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戰斗,只不過是一個儀式。在這個儀式中,勝利者得到無上榮光,而失敗者則只有用鮮血來洗刷恥辱。」
「富士」大陸,夜櫻城。
在一處日式的枯山水庭院中,一個披著大紅色甚平的俊美男子,正站在白沙石上,細聲細氣地說話。他說話的聲調雖小,但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三途姬卻听得異常認真。
「在儀式里,雙方的地位是是對等的。此時應該以一種神聖的姿態去揮動刀劍。呼吸混亂、手腳顫抖都是下等人的表現,是儀式中的大忌。這樣的敵人只會妨礙儀式,踫到的話不必給予尊重,盡快處決他吧。」自我陶醉一般地說著這些深奧、難明的話,俊美男子隨意走動,手里持一把武士刀。但他的握刀手法卻是跟握著一根狗尾巴草差不多,長刀仿佛隨時都會月兌手而出、墜落于地,讓旁人看了也為他著急。
庭院里的地面是水波一樣的白色細沙,是用小耙仔細耙過才形成的,富有美感,也縴細脆弱,一旦踩上去就會留下瑕疵一般的足印。但說來也奇怪,這個男人踩著木屐,走動間卻沒破壞沙石的構圖。他的呼吸相當平穩,兩秒一下,兩秒一下。如果御清鋒在場的話就會認得,他正是「富士」第一人、扶桑劍豪花月邪魔,全球排行第五,也是日本女性玩家最喜愛的大神(因其相貌中性而著名)。他的頭發柔順黑亮,跟洗發水廣告里的主角沒有兩樣,能讓女孩子都妒忌萬分;他的甚平上有著無數蝴蝶,月白的、漆黑的……他就像是一個花神,在蝴蝶的簇擁下來到世間,見到他的人都要自慚形愧。
「先生,戰斗中因劇烈運動,肯定會呼吸混亂,這和您說的話相矛盾。」花月林檎問道。她的頭發也和花月邪魔一樣,宛如黑色瀑布,非常好看。
「並不矛盾。」听見質疑,花月邪魔也沒有動怒,依然是細聲細氣的,溫和無比。他並不是娘娘腔,而是身上有種在日本男人當中都罕見的溫柔,因此說話才不會咋咋呼呼、或是冷冰冰的。「對于高手而言,戰斗時呼吸也只是稍快了一些,依然有規律可循。‘呼吸混亂’是指呼吸時沒有任何規律,也毫無節奏感。和御清鋒戰斗時,他的呼吸聲從容不迫,就像是一支充滿美感、和諧的曲調。」
「先生,呼吸聲是評價高手的標準?」
「概括來說,就是這樣,英雄級npc和大神基本都有自己的呼吸節奏。」花月邪魔走到院落的盡頭,毫無煙火氣地轉身。他腳下的細沙波動起來,然後重新形成一道道水波,而他就站在新水波的中央。此時的他美麗得不可思議,微笑有如襲人春風︰「現在,下來與我一戰,忘記你我的身份,只要盡力保持姿態就好。如果你的姿態太過粗俗、鄙陋……」
「那就妨礙了儀式。」花月林檎接過話頭,小心翼翼地起身鞠躬,然後抽出那把黑底紅櫻團扇,走下台階,也站在白沙中。她的足袋和白沙互相映襯,竟比較不出誰比較白一些,或者該說,是她的小腿最白?混雜著死氣的紅霧從她身上緩緩散發,氤氳彌漫,紛紛擾擾,就像是被春風吹起的櫻花花粉,好一個不勝嬌羞。
「恕我失禮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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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開始了。」
在多路迪維斯里、卡爾的大宅子中,卡爾子爵這樣向他的客人說道。客人正是黃昏祝禱者、珀爾斯,他抓著一個橙子,若有所思地靠在椅子上。
失去城主一職的卡爾容光煥發,不僅兩撇小胡子剪得整整齊齊的,還在面上撲了白粉(好讓臉色看上去蒼白一些)。他的發型是,很好地修飾他臉又大又方的缺點。他穿著寬松的絲綢衣服,衣領既圓又低,下半身穿著黑色褲子,這個造型很適合他。他手上握著一支鎏金雀首手杖,並將之橫擱在膝頭,這讓珀爾斯多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否處于私下交談的原因,又或者是被罷免之後心態轉換的原因,卡爾表現得有些活躍,不再喜歡沉吟。
「軍部派出了共計三萬五千人的大軍,剩下的三萬用于捍衛首都。而軍部那些老家伙都吵翻天了,爭議是否要將全部兵力押上去。拜托,這可是決定奧爾奎拉勝負的戰爭啊,要是因兵力不足而導致慘敗,那就算首都再怎麼安全也于事無補了。」
珀爾斯听完後,笑道︰「您是局外人,當然看得通透,但是那些當權者卻因各種利益糾紛而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將兵力全押上去,而使多路迪維斯城防空虛,這一點叫各大家族怎麼同意?說不定亞斯坦特會瞅準時機,在我們背後插一刀——被死靈生物消耗掉國力的奧爾奎拉,可打不贏那些神射手。」
「不拼哪里能贏?」卡爾聳聳肩︰「所以說貴族階層已經成了奧爾奎拉的毒瘤,每一天都侵蝕著國家的健康。這個時候能指望的就只有冒險者了吧,他們根本不怕死,是一支源源不絕的軍隊,比我們的士兵好多了。」
「可是冒險者根本不會听從我們指揮。」珀爾斯補充道。他不動聲色地將橙子拿到身後。橙子表皮慢慢變黑。
「所以林格溫尼才親自上陣,指揮軍隊。他也是挺可憐的,都老得快退休了,還要被人推出來撐場面。畢竟除了史迪奇,年輕一輩的軍官都在‘末日交鋒’中死得干干淨淨,要不然現在也不會無人可用。你看看,以前的貴族都會參軍,好混個騎士頭餃或者是什麼官職,但現在一听要去打死靈生物,誰肯去?」
「您真是對貴族批判得很深刻啊。」珀爾斯隨手將干癟的黑橙子扔到桌下,前傾上身,吸引卡爾的全部注意力︰「那麼我給您的建議,您照辦了嗎?」
「那當然。珀爾斯閣下,你的建議確實高明。」卡爾冷笑著,野心快從眼眶里溢出來了︰「陛下以及那些老家伙都收到舉薦信了,如無意外,我親愛的政敵們就會在未來三天內走馬上任,然後等待身敗名裂。而我的幾個朋友也對黃昏教很感興趣,我已為你們安排了一次宴會,好讓大家多交流交流。」
「有勞您了。願神祝福您。」珀爾斯點點頭,將手摁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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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大陸,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市。
天色已微黑。一群穿著銀亮盔甲的騎士騎著駿馬,從大路上奔馳而來。駿馬都是清一色的白馬,鬃毛飄逸,膘肥體壯,奔走時安靜而又輕靈,顯然是經過統一訓練過的。而騎士們的騎術也相當了得,他們既沒什麼特別動作,也沒發出什麼口令,馬兒們就保持著同一的步伐,連蹄聲都不亂一絲。他們雖風塵僕僕,但卻無疲態,完全看不出他們已連續奔波一整天。
「進城,休整。」為首的騎士道,言簡意賅。
在騎士的操控下,馬兒們齊刷刷地轉了個方向,減慢速度,向城門移動。城門的衛兵正要攔住這一列騎士,但馬上又讓開一條路,原因無他,只因為他們借著城牆上的火光,看清騎士胸前的十字架徽章——這是鐵蹄騎士團、直屬教廷審判廳的精銳騎士,每一個成員均有高級以上的戰力。當然實力並不是鐵蹄騎士團受到敬畏的唯一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們有指定某個人是異端的權力。沒有人想被當做異端、再在審判廳里受盡拷打與折磨,所以沒有人會得罪鐵蹄騎士團。
騎士們默默地經過街角時,一個騎士忽然出聲道︰「團長。」
「什麼事?」看來為首的騎士不怎麼喜歡說話。
「剛才經過的孤兒院就是由布魯托主教投資興建的,這是我上星期才找到的證據,能證明他曾私下發售贖罪券、獲取大量不義之財。需要進行詳細調查嗎?」
團長回答道︰「布魯托已經死亡,不用再調查了,他的檔案就這樣封存起來。」
「是!」
騎士們又保持沉默,消失在路的盡頭,只有那打鐵似的蹄聲證明他們曾經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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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吉利亞,西城牆。
因為西城牆與南城牆都離奧斯吉利亞較近,所以承受的攻擊力度也非常大,就連城頭都有好幾次失守了。
血紅突襲?幽靈的舞步!
城牆之下,法蘭吉的殘影所過之處,慘叫聲此起彼伏!從等級差距來說,生靈玩家們受到的傷不足以致命,但足夠造成「殘廢」狀態——法蘭吉利齒所向之處,不是腳踝就是手腕,大量削減生靈玩家的戰斗力!當玩家們掏出藥水時才發現,一些低檔次的藥水剛打開就被死氣所腐蝕,喝下去的話等于服下劇毒!
地雷陷阱!
法蘭吉一不小心,踩中了煉金術士設置的機關,然後被氣浪掀起。它的左前腿被炸出一個大洞,能看見白森森的腿骨。但這一下浮空,就給了玩家們機會——牛仔拋出繩圈,發動捆縛;牧師趕緊抓住時間吟唱,想要施展淨化術;弓箭手拉弓射出眩暈箭,魔法師打出冰封彈,騎士搶上前盾擊……法蘭吉瞬間就承受了七八個技能,頭頂上方爆閃出一個又一個深紅色傷害,累計足有七百!
「靠,這boss的血好長,本來就五千血的了,在這個鬼環境里還得加上兩千!」騎士收起盾牌,喃喃道。
「別發呆,技能還有兩秒,快拉住仇恨啊!」牛仔兩手都拽著繩圈,急急沖騎士吼道。雖然技能判定中他贏了,但那是建立在對方浮空、力量屬性削減(因為腳不著地,沒處使力)的基礎上的,已經磨出水泡的兩手不知還能不能撐多兩秒。
話音未落,法蘭吉已經怒吼著掙斷繩圈,雙眼變紅。下一個瞬間,殘影又四面亂舞,卷起陣陣腥風血雨。牧師吸引到的仇恨最大,脖子硬是被法蘭吉整個咬斷,死亡回城。
「boss‘狂暴’了!遠程職業全部退開——」牛仔話還沒說完,就被咬住喉嚨,然後也跟著牧師去了。
死亡,還在繼續。