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痾 49

作者 ︰ 煙雨闌亭

街道很寬,路燈也很亮,有陣陣涼爽卻略帶塵土氣息的晚風從蒼廖無垠的天際疾馳而來,此刻,文麗正一個人行走在寬闊馬路的一條人行道上。

路邊高大的榆樹的枝椏在風中不停的搖擺,文麗的頭發被也吹得四處飄飛,文麗不時的用手去攏攏散亂的頭發。

茂密的榆樹在路面上灑下了高高低低的樹影,斑駁的樹影在路面隨著風向不停的變換著,一會雜亂無章,一會參差不齊,一會繁密,一會稀疏,文麗的影子也隨著光線的變化而不停的變化,時而細長,時而粗矮,時而在身前,時而在身後。

文麗踩著自己的影子在踽踽獨行,一股強勁的風忽然迎面吹來,文麗屏住呼吸側身讓過,又有一股涼颼颼的風從後面吹來,文麗頓時覺得有一股涼意從自己的後背襲來,文麗把裙裝外面黑色的小西裝拉了拉,然後把扣子扣上了。

夜不是很深,但是路上的車輛不多,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除了三三兩兩散步的人在一邊說笑一邊慢騰騰的走著之外,其余的路人都邁著急促的步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文麗卻不想回家,文麗不想回到那個清冷空寂的家,文麗只想一直這樣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

文麗的心像一團緊緊纏繞在一起的麻絲一樣,凌亂不堪,理不出頭緒,也分不清條理。文麗覺得自己仿若是一只浮萍,在風中飄來飄去,心無所屬,夢無所依。

昨晚,秦坤又是一夜未歸,沒有電話,沒有短信,像是一直飄逝的風箏,無影無蹤,直到今天中午,才忽然從外面飄飛了回來。

「老太婆,我回來了。」秦坤進門的時候,文麗正捂著被子在睡覺。

昨夜,文麗也幾乎是一夜未眠,這麼多年以來,文麗和秦坤之間的點點滴滴的往事就如同天空上那一簇簇厚重而低沉的烏雲,遮擋在文麗的眼前,在文麗的腦海里飄來移去,游來蕩去,整個大半晚上,都驅散不開,直到凌晨五點過,文麗才在一種混混沌沌的狀態中睡去。

睡了沒有多久,文麗就被家里的電話鈴聲吵醒了,文麗以為是秦坤打過來的,文麗沒有起床接電話,可是,電話鈴響了一遍又一遍,響到第三遍的時候,文麗知道,這電話不是秦坤打過來的,文麗這才暈暈乎乎的從床上爬起來抓起電話。

「喂。」文麗有些迷迷糊糊的。

「喂,秦總在家嗎?我打他手機卻一直關機,我想他可能在家還沒有起床。」電話那頭傳來了施工員的一口四川話。

「哦,你找他有什麼事情嗎?」文麗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于是便又發問。

「工地上有點事情,我想給他說說。」

「哦,不好意思,他已經出門了,我想可能是到工地去了吧?你等一會,如果他沒有到工地,你再給他打電話。」

一番謊話編過之後,文麗一下就清醒了,文麗回到床上看了看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才八點過一點。

文麗想再睡一會,可是天早已大亮了,窗外樓前停放著的汽車的發動機聲,喇叭聲,倒車雷達聲頻頻響起,再加上施工員所說的打秦坤手機卻一直關機的那句話也開始在文麗的腦海里縈繞,文麗再也睡不著。

這麼多年以來,在秦坤夜不歸宿的夜晚,文麗從來沒有主動給秦坤打過電話以示詢問或者是表示關心,文麗不知道自己對秦坤為何會如此的冷漠,又為何如此能夠忍受秦坤的所作所為。

所以,對于秦坤的手機關機一事,文麗不知道是他夜不歸宿時的慣例還是偶爾為之,文麗只知道,秦坤在家從來不關手機,即使手機半夜響起來,他也有手機半夜響起的理由。

文麗蜷縮在床上不想起來,可是文麗的胃卻不爭氣,肚子一個勁的咕咕直響,渾身也開始冒汗,文麗知道自己餓了,饑腸轆轆文麗無可奈何的爬起來,穿著睡衣煮了幾個湯圓勉強塞到了嘴里,人才慢慢的舒服一點。

文麗的頭仍舊昏昏沉沉的,像灌滿了鉛一樣,文麗想返身再躺一會,可是文麗想到自己已經三天沒有去做理療了,于是,文麗強打起精神,穿好衣服,去了廖醫生的康復理療所。

理療所里已經有幾個人在烤電,拔罐了,文麗不想在外面客廳的理療床上露著大半個背烤電,文麗走進了小臥室,小臥室里有一個骨瘦如柴的中年女人正在烤月復部,女理療師讓文麗稍等。

「不好意思,我在這里換下衣服啊。」文麗對躺在床上那個有些萎靡不振的的中年女人說。

「哦,沒有關系,你換吧,等我烤完你在這里烤電是嗎?」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文麗,隨後微笑著的回答。

「嗯,外面有男的,不方便。」文麗背過身去,迅速的月兌掉了外面的衣服和里面的內衣,換上了一件寬松的碎花真絲睡衣。

「你怎麼了?你是哪里不舒服?你準備烤哪里?」中年女人沒有等文麗轉過身來,就又問道。

「我頸椎和腰椎不好,我烤腰椎和頸椎。」文麗簡略的回答。

「哦,怪不得你要月兌呢?那天有一個女人烤的是胸部,也是把月兌了,然後敷上浸有藥酒的布塊才烤的,我是烤肚子,我方便,我不用月兌衣服,不像你們那麼麻煩。」中年女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自言自語道。

「哎,我得的是腸梗阻,疼起來疼的要命,我怎麼會得這個病啊?真是受罪的很。」中年女人一副充滿哀怨的樣子,讓文麗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這個世上千奇百怪的病太多,受著病痛折磨的人數不勝數,看來,一個健康的身體對一個人而言是多麼的重要啊。

做完理療,文麗又想起自己和孩子的保險費已經到最後的繳費期了,如果今天不繳費,保險合同就失效了,文麗便硬撐著到了保險公司,可是保險公司卻不收現金,必須要把保險費先打到自己的銀行卡上,保險公司再從銀行卡上劃費,神情倦懶的文麗無奈的又到銀行去給銀行卡上打錢,打好了錢之後又回到保險公司刷卡交了保險費,這樣來來去去的跑了幾趟,等文麗辦完事情回到家里已經快到中午了。

文麗頭痛欲裂,文麗知道這是因為這幾天自己一直沒有睡好覺的原因,于是文麗躺到床上準備好好休息一會。

「老太婆,我回來了,你怎麼不理我?」秦坤沒有听到文麗的回聲,接著又問了一句。

「咦,難道不在家嗎?」秦坤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廚房,衛生間走去,在廚房和衛生間秦坤沒有看到文麗的身影,秦坤又朝小臥室走來。

「你在家,你怎麼不吭氣啊?你這個豬。」秦坤搖了搖從頭到腳捂著被子的文麗,然後掀開了蓋在文麗頭上的被子。

「你怎麼了?你哪里不舒服嗎?」也許是看到文麗的臉色不好,也許是看到文麗的表情不對。

「不好意思,昨晚吃完晚飯後,陳局長突然叫我找一個人陪他們打麻將,我就叫了小王一塊去,他們玩的很開心,一直也不說走,他們不說回家我也不能說回家啊,結果一直打到五點過,他們走了以後,我想到太晚了,回來怕打擾你休息,我就在外面開了一個房間,我和小王都沒有回家。」

「早上我又到工地去看了看,現在瞌睡死我了,我回來睡一會覺。」見文麗還是沒有吭氣,秦坤月兌了衣服便躺了進來。

「到你大臥室睡去。」文麗轉過身子背對著秦坤說。

「我就睡這,這里睡著舒服,你看我抱著你睡多舒服。」秦坤說著緊緊的摟住了文麗。

「你煩不煩,你在外面瘋夠了,玩累了,想起要回家休息了是嗎?」文麗滿臉厭惡的推開了秦坤。

「你怎麼了?文麗。」秦坤一副無辜的樣子。

「我怎麼了?你應該先問問你怎麼了才對?」

「我怎麼不對了,我不是給你說了陪領導打牌去了嗎?」

「好了,我不想和你再爭論些什麼,也不想和你吵架,隨你吧,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反正也和我無關,我頭疼的很,我要睡會覺。」文麗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怒火用平緩的口氣說道。

「文麗,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奇怪啊?什麼叫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折騰什麼了?」秦坤不服氣的反問文麗。

「我這樣辛辛苦苦的不就是為了多掙點錢嗎?你以為我願意這樣熬夜啊?你以為我不想早點回來看看電視早點休息啊?」

「我也厭倦了這種生活,我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你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有多累,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個道理你是知道的啊。」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文麗的怒火在秦坤喋喋不休的解釋和推諉中忽然不可遏止的爆發了出來。

「你還知道什麼?你說出來。」秦坤不甘示弱的回敬。

「秦坤,我告訴你,我這里可不是什麼旅館,你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不回來,即使是旅館,也不是你這樣想回就回,不想回連招呼也不把一個就忽然消失了的吧?」

「你不想回來,你可以不回來,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你可以到什麼地方去,你覺得哪里好玩你可以到哪里去玩,我既沒有邀請你回來,也沒有強迫你回來,你沒有必要這樣騙來騙去的,你說你累,是啊,你能不累嗎?」

「文麗,你給我說清楚,我騙什麼了?」秦坤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既然你非要問,我就給你一個答案,免得你裝著不明白。你手機里的那些短信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短信?我手機里哪有短信?」

「你就繼續裝吧,我說的是你那部舊手機里儲存著的那些曖昧的短信,不是有一天你故意放在鞋櫃上讓我看的嗎?」

「我手機里沒有短信啊?」

「秦坤,如果有,怎麼辦?」

「我對天發誓,我沒有發過什麼曖昧短信。」說著秦坤舉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好了,我也不需要你對天發誓,這樣吧,秦坤,如果有,你今天就從這個家里搬出去,可以嗎?」

「可以。」以為抽了卡就無法再看到手機里面的短信的秦坤爽快的回答道。

「那麻煩你把手機拿出來,好好的看看你的收件箱和發件箱,看看你和幾個女人是怎麼打情罵俏的。」

當秦坤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來看之後,半天沒有了音響。

「怎麼了?怎麼不吭氣了。」

「文麗,你沒有看日期嗎?那是我們分開的那段時間發的,之後我和她們就沒有聯系過了。

「秦坤,你真的以為我是傻子啊,你以為你換了新手機,拔了里面的卡,我就什麼也看不到了是嗎?再說了,我什麼時候給你發過信息,我是知道嗎?你是什麼時候發的信息,我還能不知道嗎?秦坤,你是在騙人還是在騙鬼啊?」文麗的一席話說的秦坤是啞口無言。

「秦坤,這下你該心服口服了吧?還有什麼要解釋和辯解的嗎?」文麗看了一眼站在床前的秦坤,用鄙夷的口吻說。

「你為什麼要看我的短信,你這樣做也太卑鄙了吧?」惱羞成怒的秦坤不僅翻起了舊賬。

「秦坤,你忘記了嗎?你不是放在鞋櫃上的嗎?你故意放在鞋櫃上難道不就是想讓我看的嗎?我想,你是因為有些話不好意思直接和我說出來,才通過這種方式讓我明白,明白你的身不由己,然後自己退卻的,是嗎?只是,你有必要這麼做嗎?我們不是已經不是夫妻了嗎?」

「我是忘在鞋櫃上了,不是想故意讓你看到的。」

「不管怎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也答應了的,你就看著辦吧。」文麗說完把頭轉向了靠牆的一面。

「文麗,既然我說了,那我就搬出去吧,只是你要答應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現在房子一時也不好找。」沉默,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秦坤開了口。

「可以。」文麗說完又用被子捂住了頭。

隨後,文麗听到了秦坤穿衣服的聲音和開門出去的聲音,房子又恢復了往日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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