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八樓的小會議室，剛剛結束的學院黨委會，研究通過了關于學院中層干部聘任工作的工作部署。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王院長沒有急于離開，他坐下來沒動，等著馬書記，要和他溝通一下。
在學院小會議室的圓型會議台上，馬書記坐在中心的位置上，王院長就坐在他的身邊，緊靠書記的位置。官場里的座位，歷來是有講究的。什麼級別，誰大誰小。誰左誰右，尊卑有序，坐亂不得。馬書記看出了王院長的意思，也沒有急于站起來，他坐在那里，等著王院長有什麼話要說。
王院長把皮椅子向馬書記靠了靠，拉近了點距離，說道︰馬書記，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向您匯報一下。
馬書記笑道︰啥匯報呀有什麼你說吧
關于幾個行政部門的處長人選，我想提出一點自己的想法。首先呢，是學院的社會學系，這是我們學院的大系，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影響力。畢竟我也是從這個系走出來的，這個系的建設和發展，依賴一個好的帶頭人。我呢，考慮了一個人選，就是社會學系的副主任高青山同志，在系里做副主任也好多年了，論學術水平，論工作能力，管理能力，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到這里，王院長停了下來，他想看看馬書記的反映。
馬書記認真地听著，沒有看出來有什麼不良的反映。他很平靜，不動聲色地坐在那里，听著王院長的滔滔不絕地講話。
這是表面上。
其實，當王院長一說到幾個行政部門的人選時，馬書記的心里「咯 」一下，開始盤算著自己的對策。不過，他還是很沉得住氣，沒有急于表白意見，更想探探院長的想法。他輕聲說道︰哦，你說呀說，繼續說下去，我听著呢
王院長又繼續說道︰教務處，還是許勁材最合適。科研處呢，宋凱，外語系最好的人選就是王為民了……
听著听著，馬書記心里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開始引起了警覺，他甚至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書生，竟然一口氣說出了那麼多人選，看來，他有自己的一個布局計劃，悄無聲息地擺出一個咄咄逼人的進攻態勢，在向自己攤牌了。
馬書記原來的計劃是在個別的位置上做出一些讓步，表現出黨委書記的大度和胸懷，或者說是對院長的起碼尊重。為了起到激勵的作用，給一些甜頭也是應該的。如果王華立是個副院長或者副書記什麼的，說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太往心里去，如今這個人已經是院長了，雖說是在書記領導下，但在行政級別上兩個人是平級的。一個平級的人說話，總是會引起對手的警覺，總會覺得有分庭抗禮的味道，在心理上無法接受。他原以為，王院長是個書呆子，沒有太大的野心。今天看來，自己的判斷錯了。他沒有想到的是，跟他原來謙虛恭讓的態度截然不同，對手已經開始進攻了，而且是有計劃有組織地進攻的。不行，不打斷他看來是不行了，這樣會使自己陷于被動。必須打斷
馬書記擺動了一子，嗓子里「吭吭」地響了兩聲。他發出了一個信號，是要禮貌地打斷對方的講話。
王院長听到了馬書記的兩聲咳嗽，也看見了他的動作，他已經明白，馬書記是有話要說了，就知趣地停住了。
王院長，你的想法很好，社會學系的主任人選，你的意見還是很好的，我也考慮到了這一點。馬書記采取了欲擒故縱的手法，先贊同，再否定。或者說是先贊同一點，再否定一片。最後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王院長沒有想到馬書記說出了這樣肯定的回答，他被打斷後而引起的一絲緊張，也就一下子消解了。他認真地听著馬書記下面要說什麼。
高青山，作為你的同學、同事和搭檔，他來做主任是最合適的人選了。把社會學系交給他，應該說，我們黨委也是放心的。不過呢，教務處、科研處、外語系的主任人選呢，我認為還是要再認真地斟酌一下。我主要是從學院的大局出發，從發展出發，聘任和調整干部，其目的也是保證學院的穩定和發展，特別是干部隊伍的穩定，這就是學院當前的大局。我也到下面去走了走，听到不少來自基層群眾的反應啊
馬書記的說話比較周密，站得高。又是大局呀，發展呀，又是穩定呀，基層呀，群眾反應呀。這些政治概念和術語，頭頭是道，滴水不漏，完全符合他當書記的身份。馬書記的話，構建了一個固若金湯的堡壘，把自己嚴密地包裹在里面，沒有給王院長留下一點點進攻的破綻。這也是官場的一種歷練。
馬書記繼續說道︰教務處的白處長，今年才56歲，還可以干一屆。科研處長張兵，也是我當院長時剛剛調整上來的，他干得還是不錯。外語系的主任嗎，我也考慮了一個人選，調學院宣傳部長劉崗去當主任，他的專業是外語，在宣傳部也干了幾年的正處了，換個崗位，去當主任吧。對了，這不完全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基本代表了幾個副書記和副院長們的意見。我這里也和你溝通一下，如果你沒有什麼意見的話，我準備拿到學院黨委會上去討論後通過。你說呢？
馬書記的防守反擊，打得很漂亮，一下子扭轉了戰局。他幾乎沒有給王院長留下任何還手的機會。特別是最後他說和幾個副書記副院長溝通過了，代表他們的意見，更佔據了話語的優勢。那就是說，不管你院長同意不同意，在學院黨委會上討論時，他馬書記的意見將會是以絕對優勢獲得通過。
馬書記也不是徹底絕了王院長的希望，還給他留下點面子，第一句話就是同意他提出的社會學系的主任人選，同意高青山當主任，這是一個合理的讓步。
短短的十幾分鐘，王院長心情變化可謂是大起大落。從開始的緊張，輕松，到最後的尷尬和無奈。他從馬書記的話里，已經品出了味道，在學院中層干部的布局上，馬書記已經有了自己的通盤打算。馬書記能給他留的空間很小很小，自己提出的幾個重要行政部門的人選，其實是痴人說夢啊。此時的王院長，還是從感恩的基點上出發，他不想再說什麼，或者是再爭取什麼。在馬書記的心里，一切都有了他的布局。他不想在新的領導班子剛剛開始時，就與馬書記結下宿怨。那樣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他決定退讓了。
王院長開始解釋性地說道︰我也是隨便地說說，意見很不成熟，提出來供馬書記參考。既然馬書記已經有了更合適的人選，我沒有意見，我同意。
掌控了局面，馬書記這才輕松地出一口氣，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不同的意見，我準備召開學院黨委會討論通過。盡快完成學院的中層干部聘任，使學院盡快進入正常的工作狀態。任重道遠，時不我待呀
好吧。王院長說道。
哦我忘了一點。讓高青山當社會學系的主任，我同意。系里的書記，我考慮讓方輝來做，你看呢？
方輝，學院黨院辦副主任，也是馬書記的心月復干將。他是在王院長的後院里，插進了一根自己的釘子。
王院長感覺到，自己在節節敗退，防不勝防。他說道︰系里的書記，還是您馬書記來考慮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