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天空上如潑墨般暈染開的濃密雲層,隱約可見銀亮閃電在雲層里竄飛著,空氣悶到像是隨手便能擰出水來,而她的手心攤開,汗水薄噙。
是的,她很緊張。
已經有三年沒有找過她的爸爸,今天竟然特地打電話到學校找她,要她下課後非盡快的到他公司一趟不可。
她,林語桐,是個私生女。
但她並不是父親婚外情生下的孩子,而是父親在婚前生的。原本該和母親結婚的父親,拋棄了母親,改和富家千金結婚,成就了他少奮斗三十年的美夢,也就是俗稱的「麻雀變鳳凰」型。
一直到母親快要過世,他才知道原來父親並沒有死,還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板。
在母親臨死前,她第一次看到他。
沒有父女重逢的感動與激動,看見他,跟看見路人甲沒什麼兩樣,但是她卻記清楚了他的臉。
母親去世後,父親成為她的監護人,卻沒有把她帶回家,而是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在外生活。然而每月所給的家用總是不夠,幾天前,她故意來公司向他追討不足的款項。實際上,她只是想找機會問他,為什麼不要她?
慶幸的是,這句蠢話她始終沒問出口,才沒教自己更難堪。因為他根本連公司都不讓她踏進,只是鬼祟地將她推到公司大樓外面,像是怕被誰撞見。
沒想到今天會蒙他欽點,他終于能踏入大樓且被指定到他辦公室。
她突生期待。
下了計程車,抓緊包包,她第一次踏進極廣貿易公司大樓,一路來到他的辦公室,路上無人攔阻,恍若他們早已知道她要來,也早已知道她的身份。
她滿心喜悅。
推開辦公室銅門,林政海抬眼,焦急的臉上露出一絲喜悅。
「不是要你馬上過來嗎?為什麼這麼久才到?」看了一眼時間,都四點多了,他等得心力交瘁。
「不好意思,在趕縫制,一時走不開——」沒料到他會說這麼有溫度的話,讓她放下了向來乖張的個性,溫順地回答。
「沒關系。」林政海打住她的話,抓住她的肩,一雙精爍的眼直對著她。「語桐,爸爸有一件事只能求你幫忙了,你幫不幫我?」
爸爸?林語桐僵住。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稱爸爸,令她涌出感動。
「什麼事?」她怯怯問著。
雖不懂父親的改變為何如此之大,但這一刻,她感到被重視,她喜歡這種有歸屬感的滋味。
「爸爸的公司出現資金短缺的問題,希望能夠得到銀行的幫忙,所以,爸爸希望你可以去幫我說服一個人,讓她可以資助爸爸的公司。」他簡短地說明原委。
「我?」她雖沐浴在狂喜之中,可不代表已經昏了頭。「我能有什麼幫助?對方又怎麼能由我說服?」
她雖不懂商,可要她去執行這個任務,听起來,參雜了陰謀。
「她——」林政海欲言又止。
「爸?」
他拖著額。「這麼說吧!她希望爸爸可以答應她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借月復生子。」
「啊?!」她懷疑自己听錯。
「旭日金控的總經理端顏,需要一個女人替她的表弟生孩子。」他臉頹垂,不敢看她,後頭有補了一句。「是她指定說一定要我的女兒,我沒有辦法,才……」
林語桐怔愣地看著剛才首次自稱是她爸爸的男人,所有的期待,喜悅和感動在瞬間被他的一席話給吞沒。
原來,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呵呵,她真是自作多情呢!
「語桐,別走,你要幫爸爸啊!」見她要走,他急忙扣住她。
「你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她回頭,目光冷厲。
「婉妤今年才十七歲,她怎能替人生孩子?她還有……」觸及她冰冷的視線,他才意識到自己說得過頭。
「那麼,我就是命賤,才二十歲,就得準備替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生孩子?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不需要她的時候,把她踢到一邊,對她不聞不問,需要她的時候,就以親情緊急召回,這算什麼?
「你是我的女兒,我也不願意你這麼做,但是……我是真的不得已,求你幫幫我吧!」說著,他突地跪下。
她十分震驚,瞬間傻了眼。
看來,公司的狀況已經危及到他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了。
多可悲,居然跪著求她……
太可笑了!
她在他面前蹲下,冷漠地開口,「我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你開出條件,我全都答應你!」听出她有意願答應,林政海高興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不要把話說得太滿,到時候要是做不到呢?」他有個強勢的太太,她懷疑他在家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不會的,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女兒,厚著臉要你去做這件事,我已經是愧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給你想要的,本來就是我該做的,是我不好,一直沒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林語桐閉上眼,好氣自己居然會被他的這一席話而感動。其實她知道他說謊的成分頗高,但哪怕是謊言,她也想听。
「我要回家。」
林政海不解抬眼。
「我要一個家。」她要的只有這一點,很簡單,可她知道,他不一定做得到。
他沒有猶豫。「好。」
她動容,因為他一個謊言。
「好,那麼……」
「她人就在隔壁的會客室里。」
見她點頭,像是怕她再反悔似的,他立即將她推到通往隔壁的那一扇門。
「是嗎……」這麼巧?事情發展得太過迅速,讓她心底閃過不安。
門推開,只見一個女子站在窗邊,回頭,目光慵懶地打量著她,「林董,她是婉妤嗎?」眉間微皺。
轟隆一聲,如遭雷擊。林語桐張大眼,感覺一口氣梗在胸口,還來不及反應,便听見身旁的父親回答了。
「是啊!」
「可是,怎麼覺得不太像?」端顏眯起眼,更加仔細地上下打量她。
旭陽金控和極廣貿易一直有來往,對于林政海家中的成員,她多少有個底。
「女孩子變得快,況且你也有一兩年沒有見到她了。」
林政海哈哈笑著,而林語桐只能雙眼木然地瞪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
原來,他是要她代替林婉妤……
對方指名要的是林婉妤,但他為了保護婉妤,所以要她這個私生女成為代替品,想來個魚目混珠?!太不公平了,太自私了!她應該要立即轉身就走,別管他公司是否會周轉不靈,但是……
恍若早猜到她會有什麼反應,林政海大手早早就撫上上她的肩頭,指上傳來的力道像是在警告她不得臨陣月兌逃。
太過分了,怎能這樣待她?
一樣都是女兒,為何他愛林婉妤卻不愛她?!
她在他心里一點重量都沒有,就算她哪天橫尸街頭,他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吧?只有在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才會找上她,例如現在?要她冒充林婉妤!
這是最後一次了,就當是報答他出了一筆教育基金,讓她念大學……
端顏上下打量著,精致的眉蹙起,道︰「那麼,她的簽證還沒有到期吧?」
聞言,她再次瞪大眼。
要簽證做什麼?
「一切都準備好了。」林政海笑嘻嘻的,像是賣了女兒換得金銀珠寶般地闔不攏嘴。
「那好,明天出發,十點的班機,我會派人到這里送她過去,就這樣。」丟下話,端顏有仔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走了。
唉,她還是覺得她不太像林婉妤啊,不過正值青春,所謂的「女大十八變」就是這樣的吧?
況且,林政海確實只有一個女兒,不是嗎?
端顏一走,會客室里立即靜得像是真空空間,讓林政海急促的呼吸聲更顯得倉皇而慌亂。
「語桐,其實——」
林語桐突地笑了,仰天大笑,笑得快要不能呼吸,好一會,那縴薄的肩頭才停住了震動。
「虧你想得出來啊,林先生。」抬眼,她笑得冷艷。「不過幸好我跟你家女兒長得有幾分相似,不然我看你這出戲要怎麼演下去。」
他無言以對,想了下,有些畏縮地問︰「你……反悔了?」
「呵呵,反悔?我才不像某些人,老是背信棄義!我林語桐說得出做得到!」她豁出去了,但是這件事過後,她和他再無干系!
她的心仿佛被凍結在沉厚的冰層下,下了馬可波羅機場,搭車前往托切羅島港口,下車時迎接她的是一片濃綠海色,還有迎面刮骨的冷風。但她已經不感覺冷了,因為她的心更冷。
天色陰霾,恍若整個天色都暗沉了下來,林語桐穿著單薄的灰藍色風衣,搭了件刷白牛仔褲,配了雙黑馬靴,肩上只背了簡易行李,看起來像是除外旅游,而地點是旅游聖地威尼斯。
長發隨著張狂的風兒凌亂飛舞著,她卻沒有打算伸手將發攏平,只是呆滯得近乎無神地眺望則海平線,直到有一只手抓住她一束企圖飛翔的發,她微惱地抬眼望去,瞬間——
心像是被人掐住般,無法動彈。
眼前的男人有張揉合東西方精華的臉,立體的五官,厚薄適中的唇,挺直而猶若雕像般俊美的鼻和濃密的眉,而教人屏氣觀之的是,那一雙墨綠瞳眸的深邃大眼。
那是一張相當有個性的臉,帶著拉丁民族的熱情和野性,然而眉眼間卻流露出貴族式頹廢有慵懶的氣質。是一種帶著強烈沖突的突兀組合,可在他身上卻延伸最極致的美感。
既高貴又野蠻的血統,帶著侵略性的危險氣息,在他的注視之下,她真的快要失去了重心。
他讓人轉不開眼,心頭發熱。
「愛上我了?」
她看見他慢慢得掀開好看的唇,而後,低沉得像是包裹著磁性的嗓音,帶著笑意在她耳邊炸開,蔓延。
慢慢的,熱度融化了心里的冰層,她的知覺回來,感覺有點冷了。一會,她的喜怒哀樂也回來了,而害羞咻的一聲,飛得最快,迅速回體。
粉顏燒透,緋紅似火。
「你在胡說什麼?」她羞惱地退後一步,想要遠離那張魔性的臉,再怎麼也轉不開眼。
他的眼,他的笑,帶著教人無法抗拒的侵略性,想魔鬼一樣。
「歡迎你來。」他對她伸出了手。
「啊?!」她不解。
「我就是需要你幫我生孩子的男人。」端懿笑了,綠眸噙笑魔魅攝魂。「我是端懿。」
「啊?!」她再度驚詫。
這麼年輕?他看起來不過大她幾歲而已吧!想了下,也對,他是端顏的表弟,年紀當然不可能太大,是她被其他煩心事牽住,才會忘了這層關系。
「上船吧!」
「啊?!」上床?!才剛見面而已,就要馬上履行契約了嗎?
瞧她臉色惶恐,他搔了搔濃眉,有些尷尬,問︰「我是不是發音不太標準?我是說,上、船。」說完,不忘指指後面的游艇。
林語桐緩緩地看向他身後那一艘只能用華麗兩字形容的游艇,慌張這才褪去。然而接著浮現心頭的卻是濃的散不開的恐懼。
該死,她會暈船!
「來吧,我知道你最喜歡船,所以我特地差人開游艇來迎接你,開心吧?」他沒發覺她的異狀,熱情地牽著她的手準備上游艇。
「我?!」媽的,是哪個混蛋說的?
「不是嗎?婉妤。」他回頭,笑得俊顏發亮。
她看傻了眼,然而剛才躁動的心跳如今卻沉穩了幾分。
又差點忘了,她現在的身份不是林語桐,而是林婉妤。要是沒猜錯,他得到的情報全部都是關于林婉妤的喜好,而不是她的。
媽的,她最討厭船、最討厭水,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地方了!
上了游艇,船緩緩駛入大運河,看來是打算沿著運河小游威尼斯一圈。
端懿要她坐在甲板上面,那只舒服的馬毛沙發椅上,欣賞兩岸的美景,眼前的長桌鋪著精致手工蕾絲桌巾,一盤盤色彩鮮艷的佳肴不斷上桌。
但是,她臉一點食欲都沒有,連看一眼的**都沒有。
她頭很暈,喉頭不斷的緊縮,胃里一陣騷動,眼看著就快要涌出關口……
她要下船!
管他剛才到底跟她介紹了什麼聖杰列米廣場,什麼里奧多市場、里奧多橋,什麼旅游勝地,觀光景點來著,她只想下船!
林語桐臉色蒼白,五官扭成一團,唇抿成一條直線,強忍著欲嘔的沖動,不意突地感覺有抹溫熱自肩上落下。
她抬眼——靈魂現實要攝入他的眸底般。她突生頓悟,他極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無法克服且漠視的存在。
「冷嗎?」他的聲音低柔悅耳。
「……還好。」噢,Shit,她在干什麼?像個花痴一樣盯著他看!
這才發覺,他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一條羊毛披肩給她,質地柔軟細致,披在肩上遮去幾許風勢,添了幾分暖意。
他是怎麼發現她冷的?
「先吃點東西吧!」端懿在她身旁坐下。「這些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應該會喜歡。」
林語桐垂眼看著,想要吐的沖動有多了幾分。
該死的海鮮拼盤,該死的龍蝦,該死的蟹,該死的……她不吃海鮮啦!是誰說她會喜歡的?
「婉妤?」他注意到她更加發白的臉色。
她皮笑肉不笑的虛應一聲,喉頭艱澀地咽下不斷分泌出來的口水。
媽的,這些都是婉妤喜歡的吧?
林婉妤喜歡海
,喜歡船,喜歡威尼斯,喜歡海鮮……但這些全都是她最討厭的!
她怕水,會暈船,吃海鮮會過敏,眼前的一切又都是她最討厭的~~天啊,救救她吧,她快要死了。
「你不舒服?」
閉眼暗自哀嚎時,暖暖的大手撫上她的額,教她張眼便差點被那雙盛滿溫柔波光的海漾瞳眸給吸入,心停住,靈魂激顫著,像是要月兌離**的軀殼。
救命啊~~這個男人的眼楮會殺人!
她轉不開眼,呼吸不上來,覺得臉紅心跳,覺得口干舌燥,她快要死掉了啦!
「婉妤?」溫熱的氣息從額拂下頰,瞬間,婉妤二字像是催眠的關鍵字,讓她猛然清醒過來。
林語桐身子往後稍退,閃過他的觸踫。「沒、沒事,吃飯吧,我肚子餓了!「她呵呵笑著,笑里卻只有她自己才懂得自我厭惡。
她在搞什麼?她現在是林婉妤,他把她當成林婉妤,她只要把這個角色扮演好就好,去想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只是,她真的不喜歡吃海鮮。
看著滿桌佳肴,她遲遲難以下手。
端懿慵懶地斜躺在沙發上,只手枕額地觀察她,彈了下手指,身旁的人隨即送上一份文件。
「婉妤,先簽下我們的合約。」
她看他一眼,接過文件,只見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卻沒有一個字是她看得懂的,她的英文已經夠破的了,能講出口的沒有幾串,更何況這一整頁的意大利文?
算了,端顏跟她說過大概,反正期限就是一年嘛,在雙方身體無礙的狀態之下,計算生理周期在一年之內產下一個小孩就對了,簽字就對啦!
拿起筆,她瀟灑地在文件下方的格子里揮寫自己的名字。
「這樣子嗎?」她把紙筆交回,努力地回頭尋找有哪一樣東西是她可以吃的,卻沒瞧見他綠眸閃過皎潔的笑痕。
「上頭怎麼寫著雅閣?」龍飛鳳舞的英文字體,看起來像是練了很久。
她一愣,才驀地想起,她把契約當成設計畫簽名了。「抱歉,要不要再簽一份?」應該要簽林婉妤的,該死,沒當過替身,一時轉換不了身份。
「沒關系。」
為免露出破綻,她補充一句,「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叫我雅閣就好。」
她很怕他要是一直婉妤、婉妤的叫個沒完沒了,她會忍不住翻桌走人。
「嗯哼,不過,以防萬一,麻煩蓋一下指印。」身旁的人遞來印泥,林語桐心里瑞然不痛快,但還是乖乖摁下。
端懿看了一眼,微笑著將濕巾紙遞給她擦手,收妥契約。
「吃點龍蝦吧,很甜的。」話落,他立即動手幫她剝除龍蝦殼。
「不用、不用。」她不吃蝦的。
「放心,很鮮美的。」他剝完之後,隨即遞給她。
她想要接過手,他卻不肯,很堅持要喂她。
原來,這個溫柔的皮相底下,也有強勢的一面啊,看來不吃是不行了。
她咬了咬牙,迎上前,如壯士斷腕般張嘴咬了一口。
「如何?」他將其余的喂進自己的嘴里。
「很鮮。」盯著他的動作,薄薄的臉皮為燙,但還是由衷贊道。可遺憾的是船在海面行駛,已夠讓她覺得頭暈想吐,如今吃下這東西,更覺得反胃。
遭,她真的想吐!
「怎麼了?」見她蹙眉搗著嘴的模樣,他有些慌張。
「我沒事,我只是……」啊,不行了,她快忍不住了!
她快步離席,沿著欄桿跑了一圈,卻怎麼也找不到垃圾桶,只能趴在欄桿邊努力地閉氣調息,忍住嘔感。
「婉妤?」有力的勁道帶著熱氣從她後方襲來,她嚇得一時沒站穩,整個人翻過欄邊,噗通一聲落入河水里。
不會吧?她暗叫著,濕冷的河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灌入她的口鼻。什麼頭暈想吐在這瞬間都消失了……她要掛了!
當她逐漸下沉的瞬間,竟看見一個男人如魚般矯健地朝她游來,墨綠色的瞳眸在湛綠河水中熠熠生輝,像是顆沉進海底的綠寶石。美得教她無法移開視線,下一刻,有力的臂膀挽住她,帶著她往水平面沖。
是怎麼回到艇上的,她腦袋一片混亂,只知道自己一直依靠在一抹溫熱的體溫上,直到游艇停在一處豪宅前。
端懿抱著她下游艇,盡管冷風吹得她雞皮疙瘩猛起,但她還是忍不住多看眼前氣勢宏偉的建築物兩眼。
三層樓的巴洛克風格建築,冷色調的大理石外牆瓖上兩扇大型的拱形大門,二樓以上以梁柱分隔了窗戶,而所見的柱頭門楣上皆浮雕金銀兩色花草神獸,一角牆身還浮雕天使像,而另一端則挑釁地雕上惡魔像。大膽且繁復的裝飾,讓她幾乎懷疑自己來到了美術館。
如此的驚嚇還嫌不夠,等到端懿抱著她走近屋里,她才真正見識到金碧輝煌是何等境界。
才踏進玄關大廳,迎面而來的是整面牆的鮮艷濕壁畫,畫里彩綴著威尼斯撲朔迷離的浪漫風情,而高挑大廳的天花板上,是彩色琉璃圍成花簇,底下一盞水晶吊燈令人乍舌。
走上右手邊開放式樓梯,來到二樓,在鋪著紅地毯的長廊盡頭,轉了彎,繼續再上三樓,她突然發覺這房子像是迷宮一樣,紅地毯像沒有盡頭似的朝四面八方蔓延。她只負責靠在他的懷里,看著這一幢帶著魔性且令人入迷的建築物。
「你先泡澡。」
低沉醇厚的嗓音從胸膛震開,她抬眼,才發覺在恍神之際,他已經抱著她走近房間,站在一扇門前。
林語桐急忙跳下來,大開眼前的門,隨即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
……這是浴室嗎?
格局方正,看似約幾十坪大小的空間里,左手邊有扇門,而眼前事洗臉台,拉開相隔的霧面簾子後方是個像澡堂般的浴池,底部是馬賽克拼湊的彩圖,而池面還飄著熱氣,氤氳了整個空間,比起外頭溫暖許多。
好大啊,她可以來回的游泳吧?
還在震撼中,卻听見悉索的月兌衣聲,側眼看去,他竟然月兌下了濕透的外套,拉開黑色襯衫,露出看似訓練有素的完美體魄,教她突地倒退數步。
端懿側眼看著她,停下了動作,大手爬過仍在滴水的發。
「快點月兌掉,進去泡澡,不然你會感冒。」他的嗓音低啞。
「可是……」才剛見面就要一起共浴,她的心髒不夠強,受不了這種沖擊。
不等她再繼續可是下去,他已經動手月兌去她的外套,拉扯著她的棉質T恤,但她很堅強的抗拒著。
「不要這樣,你先洗好了,等你洗好了我再洗。」如果只有一個浴室的話,他先她後,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聞言,微惱地眯起眼,林語桐則是神態畏縮。
這男人看似無害而慵懶,怎麼在這當頭露出如此霸道又蠻橫的眼神?
他收回視線,用力地嘆了口氣,拉著她,兩人著衣浸入浴池里,她喊燙想要起身,卻被他揪住不放。
「泡到脖子以下。」他把她摟在懷里。
林語桐背對著他,盡管身上還穿著衣物,但他的心跳卻穿透薄弱的衣料傳遞到她心里,害得她的心跳也隨之起伏。
他的手交握在她的小月復上,感覺他緩緩垂下臉,濕冷的發搔過她的頸項,她心頭猛地一震,感覺頸部的血管急債。
想甩開他,拉出寫距離,卻發覺他像是一堵銅牆鐵壁,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束縛。
「你,討厭我嗎?」
他突道,她顫了下,想了想,搖搖頭。
「我可以吻你嗎?」他又問。
她僵住,心頭顫跳得快要沖出胸口,還來不及表態,他已將她轉過身,落下吻。霸道的舌撬開貝齒,堂而皇之地長驅直入,吻得狂野而激情,熾熱如火,像是要將她融化一般,教她不知所措。
「我要你。」他又道,口氣強勢,但語調卻是參雜了些許央求。
林語桐看著他帶著邪味的魔魅綠瞳,想拒絕卻發不出聲,全身的毛細孔都因為他的觸踫而張開,任由他近乎粗魯地褪去衣衫,在chiluo的身軀貼覆的瞬間,她的身體如火燒燙,靈魂像是要無法自持地震出體外。
原來被需要是這樣的震撼人心,原來人的體溫可以如此的炙燙令人發狂,教她不由得貪戀起被需要的渴求。
她的縱容不失為最佳催情魅藥,鼓舞著他恣縱。
端懿吻遍她每一處的敏感和脆弱,吻得她通體染上誘人的玫瑰色,一寸寸的侵略,膜拜著每處教他魂牽夢縈的女敕膚,羞得她不敢張眼,咬唇忍著一波又一波的熱浪電流,直到她感覺到他亢奮**貼覆上,驚詫地輕逸出嬌吟。
痛楚,只在瞬間,她展開身體將他甜膩地包圍著,感受他的熾熱飽滿,充滿力量地在最深處緊密相連。
她的呼吸漸亂,輕吟轉為呢喃,更令他情不自禁,近乎粗魯地埋入最柔軟的深處,在令人緊窒的潤軟中狂暴地沖擊著。
體內凶猛的快意令她意識昏茫,在近乎瘋狂的邊緣,她強烈地被他的悍勁給逼上臨界點,身體不受控制的緊縮,像是要將他收藏到底,她狂亂地漾起水花,他如野獸般發出低鳴,水面平靜下來,霧氣之中,只見交疊的身影,微聞紊亂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