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樓
引子
幾乎,轉眼之間,一座白色大樓,像一只赫然出世的龐然大物,聳立在校道邊上,橫亙在人們眼前。形態巍峨,氣勢恢弘,令人驚嘆不已。
這就是中南理工學院的行政辦公大樓,終于在一片千呼萬喚之中,勝利竣工。
白色的外牆,白色的塑窗,白色的玻璃,白色的前廊,白色的大理石台階,白色的花崗岩廣場。這個高大宏偉的大樓,在通體潔白、一塵不染的外表下,卻流溢著掩蓋不住的新潮和時尚。主樓高九層,兩側翼樓高五層,求得了一個吉祥的數字——九五之尊。這是白樓設計的主題思想。一座白樓,遠遠看去,如同一只站立行走的巨大企鵝,張開翅膀,步履蹣跚,而又有點張揚。
行政大樓,乃中南理工學院的首腦機關。如同人的大腦。人沒有了大腦,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大白樓對整個學院的作用,神經中樞,非同小可。白樓又是學院對外展示的輝煌窗口。一個建院五十年的大學,連一個標志性建築都沒有,不是太寒酸了嗎?這是馬書金提出的第一個讓人震驚的口號,也確實感染了不少人。白樓,一出手就是個大手筆,學院五十年歷史中,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已經是書記的馬書金,指著竣工的大白樓,慷慨地說道︰這是一所大學,不是農村的大隊部。把這所大學建設好,是我們的歷史責任。此言鏗鏘激昂,擲地有聲。
院長王華立也說︰大學,非大樓之謂,而是大師之謂也。話又說回來,沒有大樓,哪有大師?大師也不能坐草棚里教書做研究啊沒有梧桐樹,難引金鳳凰。此語鞭闢入里,振聾發聵。
書記院長都這麼說了,黨政一把手們的意見高度一致,列入了學院的急需上馬的重要建設工程。正好趕上教育部的本科教學質量評估的運動,行政辦公大樓,轟轟烈烈地上馬了。
竣工典禮格外隆重,彩旗獵獵,鑼鼓喧天。學院的醒獅隊,展轉騰挪,龍騰虎躍;學院的女模特,貓步款款,婀娜多姿。可謂是場面火爆,盛況空前。
學院所有行政機構的人,書記院長們,處長科長們,科員職員們,興高采烈地搬進了白樓。人人有揚眉吐氣的喜悅,個個有當家做主的自豪。如同一架設計精密,結構復雜的龐大機器,開始了它的隆隆運轉。
這座白樓里,共有部處級的職能部門三十個,正副處長一百多人。科室六十四個,正科副科,數不勝數。每一個科室都是一道職能的門檻,每一個部處都是一層權力的屏障。左右平行,上下交結,形成一個錯綜復雜又關系微妙的權力網。就是這張權力網,掌管著整個學院的命脈。這諾大的一個學院,一千五百多教師員工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大到升官當教授,小到電路不通下水道不流,哪一樣不被權力支配著?權力成了彌漫在整個學院肌體中的神經和血管,無處不在,無時不有。
白樓里,常常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管事的、做事的、說事的、求事的、辦事的、混事的、蒙事的、有事沒事的,沒事找事的各色人等,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好比春節的火車站,節假日的地鐵口,大學畢業生的招聘會,重大火災的搶救現場。一片忙碌、繁榮、昌盛的景象。
權力者們喜歡這種忙碌、繁榮、昌盛的景象,這表明權力正在在控制和支配著一切,資源和利益正在按照他們的意願而流動。白樓里的人,面子上,頗為客氣,頗為熱情。頷首示意,親切握手,文明和禮貌樣樣都不缺。骨子里,缺乏真誠。相互之間的內心里,充滿的卻是謹慎、猜忌和提防。誰都可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別有用心的陷阱制造者,不聲不響的秘密告發者。謹言慎行,是官場里的最高處事原則。正所謂,官場詭譎,仕途險惡是也。
從此以後,學院的這座行政辦公大樓,被人們簡稱為︰「白樓」。
白樓里,最核心的東東,不是別的,就是權力。
白樓里,滋生著權力,運轉著權力,腐敗著權力,同時權力也在殘酷無情地爭斗著。
我,是誰?
列位朋友們,我忘了,如同隆重推出別人一樣,來推出我自己。
我是站在講台邊上失去了激情和自信的那個教書匠;我是兩眼發呆、常常心神不定的那個科員;我是走在校道上默默無語的的那個退休老者;
我還是,大道兩旁被人踏踩卻能自生自滅的倔強小草;白樓的屋檐上匆匆流下的一滴雨珠,從一個窗口飄向另一個窗口、穿堂而過的一縷輕風,輕輕揚起又悠悠落下的一粒微小的浮塵……
我還是,現實與夢幻之間常常精神錯亂的思考狂人,站在教育高峰的北坡上、神經吧唧的迷路者;白樓里道听途說信口開河的故事人。
好啦讓咱們歸了正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