,秦洛停在桃林,天空中開始淅淅瀝瀝地降下雨來,烏雲密布,狂風肆虐,摧殘著靜好的桃花,花瓣隨風狂舞,吹動她的長發,在這樣的桃林里,一切都被迷惑了,狂舞的花瓣迷亂了她的雙眼,秦洛分不清方向,耳邊似听到悠揚的琴聲,纏綿不舍,眷戀著人世。

雨水滂沱,電閃雷鳴,秦洛一個人瘋狂地在雨夜里奔跑,夜幕四合,沒有明月,亦沒有星空,她分不清楚方向,只知道逃離,逃離一個殘酷的真相。

外圍的竹林里都有彼岸花的依伴,竹葉沙沙作響,空氣中彌漫著彼岸花的花香,更蠱惑人心,琴聲依舊如影隨形,竹香和花香化成了痛入骨髓的毒藥,在竹林里等待著故人來解。

秦洛一路狂奔,不知所措的逃離,卻不慎跌倒在地上,任雨水拍打在臉上,也全然不顧自己已經被雨水淋濕,淚如雨下,情不自禁地哭出聲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閃電的寒光掠過天際,空蕩蕩的山林里,只有雨聲、風聲、雷聲,還有她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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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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