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驚叫一聲,驚動了丫頭和上官初月,雪狐腳下的木樁漸漸沉下,雪狐本身就怕水,在水中寸步難行,只能坐以待斃,眼看水面快要漫過雪狐的脖子,秦洛縱身躍下,腳踩在旁邊的木樁上,一把把雪狐撈起來抱在懷里。
雪狐全身的茸毛都被水打濕,驚恐萬分,特別狼狽,秦洛踩在木樁上剛想移動,不料腳下的木樁也向下沉入水中。
丫頭站在橋邊,眼眸里都是驚慌,想說話卻說不出口,上官初月沉眸,道︰「怎麼會這樣?」
丫頭用手勢比劃,「你告訴她,逢一進二,逢三退一,逢二進五,逢七退三,逢四進九,然後十三退二再進四。」
上官初月聰明絕頂,一看便知此木樁的排布暗含陣法,把丫頭的話重復說出來給秦洛听,秦洛本想大不了就是泅水,誰知一只腳陷下去才知道,這下面並不是水,而是沼澤,人陷下去越掙扎只會陷得越深。
雪狐驚慌地吱吱亂叫,秦洛一面安撫它一面想辦法,上官初月的聲音傳來,秦洛顧不得許多,按照上官初月的辦法在木樁上移動,果然木樁沒有再沉下去。
秦洛抱著雪狐到了水流的對面,小東西瑟瑟發抖,仍心有余悸,秦洛模模它的腦袋,不停地安慰,小東西還很記仇,並不領情,惡狠狠地跳下來,連蹦帶跳地跳進丫頭懷里。
丫頭撫模著雪狐,抱在懷里,小東西把腦袋往下扎,不敢抬頭,身上的水滴答滴答掉個不停,秦洛走過來,攤攤手,她不是有意的。
丫頭只是安慰雪狐,上官初月目不轉楮地盯著又重新恢復平靜的水面,所有的木樁都隱入了水中,這算是一門簡單的陣法,他也曾研習過,只是這里的陣法似乎與他所學有些出入,應該是經過改進之後的。
這里的陣法是當年許流煙布下的,這府里的大小陣法不下數十個,都存在于非常隱秘的地方,他們也都告誡過孩子們,這些陣法大多只能困住敵人,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罷了。
沒想到,一夕之間被人所破,府中慘遭橫禍,丫頭雖什麼也不曾計較過,也不曾對什麼人記恨,只是心中難免會想到這府里曾經的溫情和歡樂。
心有不舍。
上官初月審視著眼前輕紗遮面的女子,丫頭,不,應該是柳雲橋,她身上流的是柳仲乙和許流煙的血,她骨子里依舊是一身傲骨,只是她甘于只做一個丫頭,在他身邊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知道的丫頭罷了。
然而,這樣的丫頭能存在多久?
沒有人知道。
秦洛把雪狐給得罪了,一直想方設法賠罪,夜里悄悄去廚房弄吃的,一個人影晃過,秦洛唇角扯起一抹陰險的笑,狐狸精,你也按耐不住了吧。
一連幾夜,杏兒都在秦洛的監視之下,今夜終于得空,才想出去商量對策,誰知還是被秦洛無意間撞到,秦洛跟蹤人的本領絕對少有人及,杏兒避開府里所有的侍衛,步伐輕盈,落地如狸貓悄無聲息,秦洛把身影隱入黑暗之中,尾隨其後。
杏兒離開柳府,一路向西,左兜右轉,領著秦洛在胡同里轉圈,秦洛低咒一聲,還是被發現了,既然被發現,那就沒有再追蹤下去的必要了。
杏兒甩掉了秦洛,才直奔目的地,這是一個小院落,就在柳府的西北方向不遠,毗鄰而建,門庭矮小,如一般百姓之家,日常也鮮有人出入,杏兒仔細查看,確定無人跟蹤,才從後門進入。
楊彬的房間里還掌著燈,杏兒打開門,倚門卻不入,取出絲巾輕拭臉頰,膚如凝脂,杏眸含情,楊彬一笑,走過來,手腕稍一用力,杏兒嬌柔的身子便穩穩地落入男子懷中。
「你怎麼來了?」
杏兒一臉不高興,「還不是那個秦洛,她已經開始懷疑我了,這些天一直都在監視我,我今夜也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把她甩掉的。」
楊彬擰眉,「那柳雲河的毒液解了?」
杏兒一手撫上楊彬的側臉,魅惑一笑,「笑話,那麼容易就解了我梁紅藥的毒,我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楊彬扣著她的手,打橫抱起梁紅藥,「那就好,只要柳雲河死了,一切好說。」
梁紅藥深處一條手臂勾著他的頸部,「人家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總得有所表示吧。」
楊彬會意一笑,抱著梁紅藥邁步走向床邊,掌風襲來,燭火盡滅。
窗外,雪狐見屋內燈火都滅了,自覺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躍上矮牆,雪白的身子消失在暗夜里。
秦洛氣急敗壞地回到自己居住的西跨院,她和莫之淵都住在這里,院子里亮著燈籠,莫之淵在燈下舞劍,明池劍在他手中似有了生命,上下翻飛,寒光逼人。
秦洛看到他壞心情也消了一大半,原本還想跟他比試一番,但想到那日在華山莫之淵因她受傷的事情,還是作罷了,莫之淵也收住劍勢,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緒不寧,只是看到她不在,所以一個人大半夜起來練劍。
秦洛隨意坐在青石板上,莫之淵也隨她坐下來,「莫之淵,我可以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啊?」
莫之淵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秦洛模模自己的臉,應該沒有髒東西,「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客氣了?你好像很挫敗,這不像你啊。」
秦洛,「……」
「那好,我問你,如果我跟蹤你,你多久可以發現?」秦洛也不跟他客氣,一臉我問你必須回答的表情。
「一盞茶,甚至更久。」莫之淵給了一個很中肯的答案,不是他對自己不自信,完全是因為秦洛經常干偷雞模狗的事情,如何隱藏自己的氣息,如何不被對方發現,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秦洛皺著眉,很苦惱,「為什麼呢?」從她跟蹤那個狐狸精,到發現自己被人帶著繞圈子頂多一盞茶的功夫,沒道理啊,難道那個狐狸精的武功比莫之淵還高?這個可能性似乎不大,她到底是怎麼發現自己的呢?
「你跟蹤人,卻被發現了。」
莫之淵的語氣很肯定,的確是被人發現了,雖然很丟人,不過在莫之淵面前,她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很光彩、值得稱頌的事情。
莫之淵莫名地心慌,又氣她如此大意,如果被人發現難免短兵相接,她一個人就仗著有些小聰明,如果遇上真正的高手,終究是要吃虧的。
「你在跟蹤什麼人?」
秦洛不想說,莫之淵目光陰寒,在黑暗的夜里更攝人心魄,「跟你沒關系啦,我能應付的。」
莫之淵涼涼道︰「你能應付就不會坐在這里唉聲嘆氣。」
「我……」
「嗯。」
「我再問你,江湖上的用毒高手都有哪些?」
莫之淵想了想,「中原當屬四川唐門,大理應該是獨蒼教的美人蠍子範揚蘇,至于西夏,西夏有個薩迦教,薩迦教眾人人貫于用毒,且其毒陰狠至極,當年我的屬下就是與薩迦教眾發生摩擦,中了對方的毒,所以才會來中原找你解毒。」
秦洛可愛地吐吐小舌頭,莫之淵語氣明顯有些不悅,三年前的事好像的確是有些過分了,「你還在生氣嗎?」
莫之淵不說話,秦洛嘟著嘴,「小氣。」
明池劍被他握在手中,五指緊扣,骨節用力地響動,秦洛湊上去獻媚,雙手毫不留情地蹂躪莫之淵的俊臉,「莫之淵,你都不知道你長得多英俊,多瀟灑,多……」
秦洛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莫之淵架開手臂,「男女有別,請秦姑娘自重。」
秦洛抿唇,自重,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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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