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笛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個多時辰,醒來後看見這陌生的閣樓,一時竟記不起自己身在何處,于是她開始上下打量這里。
她對面放著一架梳妝台,梳妝台後面是一面彩色屏風,屏風上繡著一對翱翔于藍天的鳳凰,這只鳳凰立于雲端,亦真亦幻,針繡工根本無從挑剔,實乃傾世之作。素笛覺得與這只鳳凰似曾相識,于是聯想到那天夜里引她到嵩山的那只大鳥。收回思緒再往左邊看,赫然放著一架檀木古琴,這架古琴比素笛在峨眉山彈的古琴還要精致,于是素笛忍不住過去撥弄了一下琴弦,誰知這架古琴的聲音如此之高,繞梁之聲不絕如縷。
年辛笑听到琴聲立即從屏風外跑了進來,說道︰「姑娘醒了,快吃點東西吧。」于是在圓木桌上擺弄起了點心。
素笛看到年辛笑,一下子想起了昨天以來發生的事情,說道︰「我可以見見你家少主嗎?」
年辛笑停下手中的活,轉身對素笛說︰"您是少主的救命恩人,當然可以,姑娘請跟我來。」
素笛走出屏風,看見了那名被自己救下的白衣男子,他正仰面躺在白紗帳內。素笛見他長發披肩,頭插玉簪,發如青絲,蕭疏軒舉,氣質月兌塵,湛然若神。
素笛看著看著便入了神,直到听到周圍的竊笑聲,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于是羞紅著臉轉過身去,對年辛笑說︰「年姐姐有吃的嗎?我有些餓了。」
年辛笑明白素笛的用意,于是笑著轉身去拿點心。
素笛坐在圓木桌上邊吃點心邊和年辛笑講述自己昨晚搭救白衣少年的事情。
「水,水……」白衣少年口中不停地發出微弱的聲音。
站在白紗帳旁邊的白何听到後立馬跑著去倒水,邊跑邊說︰「年姐姐,少主醒了。」
年辛笑听到後立馬接過白何手中的水杯,端到白衣少年床前,如同姐姐一般把水一勺一勺地喂到白衣少年口中。
白衣少年喝完水,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素笛身上。此時素笛正側身坐著,粉黛雙蛾,鬢發如雲,鳳睄衣輕,雪乍回色,面如冠玉。白衣少年覺得與這女子似曾相識,便問年辛笑︰「她是……」
年辛笑忙說︰「這位姑娘是您的救命恩人,昨晚正是她把您從雙黑二聖手中救出,並給您療傷的。」
白衣男子立馬下床走到素笛身旁,單膝跪地,手作抱拳狀說︰「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素笛看到白衣男子跪在自己面前,立刻起身說道︰「公子快快請起,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能隨意拜人呢?」
白衣男子說道︰我一生中只拜兩種人,一種是生養我之人,另一種是救我性命之人,既然我的命是姑娘救的,那麼姑娘理應受此一拜。」
听到這里,素笛只好說道︰「那好吧,我就勉強接受你這一拜,快起來吧。」
白衣少年說道︰「謝姑娘。」于是便站起身來。
年辛笑走過來對白衣少年說︰「少主,您一定餓了吧,快坐下吃點東西。」然後有對素笛說︰「姑娘剛才不是說餓了嘛,也坐下吃點心吧。」說著年辛笑便擺弄起了圓木桌上的點心。
白衣少年和素笛分別坐了下來。白衣少年邊吃邊對素笛說︰「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我叫嵩煦熠,敢問姑娘芳名。」
素笛回道︰「我叫素笛,實不相瞞,我是從峨眉山偷跑出來的,不知可否在貴府暫留一段時日,等我躲過此劫便馬上離開。」
嵩煦熠說道︰「姑娘想留多久便留多久,不必拘束。」
就這樣,素笛留在了嵩府,閑暇時間,素笛便和嵩煦熠一起下棋、品詩、彈琴、舞劍。只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如此歡樂的時光太過短暫,短暫得猶如沙灘上的沙子,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抓,就已經從指縫間溜走,攥得越緊,溜得越快,到最後及不甘心地伸出手掌時才發現,留在手中的,只是那幾顆少得可憐的沙粒。
峨眉山
由于素笛是從峨眉山偷跑出來的,所以從素笛偷跑的當夜開始,峨眉山上也發生了不少事情。
素笛離開後的清晨,伺候她的丫頭夕佳(取自「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端著一盆洗臉水推開素笛的房門,她見素笛不在房內,以為她早起到外面去了,于是便在院內仔細尋找,可是她走到哪都說沒見到素笛,夕佳漸漸著急了起來,卻又不敢稟報師父。因為夕佳名為伺候素笛的丫頭,實為郭闌紋(峨眉派第五代掌門人)安插在素笛身邊的眼線,她和素笛年齡相同,從小到大,除了睡覺時間,無論素笛走到哪她都要跟著,然後把素笛的一舉一動報告給郭闌紋。郭闌紋對素笛管教一向很嚴,平時只要素笛消失一小會,她都要翻遍整座峨眉山,況且現在已經午時,馬上就到吃飯時間了,如果吃飯的時候郭闌紋沒見到素笛,到時峨眉山一定是天翻地覆。
一上午時間過去了,夕佳還是沒找到素笛,她迫不得已才慌慌張張地去稟報郭闌紋。
「師父,不好了,不好了。」夕佳大汗淋灕,從院內跑到郭闌紋房中,還沒跑到郭闌紋面前就已經跪倒在地。
「發生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郭闌紋側身坐在桌前,頭發高高盤起,手中握著一個茶杯,嚴肅地說道。
"素笛她……」
郭闌紋立馬放下手中的茶杯,瞪著夕佳說︰「她怎麼了?」
"她不見了!」
郭闌紋立即拍案而起,大喝一聲︰"找!把整座峨眉山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眾弟子被郭闌紋這突如其來的怒氣震住了。紛紛打了一個寒戰後立即行動了起來,頓時整個峨眉派亂作一團,叫喊聲在整座山間回蕩。
郭闌紋大步流星地穿梭于走廊中央,後面跟著的六名女子則是一路小跑。
郭闌紋猛然轉身,最前面的兩名女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撞到郭闌紋身上,然後才急忙停下,緊接著往後退了幾步。
郭闌紋說︰「你們不用跟著我,快去找素笛。」
那六名弟子齊聲說道︰「是,師父。」于是便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郭闌紋掃視了一下四周,轉身推開那間房門,走了進去。
郭闌紋關住房門,立刻癱倒在地,淚水無聲地從她臉頰滑落,她自言自語道︰「老天爺啊,我苦心策劃了十七年,難道注定要在這最關鍵的一刻出錯,讓我所有的努力付諸一炬嗎?我不甘心啊。」然後郭闌紋起身,跪到郭闌珊(取自「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靈位前,雙手合十,口中說道︰「姐姐,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笛兒平安歸來,為你們夫妻二人報仇雪恨。」然後她口中不停地念著經文。
又過了一個時辰,郭闌紋從房中走出,這時她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威嚴,對一名弟子說道︰「吩咐下去,天黑之前,所有人到金頂集合,不得有誤。」
緊張時刻,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太陽已經下山,所有峨眉派弟子陸陸續續都快到齊了。郭闌紋坐在台階的最頂端,神情嚴肅,台階下的弟子一言不發,頓時整個峨眉山顯得死氣沉沉。
「稟報師父。」人群中傳出一句興奮的聲音,一名身穿粉色紗裙的女子從人群中跑到台階前方,單膝跪地,手拿寶劍作抱拳狀,說道︰「弟子剛剛得到消息,有人看見一名白衣女子救下一名白衣男子後往嵩山去了,弟子猜測這白衣女子很可能是素笛師妹。」
站在郭闌紋旁邊的首座弟子涵雁(取自「江涵秋影雁初飛」)大聲說道︰「立即出發,前往嵩山。」
郭闌紋左手一抬,說道︰「慢著,等有確切消息後再做行動。」然後對剛才稟報的那名女子說道︰「明月(取自「明月隱高樹」),你立即帶一對人馬前往嵩山,然後快馬加鞭把那里的情況稟報給我。」
明月回道︰「是,師父。」于是轉身帶了一隊人馬飛速前往嵩山。
郭闌紋自言自語道︰「十八年過去了,或許嵩煦淼已經東山再起了吧,不過這樣更好,我們就來個新仇舊賬一起算。」她的雙拳緊握,發出了咯咯的響聲。
又過了一小會,明月已經騎著馬從嵩山趕回,到台階前方翻身下馬,然後單膝跪地,手拿寶劍做抱拳狀說道︰「稟報師父,如今的嵩府並不如您所說是一片廢墟,而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古堡,古堡外有多人把手,弟子不敢擅入,于是便趕回來向您匯報。」
郭闌紋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果然如此。」于是抬起頭對眾弟子說道︰「今夜到此為止,就此散去吧。"折騰了半天,各位弟子早都累了,一听這話,立馬散去了。
這時涵雁對郭闌紋說道︰「師父,素笛師妹還沒找到,要不要繼續去找?」
郭闌紋說道︰「不必了,折騰半天你也累了,下去歇著吧。」
涵雁回道︰「是,師父。」于是便退下了。
其實郭闌紋不找素笛是別有用意。本來素笛失蹤擾亂了她精心策劃的所有計劃,但是現在素笛去的不是別處,而是嵩府。如果郭闌紋猜得沒錯的話,素笛救下的那名男子正是嵩煦淼的兒子嵩煦熠。既然素笛是嵩煦熠的救命恩人,那麼嵩煦熠一定會善待素笛的。于是郭闌紋順水推舟,計劃讓素笛和嵩煦熠相處一段時日,這樣素笛以後再次前往嵩府,他們定會對素笛放松警惕,到那時一切都好辦多了。所以對郭闌紋來說,此次素笛的失蹤非但沒有對她造成損失,而且還為以後的事情解除了一大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