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痾 55

作者 ︰ 煙雨闌亭

上午,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幾個兄弟姐妹商量好,由大姐在醫院照顧父親,二嫂在家一邊做飯一邊陪伴母親,袁洪則開著車子,帶著文芳,和文強,文梅,文麗一起去看墓地。前天,醫院就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二姐文梅得知情況,也放下孩子和工作急急忙忙請假從外地趕了回來。

車子已經駛出市區已經二三十公里路了,也沒有看到不久以前在路邊看到過的那些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墓地。

「咦,奇怪,怎麼就找不到了呢?前陣子我從三團回來路過這里還看到了那片墓地,明明好像就在這一片,現在怎麼沒有了呢?」袁洪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卻沒有找到那片墓地,袁洪百思不得其解,袁洪停下了車。

「會不會是記錯路線了啊?你再好好想想,上次是不是在這一片看到墓地的?我還記得,當時你回來給我說過,說你在回來的路上看到路邊有一片規劃的很整齊的墓地,你還說那可能是公墓呢。」文芳坐在副駕駛座椅上提醒著袁洪。

「應該沒有記錯啊,應該就是這一片啊,但是今天怎麼就找不著了呢?」袁洪很是納悶。

「哦,是不是搬遷走了啊?以前我從這里走路過,我也看到過這里有一片很大的墓地,大概就是這個位置,可是現在這里怎麼修起了高高的圍牆了?從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麼地方?」文麗從車窗往外東張張西望望。

「這一片現在已經規劃為工業園區了,好幾個較大的招商引資項目的改建,擴建都擬建在這一片,你看,原先前面那條狹窄的小路已經被擴寬了,現在正在修路,而且那邊已經建好了不少廠房了。」文強指著前面一條寬闊卻飛揚著塵土的土路和土路一側那一排排黃色的廠房說。

「是不是搬遷到哪里去了啊?你看,這里有一條鐵路線橫穿過去,按照規定,鐵路、公路主干線兩側是禁止建造墳墓的,而且,現在為了節約殯葬用地,革除喪葬陋俗,很多具備條件實行火葬的地區已經不允許進行土葬了,你們這里有火葬場,應該不允許土葬。」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文梅忽然開口說。

「哦,這一片的墓地很有可能是遷走了,我們再往下面走走,看看是不是遷到前面去了。」袁洪發動車子又開始朝前走。

「不去了吧?前面的路都是大坡小坡,溝溝坎坎的,而且這段路灰塵又大,墓地應該不會搬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如果搬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那前來祭墳的人多不方便啊?」文芳望著窗外隨車而起的塵土說道。

「再去看看吧,走都已經走到這里了,如果墓地就在前面,而我們在這里就停止了前行的步伐,那豈不是太可惜了。」袁洪堅持著往前走。

車子又行駛了一段距離,前面的路變得越來越窄,也越來越不好走,堅硬的土路也變成了松軟的沙路,路的兩旁是一座座高高低低的沙丘,沒有一顆綠色的樹木,只有滿目的荒涼。

「好了,袁洪,我們不往前走了,這里荒無人煙,路也不好,全是沙子,一會不要陷車了,如果車子陷在這里,那才麻煩的很。」文芳擔心的對袁洪說。

「嗯,袁洪,就是不要往前走了,就把車停在這里,我們走下去看看。」坐在後排的文強也說話了。

高低不平的地面全是干燥而松軟的沙粒和細小而堅硬的石礫,也許是不久之前下過雨的緣故,地面的沙粒和石礫表層有灰白色的鹽堿滲了出來,在陽光的照射下,給人一種缺乏生機和活力的感覺。

袁洪和文強下了車,文梅,文麗和文芳則坐在車上沒有下來,袁洪和文強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上不遠處的一個高坡,站在坡頂上四面張望著,被袁洪和文強踩過的地方,留下了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曠野的風很大,無遮無攔的刮著,文麗看到文強背後的襯衣被大風吹得一鼓一鼓的,像是撐起的風帆一樣,文麗看到袁洪的頭發也被大風吹得直立了起來,袁洪雙手抱頭,不時的用手梳理著頭發。

「看到什麼了嗎?附近有沒有墓地?」文芳見袁洪和文強灌了一腳的沙子踮著腳走了回來,急忙問道。

「前面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戈壁沙漠,荒無人煙。除此之外,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袁洪和文強一邊抖著鞋子里的沙子一邊悻悻的說。

「那就掉頭吧,我們不要再繞了,不要再找土葬的地方了,我們直接去殯儀館看看吧,那里有公墓。」跑來跑去的,文芳可能有點累了。

「殯儀館那里是有公墓,但是那里是火葬場,你們問過爸媽沒有,他們願不願意火葬?如果爸媽不願意火葬怎麼辦?現在很多的老人都接受不了火葬,都希望土葬,所謂的入土為安。」袁洪看了看文芳,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

「這我們倒是沒有問過,可是現在我們哪里敢問啊,連爸的病情都不敢告訴媽,你知道媽心髒不好,我們害怕給媽講了爸的病情之後,媽接受不了,萬一媽一口氣上不來,那怎麼辦?我們也不敢告訴爸他的真正病情,也害怕爸接受不了。」文芳憂心忡忡的說。

「那你們也得商量著找個合適的時間告訴爸媽才行啊,你們不能這樣一直瞞著他們,況且這種事情根本就瞞不住,你看,爸的病現在這麼重,你們瞞得了一時可是能一直瞞下去嗎?」

「是啊,是應該說了啊,但是又該怎麼說嘛?怎麼能夠忍得下心去說嘛,真是愁死人了。」文芳頓時變得愁眉不展。

「不管采用什麼辦法,你們都必須要告訴他們了,你們不但要告訴媽,而且還要想辦法告訴爸,讓爸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麼的嚴重,好讓爸也有個思想準備。爸的年齡大了,病的又這麼重,你們還是應該早點做安排的好。其實,隱瞞的時間越長越不好,你們想啊,你們現在瞞著爸的病情不給爸媽說是害怕爸媽無法接受,但是如果有一天忽然發生了不可預測的情況,我這只是假設啊,比如有一天爸忽然不會說話了,或者忽然神志不清了,或者忽然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離開了我們,那時如果爸還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或者還有什麼心事沒有了結,不僅媽不知道,我們做兒女的也無從知曉,這對于爸來說會是一種深深的遺憾,對于我們做兒女的來也是一種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袁洪說完調轉了車頭,朝著來時的方向駛去。

「我們也想過,我們知道應該把爸的病情告訴媽,讓媽提前有個思想準備,但是我們真的又怕媽承受不了。大姐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爸的病情先告訴媽,讓媽決定是現在告訴爸還是稍後在告訴爸,但是每次看到媽媽那憂慮的目光和蹣跚的步履,大姐也忍不下心,下不了決心,大姐知道把父親的真實病況告訴媽之後,這對媽的打擊會有多大。」文芳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是該告訴爸媽了時候了,對于爸的病情,爸媽都有知情權,我們不能夠這樣一直瞞著,早說或許比晚說要好,況且,現在已經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了。其實,對于爸爸的病情,爸媽還是有一些預感的,我回來那天晚上,我和媽閑聊,媽說她最近這段時間做夢一直做的不好,她懷疑爸得了重病,她害怕爸挺不過這一關。昨天,我去醫院看望爸爸,爸也說這次他病的這麼嚴重,而且一直不見好轉,他猜測自己一定是得了很難醫治的病了。」文梅從後面輕輕的拍了拍正在低聲啜泣的文芳的肩膀,遞上了一張餐巾紙,然後幽幽的說。

「這幾天爸的情緒很不好,治療這麼長時間了,爸一直覺得他的病情沒有多少好轉,前兩天,大姐告訴我,爸曾經婉轉的問過大姐,問大姐自己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大姐只是推諉著說最終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醫生還沒有下最後的定論,也就是說還沒有確診。」

「哎,現在的醫院,真是沒有辦法,之前爸的腰部和後背又脹又痛,不能起身和動彈,通過拍片檢查之後,醫生給我們說懷疑是胰腺上的腫瘤,而且是惡性腫瘤,後來做了其他的很多項檢查,醫生又說爸的胰腺沒有問題,是肝髒有問題,又懷疑是肝癌,前一陣子,拍了腰椎的片子,醫生說腰椎也有問題,有可能是腰椎滑膜。現在弄不清楚爸究竟得的是什麼病。」文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情很是沉重和壓抑。

「大姐問過好幾次主治醫生和科室主任,我也問過,醫生和主任都說,對于某些病灶,比如在肝部發現的某些病灶,通過影像只能夠大致判斷病人的病況,做不到十分精確,如果要想非常準確的查清病人的病況,就必須要做肝穿刺,也就是肝髒組織活檢,只有這種方法才能夠直接的組織的病理變化,做出較精確的診斷。只是爸年齡這麼大了,身體狀況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不僅文麗滿面愁容,文梅也露出了很是心疼和不忍的眼神。

「好了,先不說了,我們先去看墓地吧,其余的事情我們回去再商量好吧?」一路默默無語的文強開口了。

汽車在路上急速的行駛著,車內卻鴉雀無聲,無人言語,只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和風吹過的聲音從幾個人的耳畔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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