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繞不絕的思緒,像延綿不斷的山脈一樣,一層層,一重重的呈現在文麗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很多的前塵往事,也一幕一幕的如浮雲一般漂游在文麗的眼前,讓文麗無法逃避,無法不去回想,文麗覺得自己已經心神俱疲了。
夜色,在文麗的回想中漸漸的變得更加蒼茫寂寥了,後半夜,文麗好不容易睡著了,可是,剛睡著沒有一會,文麗又被一場惡夢驚醒了。
夢中,文麗和秦坤正走在秦坤四川老家那條崎嶇而狹窄的臨山的小路上,小路的一側種有油菜的地里開滿了黃燦燦的油菜花,油菜花在飄裊的微風中輕輕的搖曳著曼妙的身姿,有美麗的蝴蝶在其間自由的飛舞著,追逐著。
大片大片的黃綠相間的油菜和油菜花,鮮艷而靈潤,宛若一幅幅精美而雅致的畫卷,另一側是綠油油的麥田,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綠色,像一塊塊毛茸茸的地毯,帶著一種空靈和溫婉的大自然氣息向秦坤和文麗漫來。
秦坤和文麗沉浸在這春天盎然勃發的生機和陣陣沁人心脾的花香里,秦坤和文麗一邊走一邊欣賞著這絕美的景致。
忽然,小路另一側的山體開始劇烈的搖晃,而且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好了,山體要坍塌了,秦坤的腦子里迅速的閃過這個念頭。
「快跑,文麗。」不等文麗完全反應過來,秦坤拉著文麗的手就快速的向前奔去,可是小路太窄,容不下兩個人並行,于是秦坤放開了文麗的手,秦坤在前面跑,文麗在後面跟。
由于小路彎彎曲曲,坡坡坎坎的,跑著跑著文麗忽然一下摔倒了,正在奔跑著的秦坤感覺文麗沒有跟上,他回頭一看,文麗果然已經摔倒在地。秦坤正準備倒回去拉文麗,可是,劇烈搖晃著的山體開始極速的裂變,隨之,轟然坍塌下來的山體迅速的將文麗完全的掩埋在一片廢墟之中,只有秦坤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和著滾滾的塵土漫天飄灑,直沖雲霄。
文麗從秦坤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醒來,文麗只覺得有一股濃重的塵土味彌散在自己的四周,在漆黑的夜色里不停的旋轉,升騰。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可是,四周一片漆黑,一片死寂,文麗感覺自己猶如置身于一片淒荒蒼涼的墳塋之中,恍惚中文麗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隨後,文麗從自己劇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聲中清醒過來。文麗下意識的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和腿腳,搖了搖頭,值得慶幸的是文麗只是做了一場夢,雖然是一場惡夢。
文麗完全沒有了睡意,文麗剛才那如漫天的塵土一樣混混沌沌的頭腦也漸漸的越發清晰起來。
文麗開始仔細的回想剛才的夢境,文麗回想起黃燦燦的油菜花,回想起綠油油的麥田,回想起春暖花開時節自己和秦坤在一起時令人流連忘返的那一種場景,回想起她被坍塌的山體掩埋時秦坤撕心裂肺的那一聲呼喊。
此刻,秦坤的那一聲呼喊聲仿佛還在文麗的耳畔縈繞著,文麗內心最柔軟的一隅在這一刻被深深的觸動了。
這麼多年以來,文麗一直覺得她和秦坤的結合是一種錯誤,是一種折磨,是相互之間最深的一種痛。
自從韓經理的夫人叫文麗到她辦公室去並且給文麗說了那番話之後,文麗再見秦坤的時候,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文麗覺得自己和秦坤之間比以前變得疏遠了很多。
以前,文麗和秦坤說話可以暢所欲言的,而現在,文麗和秦坤說話卻平添了很多的顧慮,文麗擔心自己的某些話語被秦坤誤解為自己在向他暗示著什麼,文麗擔心自己在秦坤面前的隨性被秦坤誤解為對他的一種接受。文麗不願意自己的某些言語和舉止被秦坤誤解。
文麗理想中的愛人應該是那種成熟穩重,寬容隨和型的,既需要有兄長般的體貼與照顧,也要有愛人般的親密和呵護。而,秦坤,在文麗的眼里,完全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文麗覺得秦坤不懂人情世故,不諳時事變幻,應該缺乏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和擔當。
文麗的一次次委婉的拒絕,並沒有讓秦坤退縮,秦坤仍舊一如既往的去文麗的辦公室找文麗聊天,仍舊一如既往的給文麗寫一些長長短短的書信,秦玉也是和從前一樣經常在文麗的面前提起秦坤的勤快和能干。
秦坤來到秦雨家之後,由于秦雨和徐明工作都很忙,且時間沒有規律,所以,一家人洗衣,做飯的事情就落到了秦坤的頭上。晚上,閑暇之時,秦坤還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給兩個佷子輔導功課。
那時候,公司的工程很多,公司里面配備的專業的質檢人員卻很少,秦坤一個人要負責好幾個工地的質量與安全,但是秦坤從來不叫苦叫累,也從來不抱怨什麼,總是積極努力認真的去對待,完成自己的工作,工作中,秦坤不僅勤奮好學,而且還刻苦的鑽研自己的專業知識,深得領導的器重。
文麗的工作,也是越來越熟練,每一個數字,每一張單據,每一本傳票,每一個賬簿,文麗都計算,整理,粘貼,記錄的認認真真,妥妥帖帖的,預制廠的廠長對文麗也很是賞識。
秦坤對文麗發起了攻勢,只是無論秦坤對文麗如何示好,文麗都覺得自己無法說服自己去走近秦坤,去接受秦坤。文麗覺得秦坤的心智還不夠成熟,很多的時候,文麗覺得秦坤自己還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無論秦坤如何表現,文麗對秦坤都沒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有一次,在下班回家的途中,文麗被在半路上等候著的秦坤截住了,秦坤執意要送文麗回家,文麗極力的推月兌。
「文麗,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歡我?」
「我是覺得我們兩個不合適?」
「你怎麼就覺得我們兩個不合適?」
「我想找一個年齡比我大幾歲,能夠包容我,體貼我的人。」
「我雖然只比你大幾個月,但是,我一樣可能包容你,體貼你啊。」
「不,你和我年齡相差的太小,我總是感覺我比你大,在你面前我就感覺自己是一個姐姐一樣。」
「怎麼會,事實上我就是比你大啊。是你自己一種錯誤的感覺。」
「我從小在城里長大,我不會做家務,我不會做飯。」
「你不會,我會啊,我在農村長大,洗衣,做飯等活我都會做啊,再說,你不會,以後我也可以教你啊。」
「不,秦坤,我也說不清,總之,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你還是去找別的女孩吧。哦,對了,公司的小周對你不是很有意思嗎?你可以考慮一下啊。」
「他對我有沒有意思是她的事情,我考慮不考慮是我的事情,我知道你是在用小周做擋箭牌來拒絕我,是嗎?」秦坤白了一眼文麗,幽幽的說道。
「不好意思,我可以把你當做朋友,或者哥哥看待,但是,其他的,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抱歉。」
「你真的不再考慮我嗎?听說溫工給你介紹了一個復員軍人是嗎?」
「沒有,溫工介紹了,但是我沒有同意見面,對于你,也並不是因為有人介紹我才不同意的,我是覺得我們不合適。」文麗望著秦坤有些憤怨的眼神輕輕的說道。
「那,好吧,那我以後也不打擾你了,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意,希望你找個你滿意的人,祝你幸福。」秦坤說完掉轉頭轉身就走了。
文麗怔怔的站立在路上,心里有一絲的不忍,文麗想追上去給秦坤說幾句表示歉意的話,但是,看到秦坤最後那生硬的態度和決然而去的低矮的單薄的身影,文麗轉回身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連半個月,秦坤都沒有再到文麗的辦公室去過,文麗下班回去也沒有看到過秦坤,雖然每天都可以看到秦雨,但是,文麗和秦雨之間見面也只是說幾句客套話而已,文麗明顯的覺得秦雨在刻意的疏遠著自己。
一天,辦公室的一位同事大姐忽然神秘兮兮的對文麗說秦坤病了,文麗忙問秦坤得了什麼病,結果那位同事大姐哈哈大笑,她說,秦雨說秦坤得了相思病,下班回來就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悶著頭什麼也不說。那位同事大姐還說,秦雨曾經給她說過想讓文麗和秦坤處對象的事情,當時,她就告訴了秦雨,人家文麗根本不可能看上你家秦坤。你就不要費心思了。現在可好,秦坤竟然得了相思病,哈哈哈。
看著同事大姐那副帶著嘲諷的神情,文麗忽然覺得自己心里有什麼東西被堵住了,文麗想,即使自己不願意和秦坤處對象,但是,同事大姐也沒有必要表現出那種幸災樂禍的樣子啊。
文麗還是去看了秦坤,果然看到秦坤憔悴不堪的躺在一張小床上,神色落寞,神情頹靡。
秦坤看到文麗來了,眼中先是露出了一絲喜悅的光芒,但是,只一瞬間,這種喜悅的光芒就被一種幽怨的眼神替代了。
看著陷入感情漩渦而不能自拔的秦坤,文麗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她怕有些違背自己心意的話語一旦說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
文麗拿出一個小板凳,坐在了離秦坤小床一米左右的地方,文麗靜靜的坐了一會,什麼也沒有說,然後轉身離開了,只是,從那以後,一種深深的自責就在無形之中盤踞在了文麗的心里。
文麗知道同情不是一種愛,憐惜也不是一種愛,有些感情,可以有情,但是卻不可以有愛。文麗覺得自己和秦坤沒有愛,但是卻似乎有一些情。
不久以後的某一天,文麗正在辦公室記賬,秦雨忽然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她氣呼呼的告訴文麗,秦坤太沒有出息了,秦坤前兩天差一點就吃了老鼠藥,如果不是她發現的早,秦坤說不定就沒有命了。
之後,秦雨為了秦坤給文麗說了很多好話,說秦坤說他真的很喜歡文麗,沒有文麗,他就不想活了等等,她勸文麗看在自己和韓經理夫人的面子上,給秦坤一個和文麗相處的機會。
文麗知道,以秦雨那種霸道,不服輸的性格,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低三下四的給人說好話的,更不要說是對她文麗了。文麗的心里有了一絲感動,為秦雨,為秦雨為了秦坤的所有付出和努力。
從夜的破落中醒來,凌亂不堪的思緒想岩漿一樣一股股的涌向文麗的大腦,文麗日漸淒絕和冰冷的心在無邊的蒼涼和寂寥之中慢慢的有了一絲溫度,有了一縷鮮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