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還沒來得及在福州興建行政建築,這里還沒有適合舉辦大型酒會的場合,他只是在福州巡撫府上邀請各國使節,在後花園舉辦了一個開放式的露天酒會。
「各位想要的,無非是資源和商品銷售市場,中國有廣闊的土地,也有眾多人口,就這兩點來說,我們英、法、美等國的商人,完全可以從這里獲取巨額的利益,但是……」葉楓看了看面前的各國使節,額爾金和葛羅並沒有隨聯合艦隊北上,充分表明了他們的態度,那就是對清廷以恫嚇為主,並不打算馬上發生戰爭,他們對這次的福州之行抱著更大的希望。
在此之前,由于福州已經與太平洋電纜聯通,有著快捷的電報通訊,各國已經派出夠分量的外交人員留駐在福州,保證與歐美的聯系,他們往往是公使或者特使的副手,經常與葉楓保持溝通,葉楓也通過各種手段,比如倫敦或者紐約證券市場上的股票,或者巴黎春天百貨的會員卡,路易威登的箱包。卡地亞的鐘表等禮品,與他們建立了良好的個人關系。
雖然在具體的外交問題上,雙方不可避免會存在一些分歧,但憑著良好的私人關系,討論時的氛圍還是比較友好,額爾金、葛羅也從副手那里得到了轉交的同等禮品,加上葉楓的特殊身份,特別是在諾貝爾家族中的核心地位,對他都是禮敬有加。
諾貝爾英國的產業交給漢斯負責以後,又從法國調來丹賽。這位攝影愛好者居然出身顯赫,是一個貴族家庭的小兒子,柯達早已經成為攝影界地霸主。甚至與後世鼎盛時期的柯達相比也毫不遜色,不僅在膠卷、膠片和相機方面獨佔鰲頭,還擁有福克特連德、蔡司與徠卡合力而成的最好地鏡頭制造商。
漢斯與丹賽入主英國,使得諾貝爾英國分部一改過去只管信息搜集和研究的做法,以染料產業為基礎。憑借英國的經濟基礎以及英美間的經濟聯系,迅速發展,已經與瑞典、美國、法國成為諾貝爾產業中的四大基地。
丹賽雖然不喜歡政治,卻幫助漢斯在這方面發展,眼下已經成為英國女皇授予地勛爵,經常出沒于倫敦的貴族聚會,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埃爾文爵士不僅是史上最偉大的發明家,諾貝爾公司也是歐洲最強大的公司之一,爵士做生意的眼光也堪稱一流,」額爾金捏著一根羊肉串。微微笑道。
「爵士對于中國市場的判斷完全正確,可是帝國每年都要往這里輸入上百萬兩的白銀,這完全是因為不對等的市場限制,是大清這個保守的政府控制著一切,讓帝國地白銀流失,讓我們的商人陷入困頓。作為帝國官員,我們應當為此做出努力。改變這種情況。」
「是的,」葉楓將羊肉串剔到瓷盤中。用西餐的叉子點起放到口中,他這樣做完全是遷就這位英國伯爵的紳士風度,以及葛羅那種所謂的巴黎貴族氣質。
「我們需要的是這個市場,而不是殖民地,」葉楓看了看額爾金和葛羅。這個時候地美國對殖民地還不感興趣。尤其是隔著浩瀚大洋的彼岸。
「事實上,各位都應該知道。中國不是印度,廣州地事件告訴我們,中國人是不容易屈服的,雖然在過去的上百年時間里,它因為種種原因止步不前,但有句話說得很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今日的中國已無法和大英帝國相比,但是以帝國在遠東地軍事存在,並不足以佔領這個國家廣袤地領土,即便英國、法國、美國聯合起來也不可能。」
「當然,俄國可能是個意外,但他只對領土感興趣,」葉楓用叉子在空中點了點,在德意志統一以前,俄國始終是英法在巴爾干、中東和遠東的潛在對手,他們之間尚不存在戰略上地合作。
「各位可以想一想,即便是幾千聯軍可以打進北京城,我們可以一直佔領她嗎?」葉楓笑了笑,事實上額爾金和葛羅也不覺得僅憑他們的幾千聯軍就能打進北京城,他們更多還是希望像去年一樣,通過軍艦的恫嚇,最多是佔領沿海的天京,就可以迫使清廷屈服,對于進入中國的內地,他們也知道憑借這一點點的力量是不夠的。
「中國的事情很復雜,即便你佔領了他們的都城,地方上的官吏也還是會保守依舊,這一點,我想各位比我的體會更加深刻,」葉楓伸出手指,給他們舉了個眼前的例子︰「就好像太平天國,他們從廣西開始,曾經佔領過廣西、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西,北伐軍曾經在河南、河北作戰,直逼北京,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被打回去了,而這股新的軍事力量並不是清廷的綠營、旗營,而是地方團練的,他們甚至比清廷的正規軍還要厲害,這就是現狀。」
「我想,一旦各位的聯軍進入北京,最大的敵人可能並不是陳腐的清廷正規軍,很可能是此起彼伏的地方武裝,就好像現在的廣州一樣,」葉楓道。
此時英國也正受困于亞非殖民地此起彼伏的暴動風波當中,他們很清楚這種反抗形式的麻煩,尤其是中國的這種團練武裝是以地主鄉紳組織的,湘軍在短時間里成為與太平軍作戰的主力,充分說明了這種形式武裝的戰斗力。
額爾金等人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一直在太平軍與清廷之間傾向于後者,尤其是今年條約簽訂以後,他們甚至表示可以幫助清軍對付太平軍,並和後者發生了一些沖突。
但是,隨著條約協商的最終破裂,他們對清廷的忍耐已經耗盡,所以才發生了大沽之戰,卻沒想到清廷已經讓僧格林沁在大沽經營了一年,結果遭到了一次慘痛的失敗。
「對于現在的清朝政府,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只需要用我們的大炮讓他們屈服,我相信我們的軍隊,」葛羅自傲地說道。
額爾金表現得比他更冷靜,他看了看葉楓︰「可惜,清朝中像葉大人這樣的官吏實在是太少了。」
「那是因為我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中國,雖然我生長在俄國,但一直接受法國式的貴族教育,並且在英國、法國和美國生活過,我與大家有著共同的價值觀,那就是我認為中國是可以開放的,就像雞籠和福州,台灣和福建一樣的開放,」葉楓笑了笑道。
「要從中國賺取最大的商業利益,我認為傳統的方式並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福建道路才是最佳選擇,貿易,大量的貿易才能保證大英帝國、法蘭西帝國和美利堅的利益。」
葉楓話剛說完,列威廉已經熱烈地鼓掌,他的這個發言和美國人的門戶開放政策很接近,不過這個時候美國人還沒有具體的說法而已。
「埃爾文爵士,有時候我很好奇,你在中國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額爾金銳利的目光盯著葉楓,似乎要把他看透。
葉楓微微笑著,端起紅酒揚了揚︰「其實很簡單,就是賺錢,幫我自己,幫諾貝爾財團,也是幫大英帝國、法蘭西帝國和美利堅賺錢。」
額爾金等人並不清楚葉楓的具體運作方式,但是他們能看到大量從歐美特別是美國抵達雞籠和福建的貨物,數量非常的龐大,他們相信正如葉楓自己所說,這樣的貿易量確實可以帶來大量的財富,因為產品多是從美國、從歐洲而來,這樣的貿易對于各國是有積極影響的。
更多深遠的東西額爾金等人並不會去思考,他們只知道若是發生在福建的貿易情況可以在更多的中國城市發生,那麼他們身上的任務——打開中國的市場,肯定能夠完成,也必將會為本國帶來莫大利益。
他們已經將這里的情況通報國內,很多人都認為台灣和福建是葉楓再度創造的一個奇跡,他們得到的指示是讓本國的商人多多參與兩地的貿易,大量輸入工業品。相比起來,也只有工業品才能為國家帶來走私,鴉片貿易雖然會保證外貿的白銀輸出輸入平衡,卻不能為國家的經濟帶來直接好處,這也是額爾金同意列威廉提出的禁煙計劃的緣故。現在的情況與十幾年前已經不同,如果說鴉片戰爭只是一群鴉片販子發起的侵華戰爭,那麼從1856年開始的第二次鴉片戰爭,則是一次貿易戰爭,列強希望用大炮打開中國的市場,而這一點,已經被葉楓很好地實現了。
「福建、台灣雖好,卻不能用于整個中國,」額爾金搖了搖頭︰「況且,這樣的狀況能維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