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星月無光,淒暗而清冷的深夜里,文麗的思緒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雙槳的小船一樣,四處飄蕩著,無法靠岸。于是,文麗紛亂而繁雜的思緒又回到了秦坤搬出去之前的那一個晚上。
那天,文麗還沒有走到家,就看到了從自己家的窗戶透出來的燈光。她輕輕的敲了幾下門,秦坤打開了外面的防盜門。
「不好意思,我回來你不在,我就一個人呆在你家了啊,你看看你家東西丟了沒有?」秦坤打趣的說。
「神經病,我說你偷東西了嗎?如果怕你來,我還不知道換鎖啊?」文麗嗔怪著回到。
「再說了,你現在有權利住到這里啊,我們不是有協議的嗎?如果你說你還沒有找到房子,那我也不能趕你走,不是嗎?」文麗一邊月兌靴子一邊說。
「勞駕你幫我拽拽靴子,怎麼這麼難月兌啊?」文麗穿著一雙靴筒很高的靴子,費力的月兌了一半,還有一半怎麼也月兌不下來。
秦坤伸手抓住鞋跟,使勁一拽,文麗的襪子帶靴子一起月兌了下來。
「你用那麼大的勁干嘛啊?」文麗說著從靴子里取出襪子。
「不使勁月兌不下來啊。」
「今天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啊?」文麗沒話找話說。
「吃了飯,他們去唱歌了,我不想去,我就回來了。「
「趁現在還沒有搬出去,能在家呆一呆就在家多呆一呆,如果搬出去了,想呆也呆不成了。」秦坤略帶傷感的說。
文麗一時無語。
以前,秦坤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文麗曾經多次說他比國家領導公務還要繁忙,那時的家,對秦坤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地方,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他總是有很多經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或者偶爾整夜不回家的理由。
現在,秦坤和文麗已經是勞燕分飛了。而秦坤卻忽然對家有了一絲眷戀,文麗不知道秦坤是出于何種心態。
難道真的是如別人所說的那樣,一個人得到的時候往往不知道去珍惜,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嗎?
「想什麼呢?文麗。」秦坤忽然拍了一下文麗。
「我沒有想什麼。」
「晚上是不是和情人約會去了?現在還沉浸在對剛才那種幸福甜蜜的回憶之中?」
「神經病。」
「文麗,我和你說件事情。」
「你說。」
「文麗,我已經租好了房子,其實,我原本是暫時不想搬出去的,想過了這個冬天之後再看情況,你看,兒子馬上就要放假了,如果我搬了出去,兒子放假在家看到我晚上一直不回來一定會感覺到家里發生了什麼事情,再說,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如果我搬出去,過年你們也冷冷清清的,我也孤孤單單的。但是,你卻執意讓我搬出去住,我沒有辦法,也許是我住在這里打擾了你,讓你感覺不方便了,既然這樣,那麼我明天就搬出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現在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
「文麗,干嘛非要深更半夜的收拾東西啊,明天再收拾不行嗎?你恨不得我現在就搬出去,是嗎?」
窗外,一片淒迷,夜色仿佛被潑了濃墨一般,幽暗無光。天上卻有密布著的點點繁星,像是此刻文麗極力隱含在眼眸的點點淚光。
「你先去睡吧,我收拾好再睡。」文麗說完不等秦坤回答就徑自她轉身走向大臥室的大衣櫥,拿出里面放的行李箱,開始一件一件的整理秦坤的衣物。
秦坤的衣物一直是拿出去干洗的,文麗曾經說過很多次,有些貼身穿的衣物讓秦坤不要拿去干洗,干洗劑里有很多化學物質,對身體不好,她讓秦坤放在家里用水洗,但是秦坤不听,他說干洗的衣物熨燙的服服帖帖的,穿起來很舒服。
前天,文麗才去買了一個蒸汽熨斗,文麗想,無論怎樣,在秦坤離開家之前的這段日子,她會在家里把秦坤的衣物清洗然後熨燙好,給自己一個心安的理由,也給秦坤一個念想,可是,她沒有想到,秦坤居然說搬忽然就要搬,這讓文麗的心里很難受。
二十年的時候,雖然彼此給過對方很多的痛苦和傷害,但是,曾經的甜蜜和溫暖也一樣不時的會盤繞在文麗的心頭,讓文麗百感交集。
剛結婚的時候,文麗不怎麼會做飯,炒菜只放點鹽,而且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是,秦坤從來沒有埋怨過。後來,一有時間,秦坤就會親自下廚,一邊做飯,一邊給文麗傳授一些做飯的經驗,時間長了,文麗也就慢慢的會做一些家常便飯了。
有一年的冬天,是文麗和秦坤結婚的那年的冬天,文麗忽然發高燒,吃了很多藥也不見退燒,秦坤圍在床邊,六神無主的看著虛弱而憔悴的文麗,他模著文麗發燙的臉龐,心疼的問文麗最想吃什麼,無論多遠他都會去給文麗買回來,文麗想了想,說想吃一塊甜瓜,于是,秦坤沒有絲毫的猶豫,記得,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天寒地凍的,外面是厚厚的沒有融化的積雪,秦坤騎著一輛陳舊的自行車跑了很多地方,才在一個維族人的攤子上買到了一個甜瓜,回到家里,秦坤急忙切開甜瓜讓文麗吃,文麗吃了兩塊甜瓜之後,竟然慢慢的退了燒。後來,秦坤打趣說文麗可以是饞甜瓜了。
有一次,秦坤到一個小縣城去出差,听說那個小縣城有一家小飯館,小飯館里有一種魚做的很有特色,于是,忙完工作後秦坤步行了很遠的路,去了那家飯館,買了一份做好的魚給文麗帶了回來。
想著秦坤對自己的種種好,想著別離在即,想著過了今夜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了任何的糾葛,也許從此之後會成為陌路,文麗不禁悲從心來。
淚水,終究還是沒有忍得住,如雨滴一樣,傾落下來。文麗一邊整理衣物,一邊抑制不住輕聲的啜泣著。
秦坤輕輕的走了過來,用雙手攬過文麗的雙肩,從背後抱住了文麗,用自己的臉頰緊貼著文麗柔軟的頭發。
「文麗,那我先不搬出去了好嗎?等到過完了年我再說可以嗎?」
「不。」文麗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的脾氣,決定了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那你要記得照顧好你自己和兒子。」秦坤嘆了一口氣說到。
「我知道了,我會的。」
「你也一樣。」文麗哽咽著說。
秦坤再次用手擦去文麗臉上和眼角的淚水,然後,將文麗扭轉過身來,緊緊的抱在了自己的懷里,好像是此刻如果一松手文麗就會隨風而逝一樣,又好像是在傾盡心力想給文麗留下這寒冷的冬夜里最後一縷的溫暖。
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嗒」的在響著,時間似乎忽然停滯在了這一刻,離別的最後一夜的這一刻。秦坤看似一動不動的站立著,可是文麗卻可以真真切切的感覺得到秦坤急促的呼吸和越來越用力的手臂。
頓時,有一種久違的氣息彌散過來,如同是暗夜里最濃重的夜霧一般,漸漸的包裹住了文麗,撩撥著文麗。文麗伸出雙臂也緊緊的環住了秦坤的腰,將頭更深的靠在了秦坤的肩膀上。
秦坤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驚醒了過來似的,忽然抱著文麗挪進了小臥室,把文麗放在小臥室那張並不寬大卻很柔軟的床上。
像是久怨之後和好的夫妻,又像是久別之後重逢的情人,秦坤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了。秦坤用自己的雙手抱住文麗的頭,用自己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文麗閉著眼楮輕咬著嘴唇搖著頭躲避著,但是,一股熱浪一般奔涌而來的氣息還是讓文麗恍惚間有了沉醉的感覺,文麗放松了自己的身體,于是秦坤順利的把自己的舌探入到了文麗的唇齒間,秦坤的舌在文麗的口舌間不停的翻轉著,攪繞著,像蛇舌一樣,細長柔軟而又靈活善變。
秦坤一邊用唇親吻著文麗,一邊用手撫模著文麗,秦坤的唇厚薄適中,色澤紅潤,很溫軟,秦坤的手指不長,掌心很肥厚,指肚也很綿軟,文麗在秦坤的親吻和撫模下,漸漸的迷醉了,她感覺,此刻自己已經變成了海底的那一叢叢色彩斑斕的珊瑚,每一個觸角都充滿了一種噴薄欲發的張力。
秦坤起身拉開折疊好的被子,借著大臥室投照進來的燈光,解開並月兌掉了文麗的衣衫,然後把被子蓋在了文麗的身上。
這樣熱烈的纏綿他們已經很長時間不曾有過了。疏離而淡漠的感情,讓他們對彼此的身體早已失去了這樣濃烈如酒的情致,瑣碎而煩擾的生活,讓他們更多的時候對彼此的需求采取的是一種冷漠和逃避的態度。
文麗一直覺得,夫妻之間的歡愛應該是靈魂與軀體的雙重交融,月兌離了靈魂相融的軀體結合只是動物最本能的一種生理需求,其間至少缺乏情愛,或者根本就沒有情愛的成分。只有靈魂與軀體的共同結合,才是情愛歸一的結合,也才能夠達到心身合一的最佳狀態。
而那夜,秦坤像一頭雄獅,向文麗發起了凶猛的進攻,雖然有憐惜,有體恤,但是更多的是猛烈,仿若是在以一種訣別之勢和文麗進行著最後的歡愛。那一刻,文麗仿佛不是秦坤曾經的妻,而是秦坤的敵人。
這是一場靈魂與軀體的雙重交鋒?是一種以進為退的攻守策略?是一種真切的不舍?是一種無奈的告別?抑或是一種結束後的釋然?是一種徹底的解月兌?文麗的腦海里不停的翻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